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21 15:17      字数:4862
  叫张院判来,自然是因为是他间接验证了绵期服用避子汤的事实,至于叫葛御医,自然是因她是绵期最信任的御医。
  绵期若真的喝过避子汤,那这避子汤多半和葛御医脱不了瓜葛。
  。
  同一日,觅香阁。
  绵期的剑伤已经好了七成,但心上位置结的那个硬痂还紧贴着皮肤,没有一点要褪去的痕迹。
  好在她也不着急,每日喝着葛御医开得温补的汤药,慢慢将养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镇日清淡的饮食吃多了,她总觉得嘴里没味,一时间馋劲儿上来了,便有些想念家乡的美食。
  赶到快要晚膳的时间,绵期派安巧去请那个留在宫中的西北厨子,做了一些在边州很是出名的辣子油泼面送来——
  送餐的太监腿上有些功夫,脚程极快,面条做好的两刻内,竟然就把食盒送来了。
  面条是经过师傅特殊方法的处理的,宫人打开食盒的时候,绵期发现面条竟一点都没沱掉,扑面而来的蒜香味、辣椒味另她食指大动。
  星玉先拨了小半碗,用银针试过没毒,才送到了绵期跟前儿。
  早就被辛香的食物味道勾得胃里馋虫泛滥的她,见食物验过无碍,迫不及待就拿起筷子挑起一些面来,刚要送进嘴里,却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太监声音:
  ——皇上驾到
  颇有遗憾地看了一眼面条,绵期就近挨着桌子跪下,不一会儿,皇帝缝制精良的皂靴就停留了在她眼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绵期一边弯身请安,一边琢磨皇帝今日怎会不派人来说一声,就突然造访?
  “起来吧。”皇帝声音里没有显露出一丝情绪。
  顾不得多想,绵期仅在起身之际悄悄使了个眼色给安巧。
  实践过很多次,是以安巧对绵期这在个情境下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
  ——她主子的意思是让她去熬避子药汤,再寻机会送过来给她喝。
  一旁的皇帝将两人的眼神交流收入眼中,眸色里掠过一丝异样,并没说什么,视线转到绵期吃的半碗面条上,淡淡道:“这是什么?好香。”
  绵期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荐宝似的对皇帝笑着介绍道:“回皇上,这是臣妾家乡的一味小吃。今日一想起来它,臣妾馋得厉害,故特让那名西北师傅做给臣妾吃的。”
  变脸
  “快给皇上也盛一些。”她吩咐完安巧,再转过头却发现皇帝已坐下,端着她吃的那小半碗吃起来。
  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皇帝不嫌弃她吃她吃的食物的行为,还真让绵期有些难为情。
  “很好吃。”皇帝语声淡淡赞了一声,搁下筷子,拿起身后宫女呈着的静布擦了两下嘴部,抬头看了她一眼,他语气不正常地问:“只是朕好奇——这面里不会有你常吃的那药的成分吧?”
  绵期没听出皇帝是什么意思,笑回道:“皇上在说什么呀?葛御医给臣妾开的伤药,臣妾自然是单独熬煮,怎会掺到食物中呢?臣妾还不至于懒到想要一举数得。”
  皇帝听了,冷冽一笑,“也对,朕今天来的突然,并没提前通知你。你不可能有功夫提前准备那药吃的。”
  “皇上……今日可是政事过于繁忙?怎么张口闭口都离不开‘药’字呢。多晦气呢,臣妾的伤快好了,臣妾才不要天天吃药呢!”饶是嘴上撒娇讨宠,她头上却是在冒冷汗。
  皇帝的突然造访,及他看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都让绵期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该不知是知道她……吃避孕汤药那件事了吧?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小期?”他轻轻唤她,温柔亦如往常,只是唇角添了一丝嘲讽。
  “臣妾在。”
  “你喝那药汤的事,究竟打算要骗朕到什么时候!?”他爆喝着起身,双手猛抬掀翻了桌子。
  食盒颠落,碗碎了,那些刚才他还夸好吃的面条撒了一地。
  在场宫人无不被皇帝的举动吓得后退,面上都是一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张皇失措。
  然绵期却站在之前的位置,一分一毫都未曾挪动,身前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白葱花一样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
  她何其聪慧一人,自是立时就听出皇帝所说的汤药指的是什么,不可能是葛御医后来开的伤药,指的应是避子汤。
  她明明每次都特意有嘱咐星玉,药渣要倒入阁里水渠的活水中,绝不可倒平时盛污物的铁皮桶里……她想不到,这样谨慎,竟还是会被他识破?
  饶是站着未动,但她却很害怕,可以说,重生以来,她从未有像此刻一样恐惧过,不仅仅是忌惮他在处理对他不利的事情的铁血手腕。
  她还怕……他对她的那份好又会匆忙夭折,就好像……前世那两次一样。
  可笑的是——那两次是因为子嗣不保,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是因为子嗣。
  见她默然,皇帝揉了揉紧绷到疼痛的眉心,回头对屋外大吼一声,“把人给朕带上来!”随即愠怒地挥退屋中所有宫人。
  青安押着葛御医的肩膀上来,说是押,其实也不确切。
  葛御医身上已经被血肉模糊一片,整个人虚弱到走路都不稳,她更像是被青安半搀半托走进来的。
  两人旁边还跟着一名张院判,倒是毫发无损,只是上半身佝偻着,头低埋,若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抖。
  绵期见葛御医惨状,眸色不由暗了暗,心中不忍、愧疚。
  葛御医被青安推在地上,张院判也紧跟着跪在旁边,一声虚弱,一声慌张地向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冷眸一转,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葛御医,问青安:“可招了?”刚才用尽全身力气的吼声,撕裂了他的喉咙,此时的声音已然嘶哑难闻,但这丝毫未曾削弱他话中威严力度。
  青安摇头,“回皇上,刑都用了,可葛御医她……除了不知道和没有,什么都没说。依奴才看,这会不会是个……”误会。
  “你闭嘴!”皇帝没好气地打断青安的话,胸膛起伏着,闭起眼睛,似在尽力压抑喷薄而出的怒气,寻回往日冷静的判断能力。
  好一阵过去,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燥怒去了大半,但看向绵期的目色中仍旧寻不出半点活人该有的温度。
  他指着葛御医,像嚼着冰一样发问:“朕问你,那避子汤可是她开给你的?”
  思索片刻,绵期隐去眼中忧虑,佯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地上伤势严重的葛御医,摆出一副不关自己痛痒的姿态,笑道:
  “皇上真会说笑,臣妾根本不相信葛御医,又怎会找她开方?
  先前臣妾不过看出葛御医是女子,并一直拿此事要挟她为臣妾办事。臣妾对她说过,臣妾不管因着何种缘由死了,那么臣妾就会让心腹把她是女人的事捅出来。所以葛御医才会同意
  为臣妾卖命。
  试问和臣妾有着这样利益联系的人,臣妾怎会把偷服避子汤这样的事交给她来开方?这不是
  给了她证据,让她反将臣妾一军再脱离臣妾的控制吗?臣妾才没有那么蠢!”
  当初她确实拿葛御医真正身份威胁过她,但她之所以会选定她,主要还是看重她品格可靠,不会出卖她。不过皇帝并不了解葛御医为人,所以她抹黑葛御医和自己的事情,来混淆他视线。
  皇帝嘴角溅起一抹冷笑,“你伤重时,葛筠不惜暴露自己女人身份来救你,这就说明她对你
  的敬重和在乎,远超她自己的生命。你们绝不是单纯因为利益才走在一起!事到如今了,你还要事事骗朕?”
  “臣妾没骗皇上。”绵期灿然一笑,昳丽容颜上没有一丝慌乱,“当时她是真心想救臣妾,还是忌讳臣妾死后臣妾的人将她的事捅出来,这还说不准呢!
  当时皇上那样担心臣妾,着实是她表露女子身份的好机会,葛御医是个聪明人,她深知这样做,不但不会被治罪,反而得到皇上的褒奖,摆脱臣妾对她的威胁!”
  绵期说话之时,葛御医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一直在灼灼地望着绵期,她心中清楚,绵期装出对她很冷漠的样子,又说那些利益不利益的话,完全是为她开脱!
  葛御医心道:对不起,杜宝林,你为卑职做了这么多,卑职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葛筠,杜宝林说的可是事实?”皇帝问。
  葛御医知道现下自己绝不能说不是,那样只会杜宝林被皇帝指责撒谎。
  “卑职确实是看中伤重这个机会,才主动暴露了身份。后来在别管中,杜宝林看卑职的女子身份已经暴露,她想继续利用卑职,在宫中为她保驾护航,故对卑职改用人心战术,才承诺给卑职不时和相公见面的机会。”
  “葛筠欺君罔上,以女充男进宫为医……证据确凿,将其即刻流放越州,终生不得跨入京城半步!”沉默片刻后,皇帝判道。
  欺君之罪,当初不治,现在却来治。
  绵期心道自己说辞严密,皇帝应看不出端倪,而他会对葛御医直接下达判决,就说明他还是不相信!
  不过好歹她的一番说辞总算救了葛御医一条命。越州虽然是蛮夷之地,但气候却是舒适宜人。葛御医去了那里,可以和宴生也可以重聚了。
  葛御医事了,接下来任凭皇帝如何质问,绵期都执意坚持药方是她从书中看到的,皇帝无法,只得暂时跳过这个问题。
  接着,他一声令下,他命青安和两名御医退下。
  青安得命,携二人出去,并将门从外间密密合上。
  屋内就剩下皇帝和绵期两人,占地并没多大的偏厅,一时间竟空旷的另人心里发慌。
  绵期拼命将杂乱无章的思绪归拢,心忖皇帝没治她的罪,也没有把事情闹大,而是选择来觅香阁质问她,那就代表她对他还是念及情分的,也并不打算治她什么大罪。
  “噗通”一声跪在身体笔直僵硬的男人身边,解释:“皇上,臣妾并非不想为您生下一儿半女,实在是臣妾害怕臣妾身份地位,没有能力保住孩子,到时候……”
  “住口!”他厉声打断,从高处投射下的清冷的目光撞进她闪烁的眸中,冷笑着道:“若朕的母妃樊氏也按你这么想,那朕现下何以站在你面前!话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够爱朕,你会觉得你分位不高,孕育子嗣很危险,这不正说明你不愿为朕冒一点风险?你对朕的情意远远超不过你对自己的保护!”
  是,他说的对,可她先行考虑自己有什么不对?
  这时,绵期脑海中泛起皇帝往昔曾对她说过的连串的情话,有前生的,也有今世的,心中生出的苦涩难以言喻。
  他对她很好,好到被捧在掌心里,可是再怎么好,一旦涉及到子嗣问题,她就顷刻被他踩到了地上?
  “皇上要这么评价臣妾,臣妾也没办法。”虽然她觉得他偏激,但她得承认他有一点说对了,那便是今生她确实不爱他。
  永远以皇家利益为先,而将她的安危抛却脑后的他,他让她如何去爱?
  “好,好……好得很!”皇帝胸中疼痛,眼瞳中燃烧着的两团火簇蔓延成滔天大火,猝然将绵期一把提起,扔到了那张主位前的黄玉石几上。
  石几又冷又硬,绵期被他猛然抛在上面,感觉自己背骨放佛都要折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倏又被皇帝按下去。
  他上半身压上来,俊逸面容在她眼前放大,“你今日定是没来得及喝那劳什子避子汤吧,小期?”
  这声“小期”叫得她不由有些恍惚,错觉得还以为他们没有闹翻,而是床第间缠绵缱绻之时,他温柔地唤了她这么一声。
  然而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因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愤怒和失望……
  这种不容掉以轻心的时刻,她心里偏偏克制不住的生出不合时宜的遗憾和留恋——
  绵期懂,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撕碎
  绵期不回应。
  皇帝也不恼,轻佻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转,面色邪恶又戏谑,不清楚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嘲弄绵期。
  曾很多次带给她颤栗的手,隔着薄衣在她胸上抓了一把,她痛地低呼了一声,挑眉略带祈求地望向他的墨瞳,喘息着阻拦,“别,别在这里……去寝室……”
  话音未落,她前胸的薄裳已经被他撕碎,皇帝眼睛在她胸前白团上瞟一眼,低低笑了两声,“你真的想去?你难道不怕让你这觅香阁的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绵期面上又羞又愧,咬牙往外推皇帝的肩膀,然而他们力量对比太明显,而且她被他擒着手臂根部位置,她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知道不起作用,她的双手垂了下来,咬着唇别过头去,屈辱的泪水顺着她眼眶流淌到鬓发里,倏就消失了踪影。
  看见她这样,他不免有些心疼,桀骜的面上划过一丝动容,脑海里如数家珍似的一幅幅闪过两人初识的画面。
  “还记得你把朕衣服的布料缝在披风里,朕才认出你。当时朕以为你对朕和她们对朕不一样。”他颀长干燥的手指划过她湿润的发鬓,“相处下来,你聪明,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