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1 15:13      字数:4880
  顾清梅从炕琴底下掏出一叠用手帕子包着的花样子,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的,不知道是什么,拿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花样子。
  她既然打算以后利用画花样子来赚钱,自然得研究研究这里的花样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拿出花样子,一张张地看着,发现不过是些“鸳鸯戏水”、“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之类的样子。
  她坐在炕桌旁边,双手托着腮,看着被她平摊在炕桌上的三张花样子,这三张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图样,一张“鸳鸯戏水”,一张“百年好合”,还有一张便是“龙凤呈祥”,她在想,怎样能在这些花样子上做一些变化,好让原本很普通的花样子,变得与众不同一些。
  但是她头疼得紧,精神压根就无法集中,看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只得算了。
  顾清阳挑了水回来,倒在灶边的缸里,又往返了几趟,将缸挑满,天也差不多亮了。
  住在东里间的顾云白老两口也起了床,顾少瞳哄着弟弟穿好了衣裳,然后懂事地把被子都叠了,收进炕琴里,把炕上收拾得干净整齐。
  马云裳贴了一锅棒子面饽饽,又熬了一锅棒茬子粥,家里有现成的腌萝卜条,和芥菜疙瘩,她从咸菜坛子里装了一盘子腌萝卜条出来,又切了一小盘子芥菜丝,用香油拌了,早点都在东里间吃,不过单独给顾清梅准备了一份。
  吃了早点,马云裳又给顾清梅熬了药,服侍她喝了,又叮嘱了她一番,让她好好将养身子,才收拾东西和顾清阳一起离开了。
  他们两个一个在镖局做厨娘,另一个在书院念书,本来以为顾清梅死了,才匆匆请了假回来,如今顾清梅没事了,他们自然要早早的回去,免得浪费了时间。
  顾家有辆驴车,农闲的时候顾云白会进城去赶脚挣钱,所以由顾云白送了他们去。
  临走的时候,马云裳把顾清梅绣了一半的那幅“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拿走了,说是要帮她绣完。
  顾清梅为此松了一口气,她可不会绣什么花。
  才把他们打发走,顾刘氏便来到顾清梅的西里间,坐到炕沿上念叨道:“妳二嫂可真是极难得的,刚才临走的时候,又塞给我二两银子,让我给妳补身子,她在城里的镖局里做事,一个月不过也就赚二两银子,昨天给你买药就拿了二两,买酒菜又花了五、六分,现下又给了我二两,这便是她两个多月的月钱。”
  顾清梅漫不经心地说:“二嫂给您,您就拿着,将来有她享福的时候。”
  她这个人一向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秦碧华掀开棉帘子走进来,手上拿着针线笸箩,坐到炕沿上说:“梅子,我过来陪妳一起坐着说话,也省得妳一个人无聊。”
  顾刘氏道:“清雷媳妇,妳来得正好,你王二婶家要娶媳妇,说今天让我过去帮忙做几床被子,你帮我照顾一下梅子。”
  “二婶妳放心吧。”她目送着顾刘氏离开,看到炕桌上放了很多花样子,又道:“妳现在病着,这些活计就别碰了,千万别累着自己。”
  “我知道,多谢二堂嫂关心。”顾清梅笑着看着她微凸的小腹,开口道。“妳怀着孩子,也该谨慎些,不要太劳累了,这孩子几个月了?”
  “快六个月了。”秦碧华有些羞涩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皮。
  顾清梅状似不经意地说:“可惜我撞了头,忘了怎么绣花了,不然的话,就帮孩子好好地做几个肚兜了。”
  “岂止是肚兜,妳连明年过冬时要穿的棉衣裳都给他做好了呢。”秦碧华笑着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从针线笸箩里拿出花绷子,花绷子上箍着一块红色的绸布,她配好细线,穿好针,一针一线地绣起花来,绣的是一幅“百年好合”的图样。
  顾清梅闻言问道:“这样的一个帕子,能卖多少钱?”
  秦碧华答道:“三两银子!”
  “那要绣多长时间?成本多少?”
  “我手慢,得绣一个月。”秦碧华答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妳可真是什么都忘了,给喜铺绣盖头赚钱,还是妳教我的呢。”
  顾清梅苦着脸道:“我可不什么都忘了,这一下撞到头,可真是苦了我了。”
  秦碧华摇摇头,同她讲道:“绣这盖头,买红绸布要一两银子,还有丝线,好的绣活都得用好丝线,天绣宫出的上好丝线,要十个铜板一股,绣一幅盖头怎么也要七、八个颜色的丝线,大概要用一百个铜板,净赚的也就一两八钱到九钱。”
  ☆、第七章 算账
  顾清梅忍不住笑起来,“照这样的帐算起来,那咱们一年不是可以存下不少钱?”
  “哪里存得下多少钱啊?”秦碧华笑道。
  “妳得供阳哥儿读书,城里的书院,包吃住,每个月就要三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随随便便买本书,至少就要一、二两银子,一张稍微好一点的宣纸就要两百个铜板,妳又从来都不肯屈着阳哥儿,穿的戴的,都跟城里的学生们一样,免得旁人轻视了他。”
  “虽然有二堂嫂帮衬着,阳哥儿的束脩不用妳拿钱,但是妳的花销也不小。前些日子妳还偷偷跟我说,阳哥儿乡试的时候中了头名解元,等到府试的时候,肯定能中举人。到时候会有报喜官来报信,所以,妳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打赏的钱,不然到时候太寒酸,怕是会让人笑话。阳哥儿若是能中举人,家里还得请客吃饭,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四哥是乡试的头名解元?”顾清梅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她虽然不是古代人,但是好歹也学过一部分历史知识,知道古代的科考制度,分为乡试、府试、会试以及殿试四部分,而解元就是乡试第一名,府试的第一名叫会元,殿试的第一名叫状元。若是可以得到乡试、府试、殿试三个第一,那便是连中三元,乃是无上的殊荣。
  别说府试和殿试,便是乡试的第一,便已经是很不简单的人了。
  “对呀,咱们阳哥儿可是乡试的头名解元呢,如今就连族长都恭敬他呢。”秦碧华得意地道。“至于我家那位,念书不行,不过小时候跟祖父学了些功夫,一心想要去都城考武状元,单是吃喝就要比旁人都好,一顿不吃肉就闹着没力气。我赚的这些钱,还不够给他吃的呢,更别提现在我肚子里有了个小的,以后要多一张嘴吃饭了。”
  “日子会好的。”顾清梅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躺下道。“我有些头晕,躺着跟妳说话。”
  秦碧华闷头飞针走线,“说起来,少武的爹娘也真是不着调,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的,少武她爹除了喝酒就是骂街,他娘整天走东家串西家,挑三拨四,就是不知道正正经经地干点活,没钱了就找妳和二婶要。”
  秦碧华说着,扭脸看了眼门口,向顾清梅这边探了探头,压低了嗓音道:“昨天晚上妳也看见了,二堂嫂和大堂嫂不睦,妳知道为什么吗?”
  顾清梅见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脑袋里那根叫“八卦”的神经马上活跃起来,她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听说以前她们不这样,二堂嫂对大堂嫂一直都很客气的,看她那三个孩子实在是养得不成样子,还经常帮忙给她的孩子做衣裳呢。那个时候,还没分家呢,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二堂嫂生少华的时候,亏了心血,晚上睡觉轻。有一天,大半夜的,大堂哥和大堂嫂吵架,吵得二堂嫂睡不了觉,三堂哥过去敲了敲窗子,让他们别吵了。结果大堂嫂就闹开了,说小叔子闯了嫂子的门。因为这件事,二叔才狠下心把家给分了,从那以后,二堂嫂就不搭理大堂嫂了。”
  顾清梅好笑地说:“她坏了二哥的名声,二嫂得多好的性子还搭理她?”
  “可不,要我说,二嫂也是难得的好性了,要是换成我,早就大嘴巴抽她了,也不看看她那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天仙美人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锅配什么灶,那两口子可真是凑了一对了。”
  顾清梅和她絮絮叨叨地拉着家常,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晌午的时候,秦碧华回家去帮婆婆做饭了,顾刘氏从外边回来了,顾云白送老儿子和二儿媳妇进城,顺道赶脚挣几个钱,每天都是天擦黑才回家,平常时候,家里只有顾刘氏、顾清梅和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老三家也有三个孩子,不过因为时常跟着三儿媳妇回娘家,所以跟她不亲。
  她进西里间看了看,顾清梅在睡觉,顾少瞳在哄着弟弟玩,于是系上围裙,准备做些午饭。
  早上还剩了一些粥,和几个棒子面饽饽,也不用做别的,只要把粥里加点水热热,再把饽饽热一下就完了。
  正忙活着,就见大儿媳妇领着三个孩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她的脸忍不住就拉了下来,“大晌午的,妳不在家给孩子做饭,上这来干吗?”
  李招娣尖着嗓子道:“他三叔把我家都给砸得不成样子了,我那日子也没法过了,以后一天三顿饭,我跟孩子都上这吃来。”
  顾刘氏脸色一板,“老大家的,咱们可是都分了家了,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各过各的。”
  “娘,妳可不能太偏心老二家了,既然早就分了家,凭什么老二就能把两个孩子放妳这让妳给养着,难道我们家的少武、少军、少婷就不是妳的孙子孙女啦?”
  顾刘氏气得脸都白了,“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跟着我,也没吃白食,老二媳妇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贴补家用,妳要是一个月也给我一两银子,我就帮妳养着妳这三个孩子。”
  “哎呦——我活不了了——你们老顾家欺人太甚了——自个儿的孙子妳都不想要了——妳想饿死我们娘儿几个呀——”李招娣听婆婆这么一说,马上就躺到堂屋的地上开始嚎了起来。
  顾刘氏气得饭也不做了,伸手指着她骂道:“老大媳妇,妳说话可不能太亏心了,当初分家的时候,给妳家和老三家一家盖了三间房,一家分了五两银子,老二和他媳妇什么都没要,至今连间房子都没有。这几年,妳跟老大好吃懒做,年年吃不上饭,哪一次不是我贴补的?前几天才给了妳五十斤棒子面,妳现在还有脸来让我帮妳养着妳的三个孩子,妳凭什么?”
  李招娣一扑棱就从地上坐了起来,扬着脖颈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瞪着自个的婆婆,“就凭我孩子他爹是妳生的,他三叔把我家都砸烂了,我那日子反正是过不了了,从今往后妳要是不管饭,我就死给妳看!”
  顾清梅被她吵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上衣裳下了炕,掀开棉帘子走了出去。
  顾刘氏看到她,着急地说:“梅子,妳出来干吗?外边冷,看着了风,快进去!”
  顾清梅没理她,四下看了看,看到灶台上的案板上摆着一把菜刀,于是过去把菜刀拎在手里,蹲到李招娣面前。
  李招娣吓得连滚带爬地跳了起来,满脸惊惧地看着她,“妳……小姑子,妳想干吗?”
  顾清梅面无表情地刀子递给她,说:“妳不是说妳想死吗?我成全妳,给妳把刀,妳去死吧!”
  她就烦这种一天到晚用死来威胁别人的人,这种人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吓唬人的,真让他们死他们就舍不得了。
  李招娣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哇”的一声躺到地上又嚎开了,“我活不了了,你们老顾家想要我的命啊,我十五岁进了你家的门,给你家生儿育女的,就落了这么个结果啊,可怜我娘家没个兄弟啊,没人给我出头……”
  顾清梅闷不吭声地走到她身边,跪下,用膝盖顶住她的胸口,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惊叫,顾清梅手中的菜刀剁到她的头顶上方。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李招娣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她惊恐地看着顾清梅,浑身上下直哆嗦。
  顾清梅缓缓地扬起手中的菜刀,眼神阴鸷地瞪着她,“妳再嚎,下一次这把刀就会落到妳身上!”
  就在这时,顾老大家的大儿子顾少武忽然从灶台上抄起一个长柄的勺子,用力地冲顾清梅的后脑勺上砸了过去。
  顾刘氏看到这个情形,吓得“啊”的一声,脚一软,想要过去拦下他,却走不动道了。
  就在顾少武手中的长柄勺子马上就要敲到顾清梅后脑勺的那一刻,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从西里间里冲了出来,一头将他撞倒在地上。
  原来是顾少瞳见到大堂哥竟然要用勺子去打小姑,情急之下扑了过来,她只比顾少武小了一岁,身形和顾少武差不多,因为吃得好一些,甚至比顾少武还壮实些。
  把顾少武扑到之后,她骑到顾少武身上,挥起小拳头就往顾少武脸上砸。
  李招娣可有三个孩子呢,一见老大吃亏了,另外那两个小的不由分说扑了过来,将顾少瞳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