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1 15:13      字数:4936
  “祖母,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饭还没做完呢。”
  顾老太太眯着眼睛,用怀疑的眼神瞪着她,“妳不是还藏了什么好吃的没给我端过来吧?”
  马云裳笑道:“哪儿能呢?剩下的都是素菜,我寻思着祖母爱吃肉,这几个菜炒好了就赶紧给祖母送过来了。”
  “这还差不多!”顾老太太摆足了太婆婆的款。“行了,妳回去吧!”
  李招娣领着三个孩子施施然地来到婆婆家,进门就道:“少武、少军、少婷,赶紧自己去拿碗拿筷子。”
  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指使着三个孩子去拿筷子拿碗,然后走进西里间,一屁股坐到炕沿上,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就他二婶财大气粗的,一回来就买这么多好吃的!”
  说着,她连筷子都不拿,伸出沾满泥污的手就到盘子里抓了一片酱牛肉丢进嘴里。
  顾少瞳手上抓着筷子,不高兴地看着她,“大伯母妳怎么连手都不洗就抓菜呀?”
  “我的手又不脏,就妳事多!”李招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伸手从她手中抢过筷子。“看见长辈也不知道给长辈拿双筷子,谁教妳的规矩?”
  她一边骂着孩子,一边风卷残云一般地夹盘子里的酱牛肉吃。
  五、六分的银子,又是打酒,又是买猪肉和火腿,剩下的钱根本买不了多少酱牛肉,不过是给大家解个馋的,而且还分成了三盘,没想到她一来,不管不顾地把这一盘子全给吃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顾清梅皱着眉头看着她,她一出声,顾清梅就认出她来了,就是她打算把自己卖了去结阴亲的,此时看到她的三个孩子,顾清梅觉得,自己的这顿饭恐怕是吃不进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这三个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太埋汰了。
  李招娣的三个孩子,一个个脏不溜丢的,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全是土,而且一个个的鼻子下边全都挂着青色的大鼻涕,哧溜哧溜的不停地吸着鼻涕,也不知道用张草纸把鼻涕擤了,几只小手伸出来,都跟刚从泥里刨出来似的,黢黑黢黑的,指甲里全都是油泥。
  最小的那个丫头,一头黄毛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全都赶了毡,纠纠结结地在脑袋上边梳了两个小丫髻。
  方美瑶不干了,放下筷子嘲讽道:“我说大嫂,妳来了就往这一坐,什么都不干,拿筷子就吃,妳这规矩是谁教的?”
  李招娣接过大儿子递过来的一碗白米饭,不以为意地说:“妳不也是在这坐着了吗?他二婶能者多劳,自然是能干的,我拙着个爪子,什么都不会干,就算是干了也是给他二婶添乱,是吧二弟妹?”
  说话间,马云裳从外边端了一碗饭进来,听到李招娣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先把一双筷子塞给女儿,然后站在桌子旁边,夹了些素炒萝卜丝和菜花炒鸡蛋到碗里,放到小炕桌上,将小炕桌搬到顾清梅面前。
  “梅子,妳头上有伤,不能沾荤腥,也不能吃发性的东西,先委屈委屈,等你伤好了,嫂子再给妳做好吃的。”
  “多谢二嫂。”顾清梅淡淡地同她道了谢,她一向挑嘴,不合口味的东西从来都不吃,但是此时,却知道,这里的条件容不得她挑剔,挑剔就等于饿肚子。
  若是饿了肚子,她头上的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了。
  她必须要保存体力,养好身子,然后赚钱,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这么个地方当个乡下妞,到了年纪,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个同样的乡下小子,然后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给人家生孩子,操持家务。
  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她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穿越之前,她可是珠宝世家的继承人,身价数亿,堂堂的千金大小姐,随便一张设计图,就能给公司创造上千万的利润,没想到一场车祸,她竟然穿越到这样的贫家小户。
  她简直都欲哭无泪,但是她又同谁都不能讲,因为讲了,别人很可能会把她当成疯子。
  就听李招娣开口道:“要说还是二弟妹会伺候人,真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里当下人的。”
  马云裳脸色一僵,横了她一眼,但是却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给顾清梅盛了半碗菠菜汤进来,放到炕桌上。
  顾刘氏厌烦地说:“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妳的嘴!”
  李招娣不服气地说:“我又没说错,难不成二弟妹还是在城里当大户千金不成?”
  顾刘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妳要是再这么多话,就领着妳这三个小崽子给我出去!”
  李招娣撇了撇嘴,终于不再开口讲话,而是开始奋力地抢菜,吧唧嘴的声音异常响亮。
  顾清梅刻意忽略掉那三个孩子哧溜哧溜吸鼻涕的声音,吃了几口饭菜,又勉强喝小半碗汤,便停下筷子。
  虽然她不喜欢吃萝卜,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这位二嫂的厨艺相当好,青菜炒得不咸不淡,恰到好处,菠菜鸡蛋汤的味道也十分鲜美。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李招娣领着三个孩子,打着饱嗝走了,方美瑶和秦碧华倒是很乖巧地留下来帮忙刷碗,把灶间清理干净,众人全都各自回家。
  马云裳找出药罐子,装了药和水,找出个红泥的风炉,又找了些木炭出来,把火引着了放在灶台上,又放了个小杌子在炉子跟前,手上拿了把扇子给顾清梅熬药。
  顾清阳从东里间走出来,“二嫂,我来看着火,妳去歇会儿吧。”
  “不用,我不累。”
  “那我帮妳们烧洗脸水。”顾清阳说着,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进来,刷锅打水,坐在灶台前烧起水来。
  不一会儿,马云裳这边的药便熬好了,她将药汁滤出来,端进西里间。
  顾少瞳跪在床上,手上拿了炕笤帚在扫炕,一边扫一边说:“娘,大伯母真讨厌,大伯抢了小姑的钱,又害小姑撞了头,居然还有脸过来吃饭!”
  马云裳冷着脸道:“不许议论长辈!”
  虽然她也很想骂大嫂一顿,但是为了教导女儿尊重长辈,硬是忍了下来。
  顾少瞳委屈地嘟起嘴巴。
  顾清梅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很有好感,于是开口给她开脱,“二嫂,妳别骂少瞳,少瞳也没说错,我今儿撞了头,昏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大嫂说,打算把我卖了去结阴亲呢。”
  “什么?”马云裳闻言,一张脸孔冷得像是结满了寒霜,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本想骂人的,但是顾及女儿在这里,不想让女儿学到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才硬是忍着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她把药碗放到炕桌上,“药还有些烫,一会儿再喝。”
  “嗯!”顾清梅应了一声,忍不住道。“少瞳可真是懂事,才这么一点点大,就什么活计都知道做了。”
  “还不是妳调教得好。”马云裳笑道。“这些年,我跟妳二哥在外边做工,没法子照顾她,才一岁就丢给妳和娘照应,说起来,还真是什么人养的就像谁,我听娘说,妳小时候也是这样,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少瞳跟着妳,我是最放心不过了。”
  听她提及自己那位未曾会面的二哥,顾清梅赶忙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二哥?”
  “他呀,出去走镖了,怎么也要四月底才能回来,那时候农忙,他会回来帮家里收麦子。妳先把药喝了,我去打点水来给妳们洗脸泡脚。”
  顾清梅有些不忍心地说:“二嫂,妳从来了就脚不沾地的忙活,快歇会儿吧。”
  “我不累!”马云裳说着,掀起棉帘子走了出去。
  “少瞳,妳爹是镖师?”顾清梅有些诧异地问。
  “对呀,我爹在城里的扬威镖局当镖头。”顾少瞳骄傲地说。“他的功夫可好了!”
  “那妳娘在城里做什么?”
  “我娘在扬威镖局帮忙做饭,她做饭可好吃了!”
  顾清梅闻言忍不住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位二嫂的厨艺的确是顶尖的。
  ☆、第六章 艰难的挣钱之路
  马云裳手上端着一盆水进来,将水盆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少瞳,过来洗脸。”
  顾少瞳挽起袖口,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马云裳拿了条干净的羊肚毛巾,打湿了,然后叫过在炕上自顾自玩着一张剪纸的儿子,“少华,过来,娘给你擦把脸!”
  “嗯~”顾少华不依地扭着小屁股,爬到顾清梅的身边,钻进顾清梅的怀中。“小姑给擦脸!”
  马云裳板起脸孔,“你小姑病着呢,伺候不了你了,赶紧过来,要不娘打你屁股了!”
  “我不!”顾少华用力地往顾清梅的怀里拱了拱,把脸埋进顾清梅的怀中。
  顾清梅笑道:“二嫂,把毛巾给我吧,我来给他擦擦。”
  马云裳忍不住笑道:“这小子,都快把妳当娘了,只是累了妳。”
  “他跟我亲,是我的福气。”顾清梅笑着接过毛巾,给顾少华轻轻地擦着脸。“倒是二嫂,为了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只能狠着心,把孩子丢在家里,跟二哥一起出去做工。”
  “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四叔要念书,已经十七了,还没说亲事,妳也十五了,也该攒嫁妆了。家里赁着慕容山庄的几亩地,每年不过就赚那几个钱,爹一大把年纪了,农闲的时候还要去城里的车行里赶脚赚钱,我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在家里等着坐吃山空?”马云裳见她给儿子擦完脸,拿过毛巾,丢到木盆里,自己也掬水,洗了把脸,出去把水泼了之后,又打了水,拧了手巾把,让顾清梅擦脸。
  顾清梅擦了脸,马云裳这才给她端过那碗药,“这药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喝了好睡觉。”
  顾清梅闻到那股子冲鼻的味道,呕得差点吐出来,但还是捏着鼻子把药给灌了下去,马云裳十分周到地递给她小半碗清水,“来,漱漱口。”
  顾清梅漱了口,吐到马云裳端过来的痰盂里,一只白胖的小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小姑吃糖!”
  顾清梅愣了一下,扭脸看到顾少华跪在身边,白嫩嫩的小手上托着一颗沾着白色糖霜的糖球,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华真懂事!”顾清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不过晚上吃糖会坏牙齿的,所以晚上不可以吃糖哦,咱们明天再吃!”
  马云裳道:“听到没?你小姑说了,晚上吃糖会坏牙齿,赶紧把糖收起来,明天再吃!”
  顾少华嘟起嘴巴,但还是把那颗糖球收进了一个绣芙蓉花的荷包里,然后拉开炕琴上的一个抽屉,宝贝似的把荷包给放了进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顾清梅,等夸奖。
  顾清梅笑道:“少华真乖!”
  马云裳找来青盐和柳树枝,让她刷了牙,又忙着出去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木盆进来打了水,放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清梅坐到炕沿上,自己拎了小杌子坐下,帮她卷了裤腿,给她洗脚。
  顾清梅忍不住道:“二嫂,妳人真好,我二哥娶了妳可真是有福。”
  马云裳的脸顿时红起来,她抬起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顾清梅莞尔,不再说话,知道古代人脸皮都薄。
  顾少瞳爬上床,打开炕琴,从里边拿出被褥,一一铺到炕上。
  马云裳用毛巾给顾清梅擦了脚,扶着她躺下,又伺候一双儿女也洗了脚,自己也泡了泡脚,才熄了油灯,上炕躺下。
  顾清梅的头疼得紧,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倒是听到外边有更鼓的声音,这里没有时钟,只能靠着更夫打更来知道晚上的时间。
  四更天的时候,她听到东里间有动静,然后堂屋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好奇,不知道是谁竟然起得这么早,忍不住坐起身,想出去看看。
  却见马云裳也披了衣裳坐起身,轻声道:“他四叔一向起得早,肯定是帮家里去村东头挑水去了,妳再睡会儿,我去做早点。”
  顾清梅道:“我睡不着,我帮妳吧。”
  她一向睡得少,前世,每天最多也不过就睡六个小时罢了。
  “千万不要,妳头上有伤,得好好将养,这一年半载的最好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都别做。”马云裳阻止了她,自顾自地穿了衣裳下炕,用火石打着火,点燃油灯,然后轻手轻脚地打水洗脸、刷牙。
  顾清梅穿上棉袄,倚着炕琴坐着,只觉得无聊得要死,见到马云裳想要熄了油灯,赶忙小声道:“二嫂,别把灯熄了,我就着亮,看看花样子。”
  马云裳把炕桌给她搬了过来,放到她身前,然后把油灯放到炕桌上,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水,然后便出去做饭了。
  顾清梅从炕琴底下掏出一叠用手帕子包着的花样子,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的,不知道是什么,拿出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