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21 14:21      字数:4761
  。
  离三月在饭菜中下了点药,将江暮歌迷昏了过去,然后让江暮歌的人绑了他,将他连夜送走。这场战局,从始至终都是将江暮歌排除在外的。
  这夜,无月无星,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离三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夜晚,像是要把一切都吸进去,离三月甚至感觉自己要化在这一片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也好,她要做的事情她都近乎做完了。如今,她只想要歇一歇,安安静静地歇一歇而已,然后她自会去迎接她的收场。
  离三月坐在地上,不觉拨弄着身下沙土玩起过家家,明明大战在即,她却能安下心玩游戏,幼稚得就像是小时候。她越长大,倒是越长回去了。而她小时候只是玩沙土都会觉得有趣好玩,她当下数着数着,也真的感觉到一丝欢乐。这欢乐来自于玩儿戏还是小时候,她已分不清了。
  “金蚕,笑一笑其实也不难嘛。”
  (一百六十七)戈壁一战(上)
  更新时间2013…3…2 13:05:34  字数:2615
  君自怜夜半来袭,离三月是被哨兵的惊喊声给惊醒的,而后,伴随着哨兵们奔走的脚步声,打鼓喧哗声,夹杂着几个哨兵的惨叫倒地声,整个军营被吵醒了。
  自从入了大漠后,士兵们睡觉时都要穿着衣甲,刀弩就放在床边,以备有人来袭时,他们能随时起床抓刀出帐防护,不喜欢这么穿也得这么穿,反正不喜欢总比去死好吧。
  离三月亦是旋即惊起,出帐奔向离骑兵只百丈远的马厩,夜色下马匹全都黑漆漆的认不出哪匹是哪匹,离三月也不费心去认,只消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响哨,她的赤马从众马中奔走出来,离三月一抓缰绳翻身而上,动作利落。
  司鼓大声敲鼓将人们都吵醒后,旗帜一扬,鼓声随之放低沉些,方才是表示防守的军旗。
  梁伍出军帐一见,四方已被敌军围住,数万火把照得四方光亮如白日,虽亦敌军故意多拿火把做出声势浩大的样子来惊吓梁军的可能,但即便如此,敌军的人数也非梁军可敌。
  梁军三万人,架不住君自怜这次下了狠心,带了五万人并只带三日来回粮草,连夜直奔而来。
  此时鸡鸣时分,四周还笼罩在黑暗中,东方浮现一片朦胧的亮色。黑暗之中,对方又做围剿之势,不宜进攻,防守为妙,设玄襄阵惊吓干扰敌军。
  离三月师出君自怜,她想什么计出什么兵,君自怜一见即知,他又觉得十分欣慰,因为换了是他,他也会这样做。他与离三月似乎是左右手互搏,出的是一样的招,差的只是力量,离三月的兵马不足。
  匈奴骑兵西面全是清一色的白马,东面是清一色的青马,北面是清一色的黑马,南面是清一色的赤黄马。离三月是什么马?杂色。孩童跟成人打,除了叫来一群孩童,不然怎么斗得过?错不在离三月,错在她偏要帮中原。
  深夜漆黑,离三月向远处眺望。
  君自怜知道她看得到,他除下脸上面具,给她看个清楚。他变得沧桑许多,脸上多出一道刀疤,可幸这刀疤并不显得他狰狞,而是气势变得凌厉许多。可惜离三月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离三月。不知道离三月过得如何,已是一年不见。他……很想看看她。
  水儿一看敌军阵势,知是君自怜赶到。离三月拉她上马,给水儿指点远处:“你看,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离三月看清楚了。他与一年前相比变得那样沧桑。她却给水儿指点着。还怕水儿不够为君自怜心疼,水儿还不快点跑到君自怜身边么?还怕自己还不够危险么?离三月暗暗自嘲,然而,她下定决心,不管水儿如何,她都不怪水儿的。
  水儿一看清君自怜,眼泪就掉了下来。是哪个人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刀疤,哪个人能这样狠心?
  她看着君自怜,掉了许久的眼泪,才注意到君自怜身下的紫菀。君自怜说过,不会让紫菀离开他的,一刻也不会,哪怕上战场也带着,赢了很好,输了就一起死。紫菀的气势那么弱,被君自怜拥着,可是水儿看君自怜很久,才发现紫菀。而一见到紫菀,水儿的眼泪就停住了,怔怔地凝视了二人很久。
  水儿可以为君自怜翻山倒海,可以为君自怜命也不要,可以为君自怜闹出一场最悲壮的暗恋,可是,当她立在君自怜面前,她什么也不会说,若还有一个美眷在君自怜身边,那么,水儿就更不会说了。
  “暮歌……”离三月在水儿耳侧轻轻劝道。相较之下,江暮歌可是从始至终都对水儿确实一片痴情,水儿伤心时,他自愿意聊作慰藉。
  不必了。水儿拉住离三月的手,开口说话。
  离三月一惊。水儿不是哑巴吗?水儿怎么能说话?
  水儿不是哑巴,但是她每说一个字,她就要吐出一口血,她为君自怜破了不能说话,不能插手人世事情的口戒:“你……你别杀他。”她从来没说过话,这是第一次开口,声音很轻很小,而且含含糊糊的,得亏离三月将耳朵凑在她嘴边,心里又拉上三人关系,揣摩许久,终于算出是‘你别杀他’。
  别杀了君自怜?水儿你才是呢,你别傻了!离三月来这里什么也不为,就是为了杀了君自怜的。
  “答应我!”见离三月沉着脸不答,水儿越发着急。她破了口戒,又加上情绪激动,说话显得有些含糊,因为嘴里总有一大口血。
  再这么吐血吐下去,水儿会死的。可是,要离三月答应水儿?
  水儿抽泣一声。那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她一哭,那是连惊涛骇浪都要为她而变得平静下来的,哪怕天地都得对她温温柔柔的,离三月不由得不去心软。
  “别哭了。你别哭了!”离三月看不得水儿掉眼泪。她一瞪那头的君自怜,那人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转脸看水儿时又是一阵心疼,咬牙道,“好!我答应你!我不杀他!”她折磨死他!离三月擦着水儿嘴角的血,“你别再说了,你忍住,我叫军医来。”
  不必了,水儿一旦破戒,那就只能死了。水儿倒在离三月怀中:“蓝色的……”她轻轻地说着,还没说完就咽气了。
  离三月屏息愣住。水儿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就说这么两句含含糊糊的话就死了?
  其实,水儿不应该说话的,她应该非要帮着君自怜对付离三月,那才能保护君自怜。结果,水儿这么自私地丢下离三月一个人去了。水儿她不要掺合在几人的事情中,她不要纠结反复到两头不讨好,她不要看见两人有任何为难,她是温柔善良的。她不要出现在君自怜的面前,免得她一见君自怜,她就情不自禁地为他沉沦。
  离三月忽然觉得水儿好聪明。她一定是看了离三月的模样,深切反省到了最好不相识,免得相思苦。就算要相识,不必再相知。
  “水儿……”离三月颤着手,慢慢地将水儿的眼睛合上。她想将水儿带回海边,想将水儿好好地葬了,可在当下情况,离三月什么也做不到。离三月只有狠心地转过头,将水儿推下马,就像是物器一样将水儿的尸体丢下马,任由千军万马踏过尸体而过,战场从来无人收尸。
  离三月派人到梁伍身边:“梁将军,敌众我寡,地势不利,即便杀出重围,又能往何处暂避?援军不至,唯有死战到底。”离三月又加一句,“我早说我的预兆很准。”
  梁伍令人回她:“我已有准备,如今唯有‘拖’和‘耗’字,待天亮后杀出重围,虽不能逃生,犹可消耗追捕的敌军。宁一死以求民平安,虽死无憾。”梁伍又加上一句,“我出大漠五次,次次都有不详预兆,直到你一说有不祥预兆,我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隔着重重士兵,对视点头。
  东方朝日升起,还有一刻黑夜将会过去,还有一刻白光将会洒满大地,在这日出的混沌之中,朦胧的光线落在离三月身上,她半身落在白日中,然而只要一动,她就陷入了黑暗中去,再也不见身影。
  一阵大风忽起,趁着风沙遮掩了人眼时,梁军伺机而动,用了最大的力量去消耗敌军。根据后来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口述,梁军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而牺牲了。他们早就知道,还是这样做。
  两年过去,匈奴暂时归降。
  江暮歌看着战场上的老对手君自怜,他们坐下来一起喝酒,不是很有滋味,但是两人能够一起坐下来喝酒。
  酒过中旬,江暮歌忽然发问:“离帅和梁将军死了吗?”
  “梁将军死了。”君自怜口气平常地道,“至于离骗子……大概是死了吧。”
  (一百六十八)戈壁一战(下)
  更新时间2013…3…2 13:05:59  字数:3056
  “军粮。”开战后,离三月与梁伍都默默地心道。
  君自怜这年刚当上单于,根基不稳。若要根基稳当,就要顺应民意。什么叫顺应民意,那就是让百姓幸福地去当米虫。君自怜名不正言不顺地坐上单于位子,心狠手辣地杀死了所有兄弟,本欲以大胜丰收抚慰民心,偏偏没有丰收……恰好这一年,中原粮食欠收。君自怜战无不胜,但是说来没抢到多少粮食,也是不敢抢太多。边疆跟匈奴是一脉两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边疆都耗光了,对匈奴更没好处。
  若是有人能在这基础上,消耗匈奴粮食,今年匈奴大概会饿死许多人。君自怜没有带多少军粮,但是,能消耗一点是一点。
  梁军反正是注定落败的下场了,反而生出几分不怕死的豪气,奋力直取匈奴粮车。所谓穷寇莫追,不然穷寇奋命一搏,就算死了,也要害对方半条命。
  君自怜又岂是不知军粮的重要性。
  两军人绕着军粮打转转。攻方永远比受方更费力气,最后不知道是梁军先耗死君自怜,还是君自怜先耗死梁军。
  “离帅,如此看来,我们倒不如兵分二路,我去拖他,你去耗他。”梁将军遣人与她道,要将自己军粮分她一半,他想一想,又不如大半都送给了她。他是做好死的准备了,军粮只留下两日的,他想他至多只能拖着君自怜二日。
  离三月一震,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再说梁将军将军粮都送给她,也是拿他们当诱饵消耗追捕的匈奴骑兵,一个早一个晚罢了。可是,耗人总比拖人好些,两人认识不久,梁将军能这么相信离三月,不怕她可能会背弃梁将军去投降,寻一线生机。可梁将军没了军粮,是必死无疑。
  离三月想最后见梁将军一面,说几句让他放心的话。可他二人在乱军之中,要各守领地不能擅离,离三月就算有多少话也只能强忍下去。
  梁将军的目光望向离三月,一个对视的眼神,投递、相信、交付。
  他再转头看身边的副帅。梁将军的副帅高高大大,貌不惊人,目视前方战场的脸上甚至有一分战士不应有的恐惧。副帅不是冷漠的离三月,不是无畏的梁将军,看见别人死会悲伤,又会想到自己的死而惊惧,讨厌别人死,害怕自己死,然而,副帅立在这里,哪怕是用微微打颤的脚立在这里,这就够了。
  注意到梁将军的目光,副帅看了一眼他,很快的一眼,朝他微微一笑又立马扭过头。副帅得时刻追随主帅。
  那笑容……梁将军记住了。三分彷徨、两分无奈,然后是豁出去了,诸位十八年后再见。
  梁将军找离三月当消耗品真是找对了。君自怜就是为了离三月来的,离三月一动,君自怜就去追她了。离三月回身远远一瞥,见梁军拖着匈奴骑兵。
  她这仇报得也够郁闷。君自怜就在对面,离三月上去一刀就能把他杀了。君自怜又不是学武的,他是将军,身前有上万士兵护着。离三月又想不能白白一刀杀了他,非要闹得他不痛快,可闹得他不痛快,却又牵连了许多人。
  想要将匈奴人饿死,战争是这么残酷的。两国只是各为其主,算不得哪方是善是恶。
  “众人皆苦。”离三月看着一排接着一排倒下去的士兵。想当初,君自怜那日说要平定叛军,离三月心头总觉得他说得有点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对。除了立场不同以外,那些都是人呀,没有善恶之分,没有对错之分,连天地都不曾说过什么,人又哪来的种种计较,分明众人皆苦。
  然而,这苦难并非是外力强加给众人的,中原地广人多,几千万人难道还容不下匈奴几百万人么?只是,匈奴人不愿意,中原人也不愿意。既然苦难发乎自身,除了自身,又有哪个外人能来破解呢。离三月也是残忍无情的人,只会默默地看着。
  离三月想着,不觉脸上已然冰凉一片,小金蚕为她擦去眼泪。
  金蚕今日不在蛊坛内待着,非要跑出来待在离三月的肩头。它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又说不来,它只想紧紧跟在离三月身边守着。万一……万一今日离三月出了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