第 52 节
作者:
淘气 更新:2021-02-21 15:44 字数:4738
“话说到这里,赤司君大概也猜出了之后的事情了吧?可是为免再一次误会,我觉得还是将话说清楚比较好︰祖父的驻地的确是在京都没错,可是外祖父母,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奈良人,这也是为什么我的父母会相遇。我即将要申请的那间高中,位置就在奈良,可能赤司君不知道,那是我母亲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从小到大我都想去追随着母亲的脚步,在这一年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种心情更加坚定。唯独这一件事,我非做不可,也不会因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而停下自己的脚步。就在几天之前,我已经将申请书邮寄过去了。
“赤司君看见了‘商谈’,其实是因为我要跟祖父交代自己的去向。京都和奈良之间有多近,想必赤司君也是心里有数的。如果我真的要在那里读书,不但是长假期,连周日回老家去住也是可能的吧?”
她以指尖轻巧地把玩着他的指尖,像是被小兽一下下挠着,由于尚未长出利爪,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神泽纪惠的声音随着叙述由轻及重,像是个被孩童拽下来的气球,从太过广阔的天空重新着陆,而中间的联系一线,正正就是站在她身前的红发少年。
“现在赤司君知道内情了。”神泽纪惠终于松了一口气,犹如参与了一场太长的竞技,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肩头的重量得以卸去,“有一点赤司君必须注意,我之所以选择将这件事说出来,并不是想要左右任何人的任何决定……我想说,是因为赤司君值得我说真相,值得我不隐暪。”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转而直视他赤若鲜血的双眸。少年在看到女孩的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然而当她看着他,总会不自觉联想到京都和奈良的漫天红叶。或是清水寺前的百年枫树,或是奈良公园里鹿群头上的彤色广荫,她的出身之地与归去之处,统统浓缩成了他眼里的那抹朱红。
“不是有谁说过嘛,”神泽纪惠像是要打破什么一般伸了个懒腰,明明语气是轻松的,内容也是玩笑一般的言辞,但笑意不抵眸中深处。“我们的选择成就了我们的人生,没有过往的错误与不幸,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们。果然,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想着向着自己的目标争取一下。”
神泽纪惠知道,赤司不会挽留她。
既是出于了解,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而不去做;也是因为不屑于这样做。赤司征十郎有多骄傲,神泽纪惠再清楚不过。说出来以后,也就等于阐明立场了。有祖父的前车之鉴,女孩深明距离能够造成多大的间隙,即使有心意补足,也不足以填满中间的距离。“那间学校虽然是蛮有名,但申请成功的机会也不低。等他们接纳了我的申请,第二学期可能要再到奈良那边面试一两次、第三学期是高校专愿入试,然后就尘埃落定咯。”
红发少年皱着眉头,他还是不太明白,“……那神泽君呢?”
“纪正?他还没有选好学校哦。”
之前的确有从女孩的口中听过,双胞胎由幼儿园开始都在一起,离得最远的时候就是在帝光──那也只是隔着区区三班。既然一直都不曾分开的话,突然要选不同的高校不太合理,“那你选的学校到底是……?”
“赤司君现在想的事情,大概就是正解了哦。”神泽纪惠并没有一开始就回答他的答案,反而是眨了下眼睛。然后她说出了一个校名。
“那是间寄宿女校呢。”
一锤定音,迷雾散去,再没有丝毫疑问。
正因为是寄宿女校,所以神泽纪正必须选另外一间高中。正因为在奈良,所以即使再在意他也不想要说出那三个字。正因为是认真对待赤司,所以反复强调不需要因为她而舍弃其他。“嗯,大概就是这样了,应该没有遗漏的讯息才对……于是,赤司君还有什么特别想要知道的吗?”
“神──”赤司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他连忙清清喉咙,“神泽家本身还会在东京?还是说要再迁移?”
“在东京。”神泽纪惠不假思索,“我不认为短期之内会有迁移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女孩在长假期仍然会回来东京,平时则是留守关西,只是将现在的模式倒转一下,两地各占的时间比例有所调整。
神泽纪惠可以以一个拥抱作为祝贺,可以抓着他的手玩,可以牵着他走到某个地方,可以与他嬉笑。但她不会将自己的本命巧克力送给赤司征十郎,不会再做出更逾越的举动,不会打破那三个字的禁忌。
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简直就像是被人把头按在冰川之中,连眼球都要被冻住一般的冷彻入骨。神泽纪惠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不能更清楚,即使赤司再急进,她也不会跟着他的节拍去演奏。在神泽纪惠的心底,由始至终都有一条底线被她所死死守着,寸步不让。
“我了解了。”赤司说,“彻底地……了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纪惠挺渣的怎么破
不过总比随便地定下关系,然后随便地跑到奈良好吧?
了解了,然后就要想应对之法了咯
2014…03…12首发
☆、第67章 指导
同是黑发的两人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女孩的叙述。
相对拿起纸巾擦嘴的神泽纪裕,黑发少年的反应便热情得多。他托着腮,用叉子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女孩,“然后呢?然后他说什么了?”
女孩一手拿着吐司,一手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审视着指间变成了金啡色的发丝。七点钟的阳光正好,带着暖融融的温度,让人只想象头猫一样,摇着尾巴沐浴于晨曦之下。神泽纪正看着照到到女孩鼻梁上的一线光芒,她闻言略一回想,“好像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最后一句也只不过是‘我彻底明白了’──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倒是有点奇怪。”
原本正在刷新闻网站的青年听见了这句话,和黑发少年对视一眼。
“奇怪?”
“太认真了。”神泽纪惠放开了自己的头发,转而搅拌着面前的热巧克力,那甜腻的气味夺去了她的注意力,女孩根本就看不见交换眼神的两个人,“虽然赤司一直都是个很认真的人啦,但那时候的表情……应该怎么说呢……认真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不知道怎样是好?”
青年微微抿唇笑了起来。神泽纪惠皱着眉头,“我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
“不,”神泽纪裕像是看着一个抓不到笑点的孩子,“没什么……只是赤司君的反应让我有点在意而已。你继续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跟他走出去继续逛帝光祭了,沿途几乎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对了那家棉花糖挺好吃的……”神泽纪惠愈说愈被自己绕进去,显然连她自己都有点混乱,“大概就是这样?之后也有邮件联系,他的语气也没有什么不对……和平常一模一样的话,我根本看不透他啊。”
“我倒觉得没有不对才是最大的不对吧。”神泽纪正说了这一句,像是要寻求认同一般看向了黑发青年,对方微不可察地一点头。“倒不如说,赤司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觉得自己之前成功过一次,那大概是因为他愿意被你看穿吧。”
神泽纪正的话说到这里,旁边的青年无比流畅地接口,“所以说对你而言他的‘反常’,其实就是他在其他人面前的常态。我反而觉得他正是因为太在意这件事而加倍地掩藏真正的自己啊。”
当赤司征十郎走下楼梯的时候,少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父亲还在吃早餐,这对他而言相当稀奇。赤司整了整领带结,将书包和外套放在旁边,朝站在旁边的秘书一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坐在长桌对面的中年人抬头看他一眼,便继续看手上的国际新闻,“征十郎,你起晚了。”
赤司昨天并睡得不好,和神泽纪惠互道晚安之后,他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睡得着,最后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红发少年瞟了瞟自己的父亲,口吻淡漠得不像是与家人对话,“……是我失态了。”
“没有下次。”中年人搁下了这一句,端起咖啡呷了一口,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赤司征十郎仍然嗅得到独有的香气,那香气直袭鼻端,霸道得像是情人的独占欲。佣人送上早餐,赤司征十郎拿起刀叉,在少年视线的死角之中,中年人再次打量赤司征十郎的脸色,并停驻于他眼下的淡淡青黑上。
然后便是片刻的寂静。当中年人将报纸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也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虽然双眼仍然死锁在铅字上,但话里的内容显然是对秘书说的。红发少年不以为然,这样的情况早就已经习惯了,父亲将面对下属的态度扩散到任何一个地方,连赤司征十郎自己有时候也有错觉,自己并不是个身份特殊点的下属而已,除此以外,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起来,最近神泽家内部并不太平。”赤司征十郎看见了秘书下意识地掏出了笔记簿和笔开始抄录,“有任何消息都要通知我,愈详尽愈好。”
秘书垂眸敛眉,一脸恭谨,“好的。”
中年人又转向了红发少年,赤司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起来,征十郎你和神泽家那对双胞胎还是朋友吧。”
虽然以双胞胎笼统地称呼,但赤司父亲意指的,大概还是神泽纪惠。红发少年像是接收了了某个口令一般将腰挺得更直,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肯定还是否认这一句,“……是的。”
“是么。”对方看了看手表,赤司征十郎这才意识到这已经是父亲该走的时间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会提起神泽纪惠,尤其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神泽纪惠,或者说神泽家,到底有什么价值,足以让父亲这么在意,赤司征十郎无从得知,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秘书。
赤司父亲没有错过这个小细节,唇角似有还无的弧度隐隐加深了一点,似是在无声地称赞少年,又似是某种倨傲的嘲讽。中年人站起身来,整整身上的西装外套,招呼秘书,“让司机开车过来。”
“好的。”
赤司征十郎也刚好吃完了早餐,以餐巾抹抹嘴,“再见,父亲。”
他依稀看甩了对方点点头,然后便脚踵一旋,走出饭厅。至此这偌大空间之中就只剩下赤司征十郎一个,静得几乎要让人耳鸣起来。如非必要,父子都不喜欢用餐时有旁人侍立于旁,佣人在送上红发少年的早餐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年站起身,随手捞起了自己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赤司正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被人迫进了这样的局面了。不谙棋道的神泽纪惠,反而是他所遇上其中一个最难缠的对手。在球场之上,赤司尽可以用实力去碾压对方,见招拆招的时候完全不需要顾忌对方的感受。但神泽纪惠是不同的吧。
女孩有多固执,他已经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了。如果不是太过固执,神泽纪惠不会选择将伤口隐藏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不是太过固执,神泽纪惠早就已经对他说出了最真实的心语。神泽纪惠有自己的制肘,因此赤司征十郎必须投鼠忌器。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就是收敛起自己的浑身尖刺,然后学懂温柔。
赤司征十郎不曾对谁温柔过。即使面上的笑容柔和,但底下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看清楚过。奇迹的世代是少有的一群人可以稍微接近赤司征十郎,但赤司也不曾对他们说过有关自己家庭的任何事情,一个字都没有。
神泽纪惠不同。
女孩的背景固然是一个优势。但赤司征十郎在神泽纪惠身上,找到了远远比这更重要的闪光点,她不是因为自己身为神泽纪惠而得到赤司的青眼,而是因为神泽纪惠是她,赤司征十郎才会愿意让她走进来。
“早安,赤司君。”
红发少年走过了她的座位,脚步微微一顿,“……早安。”
时值六月,又是晨练之后,赤司征十郎在室内室外都只穿着浅蓝色的衬衫。神泽纪惠拿着一张纸在填,然后她抬起了头。赤司的领带结有点歪了,他看见她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来帮他弄好,却在最后一秒压抑自己的本能,她甚至用另外一只手搭着想要动的那一只,好确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冒犯他的举动。
神泽纪惠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搁下原珠笔从桌上翻出了另一张纸,递给了赤司征十郎,“这张纸明天中午之前要交给班主任。”
红发少年接过来一看,是国三生的出路指导意向表,神泽纪惠正在填的也是这一份。这个认知让赤司抿了抿嘴唇,却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