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2-17 04:40      字数:4729
  此次王岳翎带来的兵力远远超出整个部落之人的预想,这才会让精兵杀到此处,但此地是鞑靼人的主场,调兵遣将寻求支援不在话下,更何况鞑靼人骁勇善战远不是汉人可比,回过神之后自然是全力阻挡敌人进击。
  眼看着差一步就能救出被掳来的儿子,半路被人拦下王岳翎心头的气恼可想而知,不善武功的他也夺下守兵的刀狠狠杀了几个人泄愤,鲜血溅布他的衣衫,模糊了他的面容,却将他的神色衬托得越发焦急。
  “王昀祁!你给我出来!”欲求速战速决,王岳翎不耐被守兵这样纠缠下去,对着橘黄的营帐里那道纤细的身影怒喝道。
  营帐内的身影一颤,忽然剧烈的扭动起来,透过营帐上投下的影,王岳翎看不见他的四肢有何动作,也听不见他发出半点的声响,心知他或许是被闵嵇派人绑起来了,想起儿子离开自己的这段时间不知受了什么虐待,王岳翎越发心急如焚,对闵嵇真的起了必杀之心。
  “毅白,掩护我,我去救他!”心急之下,王岳翎不再顾虑,朝王毅白大喝一声,从马上跳下。
  王毅白一直不离他身旁,见他鲁莽的从马上跳下,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赶紧冲过来保护他的安全,本想开口劝他不要冲动,这极有可能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但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来到这里,又攻进了人家的地盘,正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之时,除了顺势而为没有其它方法,总不能因为面前的陷阱就劝他退吧?一旦退了,下次便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王毅白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道:“好,爷你小心,我掩护你进去。”
  二话不说,王毅白挥舞着长剑,将试图挡下他们步伐的守兵绞杀在剑下,鲜血如泼墨般浇染大地,将雪白的天地晕成一片血红,也不知道里边是不是真的设了陷阱等着王岳翎踏入,守兵且战且退,竟真的成功让王岳翎接近了营帐。
  王岳翎拔剑护在身前,掀帘进入,倏然,一阵刀锋反射的强光射来,王毅白随后一步,亦是看见了袭来的银色刀芒,心跳差点骤停,赶紧大喝道:“爷,小心!”
  一个闪身,王毅白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奔至他身前,举剑一挡冰冷刀芒。
  王岳翎被强光一刺,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却知前方必定有人来袭,高度的警戒心让他将手中的剑狠狠刺向来人!
  铿锵一击,扑哧一声,王毅白身躯一震,手中的剑哐啷落地,看着穿透胸肺的血剑,似愣住了。
  为豁命相护的主子挡下致命一击,他却将杀敌之刃刺入忠侍胸膛,阴差阳错,何其可悲?
  王岳翎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利剑穿过王毅白的身体,瞳孔一紧,少有的愣住了,袭来的人见出了这样乌龙的一幕,收回银刀,退到一旁。
  “毅……白……”念出这个从年少开始便追随至今的忠侍的名字,王岳翎喉头一紧,苦涩得竟不知用何种措辞来解释这失误的一剑。
  王毅白嘴角渗出一抹血红,无奈一笑,“……我命该如此,爷……不需感到愧疚……”
  话落,熠熠的眸子逐渐涣散,在闭上的前一秒,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勾起的唇角似昭示着这无奈的一生。
  王岳翎接住他倒下的身躯,心情苦涩得无以复加,王毅蓝撩开帘子便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俊美至极的男人怀里拥着一个长剑穿心的男子,那男子面色灰败竟不见一丝生息,他怔了一下,趁着他呆愣的这当口,随后赶上的守兵扬起大刀劈向他背后空门,王毅蓝惨叫一声,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王岳翎见状赶紧扶住了他,问道:“毅蓝,你没事吧?”
  王毅蓝勉力支撑着即将倒下的身影,断断续续的道:“没,没事,救小少爷……”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王岳翎放下王毅蓝,目光在营帐内梭巡了一圈,目光定在那道被绑着的身影时,眼里有些庆幸也有无奈。
  王昀祁见关系亲厚的王毅白二人接连倒下,早已眼眶通红,动作也挣扎得越发猛烈了。
  一直守在他身旁的米勒拍了他脑袋一下,威严的呵斥道:“安静!”
  王昀祁睁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似在控诉以两人的交情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感情归感情,但冉罗的命令没有情理可讲,米勒撇撇嘴,移开眼睛不再看他指控的眼神。
  此次突袭莫正高也随行在一旁保护他,见王岳翎成功进入营帐他也领兵冲杀了进来,见王毅白二人血淋淋的倒在一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心里记挂着正事,没有多问,一挥手呵斥道:“来人!救小少爷!”
  涌进来的精兵听令,兵分两路,一方攻击守在帐中的守兵,一方跟看守王昀祁的米勒等人缠斗在一块儿,王岳翎在众人的包围中伺机而动,王昀祁因为王岳翎的到来信心受到极大的鼓舞,他的眸子飞快转动,寻求着突破米勒看守的契机,跟王岳翎会和。
  王岳翎带来的兵力颇多,涌进来的精兵更让米勒等人分身乏术,眼看着王岳翎即将得手,米勒心中焦急不已,心头不断的呼喊闵嵇快点过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米勒的召唤下,王岳翎正要往王昀祁抓去的手被一道利剑逼开,锋利的剑身擦着白皙的指尖而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之后,笃的一声,插在了帐内的木架子上,木架子承受不住凌厉霸道的剑势,咔擦一声,裂成数块落地。
  王岳翎缩回鲜血如注的手看向来人,当那高大伟岸的身躯跃入眼帘时,神情阴沉到了极点。
  王昀祁焦急的目光在王岳翎身上梭巡着,见他只有手上一处刀伤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充满怨恨的目光投向了走进帐中的闵嵇,那眼神就像两个着火的火球,似乎想在闵嵇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闵嵇顺手解决了攻过来的精兵,沉声道:“能闯到这里来算你有本事,只是不知道就算我答应放你们离开,你是否愿意走?”
  闵嵇一到,守兵似打了鸡血般勇猛,情势瞬间逆转,王岳翎一击未得手想再抢走王昀祁简直难如登天,父子俩明明隔着不过一丈的距离,却身处两方阵营没有团聚之机,王岳翎心头气血翻涌,为失去的机会痛惜不已,闻言他薄唇一抿,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他退回莫正高身旁,戒备的看着闵嵇,此人不是信口胡言之辈,他如此信誓旦旦怕是早已成竹于胸,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自信?
  几个月不见,闵嵇依旧如初见般气势逼人,不同的是,他比以前更沉稳了,浑身的煞气连他在一丈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刺骨的森凉带给他极大的威胁之感,垂在身侧的拳头暗自紧握,就在日前他还未将闵嵇当成劲敌,可现在看见他,他才惊觉他成长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措手不及,又是那么的让人不安。
  ☆、88 选择
  闵嵇无声的嗤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物展开,道:“字面上的意思,看见了这个,你若想走我绝不阻拦。”
  米勒看着他手上几张写满字迹的信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听他要把王岳翎放了,急道:“冉罗,我们好不容易……”
  “安静。”闵嵇冷沉的看了他一眼,米勒一抿唇,不再作声。
  寒风透过帐帘的裂缝吹进来,扬起闵嵇手上的纸张猎猎作响,一遍一遍,似在提醒王岳翎那是他无法违逆的催命符,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王岳翎看着他手里的纸张,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威胁我?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
  闵嵇沉声道:“这还要感谢你把机会送上门来,不然我又怎么能威胁到你?不瞒你说,从你帮助答纳尔开始我就等着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能,我高估你了。”
  王岳翎的拳头握得咔咔直响,闵嵇怎么会不知道,他姗姗来迟还不是因为贪恋苏卿,能拖延一日,一年的赌约他就多了几分胜算,可如此他却用无能讽刺他……
  王岳翎心头冷哼一声,闵嵇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嫉妒他能拥有苏卿这么久,果然嫉妒的男人就是面目可憎。
  “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王岳翎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
  “这些信件清楚的写明了你与单裘勾结的事实,一个四品高官跟边境武将勾结,若是让你们中原的皇帝知道,他会怎么想?私自屯兵?意图谋反?这个罪名定下来,你的官运也走到头了,不仅有性命之忧,还有可能祸及满门,荣华富贵高官权势都成了过眼云烟,你,舍得吗?”收起手中的信,闵嵇直视着王岳翎,带着半嘲讽的口吻冷冷道。
  王岳翎浑身一颤,他早就知道跟单裘来往密切对他影响巨大,这步棋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能走,可他实在不想将苏卿拱手让人,这才铤而走险动了这颗棋子,虽然有风险,但是他相信鞑靼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跟中原开战,不仅因为鞑靼内讧不断,更因为有闵嵇在,他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故土生灵涂炭,遭受战火纷扰,从单裘那得知他被数次骚扰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消息让他确定,闵嵇不会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挑起战火。
  可他万万没想到,闵嵇长久的等待竟是为了这一刻,趁着他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时抓住他的把柄,面对面的跟他谈判!
  没有什么比蛇打三寸这种致命威胁更让人不安,闵嵇成功的抓住了他的弱点,他身在鞑靼明明有大把时间可以派人去找出刘峥嵘的驻扎地,找出他与单裘勾结的证据,可就算找到了,他远在京城,所能承受到的压力和危机感远远不如面对面来的强烈,他抓了他的儿子不仅是为了掣肘他,更是想逼他来此。
  如此大费周章分明是要他亲口认输,要他承认他败给了他,他要光明正大,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力量把苏卿从他身边夺回!
  这是身为男人的骄傲,王岳翎感同身受,可就是因为能理解,他才会这般的愤怒不甘。
  莫正高的脸色早就白了,谋反啊,这个罪名定下来人头落地都是轻的,只怕还要坐连九族,满门抄斩,想起这个后果他就后背发凉,惊惧的道:“大人,我们和谈吧,跟他作对的代价太大了,咱们输不起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什么恩怨来日再讨也不迟,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丢了性命啊。”
  周围的精兵都有些躁动,谋反这个罪名实在太大,大得让人难以承受,没想到一场突袭居然换来这样罪名,精兵们心生胆怯,已露退意。
  闵嵇见王岳翎始终不表态,抬掌一击,阿里见状忙转身出帐,不一会儿抓来一个人,那人身上遍布刀伤,鲜血淋漓,满头的冷汗混着血腥黏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不已,可莫正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刘大人!怎么会这样?”
  乌木托得了闵嵇密令,闯入营地找寻王岳翎跟边境武将勾结的证据,彼时所有精兵倾巢而出,只留下几十人看守营地,乌木托等人顺利潜入刘峥嵘的主帐,将里边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件搜罗一空,外加绑了刘峥嵘严刑逼供他指认王岳翎,找齐人证物证,就是为了防止王岳翎抵死不认账。
  刘峥嵘被凌虐得神志不清,见阿里又来抓他,还以为他要继续施虐,忙嚎道:“英雄,英雄饶命啊,我该说的都说了,王岳翎跟单裘来往密切,私自调兵意图挑起两族战争,有屯兵谋反之嫌,罪不可恕,我都说了,英雄你就饶了我吧。”
  莫正高又怕又气,咬牙道:“刘峥嵘你这个窝囊废!你居然敢出卖我们!你以为这样说就能逃一死了吗?”
  刘峥嵘神志不清,根本没把莫正高的话听进去,只一个劲儿的重复刚才的话,那锥心刺骨的话一遍遍响彻在王岳翎脑海,让他遍体生寒。
  闵嵇让人将刘峥嵘带下去,沉声道:“你若是舍得这荣华富贵,我可以放你走,包括你的儿子,相反,写下和离书,你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朝廷高官,坐拥金钱权势,受万人追捧,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你如何抉择?”
  王昀祁在一旁听了许久,心情从一开始的激动愤怒到现在已是百味陈杂,这件事关键只在苏卿身上,只要他父亲肯点一下头,把和离书奉上,以闵嵇的性格来看肯定不会为难他们,他们父子俩就能安全无恙的离开这里。
  但是父亲堂堂一介男儿,真的能做出卖妻求荣的事吗?年幼的他都觉得这种事极为不齿,如果做了,还是男人吗?
  可父亲汲营多年,为太子卖命多年,一年到头忙着永远忙不完的公务就是因为热衷权势,追求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甘愿放下多年的努力受缚于儿女私情?
  苏卿虽重,却终究敌不过权势的诱惑,更何况还有谋反的罪名做威胁,王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全系在王岳翎的决定之上,会做出什么抉择,王昀祁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