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宁带来的消息让李善为觉得意外又震惊，但至少莫晴没有和霍盛路走到一起，对李善为而言，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前世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和绝望，直到现在，李善为想起来依旧会全身发抖。
  过了几天，李善为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第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之前脚踝上了药不能碰水，李善为每天都只能用湿毛巾擦擦身，虽然每天都在家里李谨行包揽了一切事情，她都没怎么动，可S市的夏天越来越闷热，不洗澡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李善为有条不紊地准备研究生考试，纪仓南来的时候都是李善为看书，他在一旁用笔记本处理事情。李善为其实很怕热，但又不爱用空调，纪仓南的体温常年都偏低，所以李善为特别喜欢坐在他旁边。
  只不过这种事情纪仓南是不知道的，对李善为这种疑似“投怀送抱”的举动，感到既得意又高兴。
  八月的时候纪仓南生日，纪仓南本来打算的是和李善为一起出去吃晚餐的，可李善为想坚持想吃他做的菜，纪仓南用了各种方式想要打消李善为这个想法，可他在李善为面前一向没什么立场可言，最后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或许是提前准备过的缘故，李善为总觉得饭桌上的菜色实在太丰富了，在她想来应该是一般的家常菜，三菜一汤，两个人足够了。可这桌上的菜简直堪比满汉全席了。
  纪仓南穿着白色衬衣，围着围裙，有些得意地朝李善为道，“食材不够，随便做了点。”
  李善为把视线移到纪仓南身上，看了一会默默地开始动筷。期间纪仓南很贴心地给李善为夹菜，甚至把鱼肉挑了刺才给她，李善为吃得有些艰难。总感觉哪里不对。
  好不容易吃完，李善为看了一眼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菜，又看了一眼还在挑鱼刺的纪仓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现在想来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纪仓南下厨也是做了一桌子菜，不过那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一样，李善为没有立场说什么，可现在不同了，李善为现在有很深的负罪感。
  两个人吃完饭，李善为本来想帮忙收拾碗筷，结果纪仓南很坚决地拒绝了，表示他一个人完全可以。李善为见他态度诚恳又坚决，和纪仓南说了一声参观屋子去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虽然李善为的视线范围已经涉及到主人的卧室了，可活动范围的确是只在客厅的。
  在得到纪仓南的许可之后，这一次李善为的活动范围终于能和她的视线所及范围同步了。两件客房自然是没什么参观价值的，李善为对房子主人的卧室充满了好奇，虽然就算在客厅里面她也能看到，可“近距离”地观看还是有很大不同。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善为的感受其实和纪仓南两年如一日地只能看照片是一样的。只可惜彼此都不知道。
  纪仓南的卧室挺大的，整个风格倒是和客厅不一样，整体呈黑白色，简洁干净。靠近窗的地方放着办公桌，旁边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李善为随便抽了一本，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就默默地放回去了。
  《心理治疗》……
  李善为刚想转身可又忍不住回去抽出那本书，翻开看了看，合上书放回去。李善为突然觉得心疼，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伸出手放在心口，感受它的心跳。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李善为走过去拿起来，照片上面是正在微笑的人女孩子，虽然照得很不错，但很明显是偷拍的。把相框放回原位，李善为打算出去，刚抬脚却发现这个房间里面还有另一张自己的照片。
  被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叠相片，李善为一张一张地往下看，大部分都是她穿着白大褂的照片。有一张是她吃饭的时候撑着桌子差点睡着的照片，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军总医院实习，每天的生活节奏很紧凑，那天实在太累了，跟着带教老师在手术室呆了十个小时，完了之后又正好轮到她值夜班，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撑着桌子眯了一小会。
  沉默着把照片都放好，李善为走出卧室，纪仓南还在厨房，应该是还没有收拾好。李善为走过去，看到被紧紧关着的拉门，哭笑不得地想纪仓南为什么每次下厨都一定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厨房，难道是怕她偷师吗？
  “纪仓南。”李善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里面突然传来碗落地的声音，李善为着急地拉门，可拉不开，“怎么了吗？”她问。里面的杂音很快消失，传来纪仓南的声音，“没事，等会就好了。”
  他的声音镇定，几乎可以说毫无破绽，如果李善为真的和一般人一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话，说不定就会相信真的和纪仓南说的那样，没事。
  地上到处都是瓷碗的碎片，纪仓南蹲在地上一边小心地捡碎片，一边道，“你去客厅坐会吧，等会就好了。”洗碗池旁放着很多纸袋子和食盒，上面印着S市某家很有名的中餐厅的标志。
  “纪仓南，你开门。”李善为的声音平淡，几乎听不出有什么起伏。可纪仓南却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起身，语气中也带了些慌张，“善为，真的没事，等会就好了。”他不想让李善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试试”的机会，不可以就这么功亏一篑。
  李善为不再敲门，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开门。”没有其他介解释，李善为只是简单地说出自己的要求。纪仓南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看，放弃般走过去打开门。李善为就站在门口，一拉开门就对上她的眼睛，纪仓南低着头不去看她，“对不起，我撒谎了。”
  “我不会下厨，也不会做家事。”明明比她高很多的男人，此刻站在她面前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承认错误。纪仓南觉得前所未有的沮丧，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如果不去争取的话，那么一辈子都不会是你的。
  他把头抬起来，就这样看进她眼里，“可是我有很努力地学，我现在会自己炒土豆丝，也会自己洗衣服了。”他顿了顿，“我知道自己不够好，可是我愿意学。”
  “所以，你不要放弃我，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故意凶狠地朝她道。
  李善为就这样看着他，明明是威胁的话，她却听出了可怜兮兮的味道。往前走了一步，在纪仓南的疑惑中伸出手，李善为主动抱住他。纪仓南被她这样突然的举动吓坏了，据说很多情侣分手之前都会拥抱彼此的。
  纪仓南对自己的喜欢，李善为只从他的口中知道过，有些事情亲眼见到会比想象更加令人动容。有一个人用了三年时间来喜欢自己，可她却花了三年时间来确定他没有撒谎。
  鼻子酸酸的，李善为没想哭的，这都是纪仓南的错。
  “纪仓南，谢谢你喜欢我。”良久之后，李善为终于道。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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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炮灰这职业
  纪仓南从认识李善为来，对她撒过很多谎，可唯独在一件事上始终保持诚实。他爱她，所以愿意为她学着下厨，学着做家事。
  比如此时此刻，纪仓南白色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穿着李善为特地为他买的绿色围裙，很认真地学习摘菜。老实讲，作为纪家长子，纪仓南智商高，在待人处事方面更是拿手，就是在李善为面前脑子转得不太快。
  可仅仅如此，纪仓南也就认了，毕竟他这一生只会遇到一个李善为而已。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厨艺这方面居然如此没天赋。
  两年前被李善为拒绝的时候，纪仓南抱着要让李善为后悔的想法特地请了一个大厨手把手教他下厨，可学了一年之后他也只能保证炒菜的时候不糊锅，两年之前他终于也有一道能拿出手的菜——炒土豆丝。
  大厨早就已经主动辞职了，并且再三叮嘱纪仓南不要透露自己曾经教过他。纪仓南长这么大，虽然不是事事顺分顺水，可也绝没在这种他认为完全不能算“事”的事情上栽过跟头。
  这些事情李善为是不知道的，可她知道纪仓南在厨艺这方面确实先天不足，所以后天怎么弥补都没用。在纪仓南坦白之后不久他又下厨了，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撒谎特意让李善为全程“监督”。
  李善为这才知道纪仓南所谓的炒菜真的只是“炒菜”而已，土豆丝是现成的，红椒丝也是现成的，就连最后撒的那些葱也是现成的，说到底他也就负责了菜下锅之后的事情。
  即使如此，纪仓南对这件事是十分自豪的，为了不打击他的自尊心，李善为忍得很辛苦。
  可纪仓南没有撒谎，不会的，他都愿意去学。
  李善为一边想一边把刚响起来的电话接了起来，是陌生号码，“喂，您好，我是李善为，请问哪位？”电话那头没有回答，李善为等了几秒道，“请问有人吗？”
  就在李善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我是霍盛路。”霍盛路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李善为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从而生出一种让他觉得震惊的猜测。似乎李善为从一开始就对他是退避三舍的态度，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忌讳他的背景，可等到他把所有的障碍都处理好之后，李善为依旧告诉他，他们之间不可能。
  “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李善为礼貌而疏离地小声问。但即使如此，在不远处努力和蔬菜“作斗争”的纪仓南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打起精神，虽然他十分想过去看看，可纪仓南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是了，李善为对他从来都是这样疏离的，他朝她靠近一点点，她马上就恐慌地往后退一大步，无时无刻不在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霍盛路沉默了半晌终于问，“你是不是……”即将出口的话在心里汇成苦涩的中心蔓延开来，“曾经做过我的家庭医生？”
  李善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愣了愣才急急忙忙地走到阳台，各种可能性在脑海里划过，李善为勉强地笑笑，“霍先生，如果您说的您住我家那会的话，那时候我应该也算是您的家庭医生吧。”
  因为紧张，李善为的心跳得很快，这种感觉很难受，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不是那一次，我说的是……很久以前。”霍盛路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李善为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有过“曾经”。很早以前李善为就曾经怀疑过霍盛路和自己有过相同的经历，可因为没办法确定渐渐放下了。
  李善为站在阳台上眺望这个城市，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是的。”说完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对李善为而言，霍盛路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灾难和不幸，至少于她而言是这样的。
  在这之前霍盛路准备了很多的话，可到现在居然只能沉默。他只想着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可没想到这样的机会被他自己一手毁掉，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活了两世，能够让霍盛路后悔的事情不多，可他第一次反省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他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不管是害他的还是救他的人，比如前世的李善为。
  “如果没有那些从前和曾经，你会接受我吗？”霍盛路不死心地问，他不甘心放弃，他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李善为了。
  李善为扭头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屋里明明很好奇却又装着一副无所谓正在择菜的纪仓南，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抬头，两个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同时露出一个微笑。
  “霍先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如果’都不存在的。”李善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平静无波但却充满希望。人重活一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
  心里的苦涩终于难以抑制，但霍盛路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他希望她能幸福，即使能让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霍盛路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李善为蹲在地上挑菜，身后站着纪仓南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她。
  “祝你幸福。”还有，我爱你。
  李善为面对着看不见的远方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谢谢，也祝你幸福。再见。”
  挂了电话，李善为转身就看见纪仓南站在玻璃门内，看到她转身一脸意外和尴尬。推开门，李善为走进去，纪仓南看着她嘴硬地解释，“我就是来问问你这些够了吗？”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把菜篮子递给李善为。
  李善为笑着把篮子接过来，然后走近他，“纪先生，以后还是我来做菜吧。”说完踮着脚主动亲了纪仓南一下，纪仓南自然没想到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高兴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