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与师父招呼，就凭我们两个，你觉得怎么从前辈手下逃走？”
  “说笑还是当真？”
  “当真。”
  离三月收敛了笑颜，换上一脸思索的表情，慢慢踱步移到合榻中坐下。江暮渔倒茗来，她不喝，又看了一眼江暮渔，见神色当真是认真的：“依着前辈的本事，我们两个合起来都打不过。除非……骗他暴毙？”
  “呵呵。”
  “前辈是不会相信我们暴毙的。”离三月一句话解释了江暮渔无奈的笑容。
  “今日赶路时，你说你在路上听到惨叫声，是不是？”江暮渔转过了话题。此话也万分吸引了君自怜手下的注意。
  “我的耳朵，你应该清楚的。”
  “我出去就见一辆匈奴宝马拉的寻常马车，马车后辕立着一个笠帽人看着我们走过。他们都已经做完事。看样子不像是帮派打斗，也不像是私人恩怨亦或强盗劫镖，倒像是动手快、解决快的屠杀。敢在江东路边屠杀的……”江暮渔说话的口气带着微词。江湖人勾心斗角、自相残杀那倒也罢了，可是平民又不是江湖人，但是再一想，那群动手的人也不是江湖人，“若是他对我们下手，那就可以肯定了，他们是匈奴人。”
  不，怎么能这么快就下断定？听到前头时，手下人有一堆反驳的借口：匈奴宝马也不是只有匈奴人有，也有贩卖到中原赚钱的。但买的人非富则贵，普通装扮的马车正可以显示低调。戴笠帽也是为了低调。但听到后一句，不得不承认，他们若是动手的确暴露身份。
  君自怜派人前来打探。结果帮主承诺出手，君自怜虽然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派人来查，但没有阻止帮主动手。手下人终于知道了一群人的身份，再想到那帮主的动手，手下人的心倏地悬了起来，准备赶紧清扫完厢房离开去找他们令其不得动手。
  “你等一下。”却在这当口，手下人被江暮渔叫住，又与他吩咐了一堆琐碎的房中清扫事宜。
  一边看着小二迅速地做事，江暮渔一边与离三月继续谈：“前辈想找四大帮主。而地腿帮帮主就在匈奴人手上。”
  离三月对匈奴人带着些许厌恶，不能像是江暮渔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商议，眉头不禁微皱：“就算加上匈奴人，我看我们也不是前辈的对手。”能对付秒杀帮主的老瘸子，只有帮主之上的盟主。
  “何必要打呢？只要老瘸子要人，他们有人。”江暮渔一笑，拿起桌上的漆盏比划三方，“我们要从前辈手上逃走。前辈想要地腿帮帮主。而匈奴人……匈奴人想要什么呢？”
  “巫女、地腿帮。”离三月说出匈奴人曾接触的人，“匈奴人想来中原招揽高手？”
  答对了。江暮渔给她一个蜜枣视作鼓励。离三月自认为自己才不是喜欢甜食的孩童，她非要捧一杯苦茗来显示自己已是大人。于是，江暮渔放下苦茗，转手就将甜食给吃了。离三月痛心疾首地发现江暮渔近日越来越幼稚了。
  “而你是盟主之女，我是盟主的徒弟。他们最想招揽的就是我们。”
  离三月心里将这关系思索一圈：“要他们拿地腿帮帮主来换你，前辈肯定答应。但我还关系着天拳帮。”
  “谁叫你当时认了是天拳帮主的妻，被前辈抓来江东找他，到了江东才知道傻眼，晚了吧？”江暮渔与她开玩笑。在海啸的事过后，两人关系亲密了许多，江暮渔竟然会与离三月开起玩笑来。被离三月瞪了一眼，江暮渔顿了一下，“你很会骗人？”
  既然关系明确。老瘸子要帮主，匈奴人要他们，她身上也只是欠着老瘸子一个人而已。离三月刚想回话，看见江暮渔斜睨乡亭小二朝她使眼神：“若是匈奴人能找一个人来假扮天拳帮帮主，我想我能骗过前辈吧。反正，前辈也没见过人。”
  “客官。”手下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免得江暮渔再吩咐些什么，“客房都整理好了。还有什么吩咐？”
  江暮渔止住话语，看也不看近乎一尘不染的厢房：“你出去吧。”望着手下人快步走出了厢房，“出去后就别让人再进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手下人疑心，他总觉得江暮渔这句话似乎别有用心？“是。”
  在出厢房关门时，手下人再一次看合塌边两个人默默品茗的场面。因为他们垂了头，不知他们的表情，更无从得知他们真实的想法。或许那两个人已经知道自己是谁，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让他代为传话？只等自己一走，二人就会仰头大笑，庆祝任务完成？
  手下人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找到埋伏的小三小四，手下人强行让他们离开。一开始俩人不愿走，说是只听命于帮主，被手下人喝了一通“那些人跟武林盟主有关”才信服了。
  那一夜，乡亭安睡无事。第二日清早醒来的人们精神大好，一路快马加鞭，赶在中午时进了江东。
  （八十四）漫漫将来路
  更新时间2012…5…28　19：54：54　　字数：2367
  从白日到黄昏，一群人在江东兜兜转转找天拳帮帮主。
  离三月初来乍到，对江东又是惊喜又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装出曾经来过江东的模样。多亏了江暮渔在旁帮着打掩护，她才没出什么大错，只是找了半日也没找到帮主。
  若是依着老瘸子的脾气：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但是，一群人着实累了。而老瘸子看着疲倦的离三月竟然心一软。许是海螺之声给他的后遗症，再加上找到帮主后一群人就会分开。人非草木，相处一年虽没什么深情，也有两分情分在。老瘸子的目的只是帮主。找到帮主，一切皆好。只有找不到帮主，离三月的下场才会比较难看。
  乡亭。
  趁着老瘸子在房中休息，江暮渔给了离三月一个眼神后走出房。离三月便知是为了前几日说的逃跑之事。看老瘸子在休息，离三月一时还不敢出去，心神不宁地坐了许久，确定老瘸子休息了，才紧跟着到楼下正室。
  大堂角落。江暮渔与冰刀帮帮主正在说话。
  冰刀帮帮主性子本就比较谨慎，自从被老瘸子封了武功以后，说话做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去招惹人也希望没人招惹他。这次突然被江暮渔抓来，他初始还吓了一跳，后弄清江暮渔的意图，他才渐渐放下心。没了武功胆子又小，对于江暮渔说的话，帮主只有满口应承。
  只是江暮渔不信这种应承，所以还在逼着帮主说话。
  离三月不过去打扰，随便坐到旁边的隔房。等到帮主走了，她再掀起帷帐，过去与江暮渔说：“都安排妥当了？”
  “那是当然。”江暮渔倒没什么表情。也对，他一向不惊不喜的。再看离三月眉头紧蹙，江暮渔抚慰道，“有你骗人，有我掩饰，有匈奴人在准备，这事没问题的。”
  “嗯，我相信。”
  江暮渔知道自己会听到这种话。离三月信任他，一直是江暮渔一点一点地教她江湖，她不可能不信他。
  但是，江暮渔却怔了一下。他在意的不是离三月说相信他，而是他认定离三月会相信他。一年相守，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生死诺言，人到底还是不可能没有感情的。但是，有感情了又如何？他笑自己，唯有克制两字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伤她，但是到了万不得已，他或许会不忍……
  看见离三月眉头皱着，江暮渔又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讨厌匈奴人？”
  “若是有个人来抢你的家，来杀你的亲人，你讨厌不讨厌？我很讨厌。”
  “我们也只是跟他们做交易，交易完了就散了。”只要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就可以，何须去在意别人为何而喜怒哀乐？何须要去劝解别人？何须要为她的不喜而自己也不喜起来？他已经给了她太多特权，“我没想到想做江湖人的你还会去想什么为国为民。江湖素来只追求逍遥。”
  “我不知道为国为民什么的，中原匈奴有什么战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讨厌对我亲人下手的人而已。”颜一那套说法还真是活灵活现，一句话就让她讨厌匈奴人讨厌了这么久。
  “你知道一点国事也好。江湖原本是由一群追求逍遥，不入士农工商的奇人建的小圈子。但随着时事变迁，江湖也变成了庞大的一山庄四帮派八大门。追的是力量，求的是名利，玩的是勾心斗角。江湖与最能给人名利的官府表面上没关系，但实则许多江湖人都跟官府有牵涉。”江暮渔叹息。就连离仇也是如此。
  “你叹什么气？你厌恶现今的江湖？”
  “我只是更喜原先的江湖而已。”他说话多圆滑，讨厌不说讨厌改说更喜欢，“最初那个逍遥江湖，奇人们居无定所，日子逍遥简单，有钱时拿钱去买酒买剑，没钱时就用奇术赚一些花销过日。那时，众人都过得自在，那时的武功也是巅峰的。之后的江湖，只剩下一代不如一代的传承。有些事原本都是很好的，有些人原本都是好意，就是不知道哪处出了错……”
  江暮渔是个追求逍遥，会照顾人，偶尔也会有着童心的人。
  离三月将他的话来回想了几次，最后，问他：“那你为何不再重建原先的江湖？家父的传人不是你么？”
  当然不是他，他只是顶着名义上的罢了，离仇多想杀了他。江暮渔心中想，却也不愿意驳了离三月的话：“我……我只是担心我做不到。”
  “你一定做得到。”
  “为何你总是信我？”江暮渔忍不住发问。
  离三月倍觉莫名其妙：“难道我不该？”
  当然不是，她相信他，她站在他这一边，他其实是这么高兴的。江暮渔看她：“那你说逍遥江湖，我就试试看。”
  江暮渔又想起来：“对了，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结果，为了她一时皱眉而扯到匈奴，说到匈奴又扯到江湖，简直都不知道要扯到哪里去。反正，他就是愿意跟她谈天论地说下去。“你的事我大多清楚，我知道你要找师父，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让我知道啊。”
  他无语，事实确实如此：“我幼失怙恃，要报父母之仇。”
  “仇人？”离三月都近乎快把这事给忘记了。随江暮渔的话，老瘸子曾说过的又浮现心头。是离仇？不会真的是离仇？离三月有点想逃跑了……“我、我还有事……”
  “坐下。”江暮渔拉住她，“先考与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先考见背后，师父收我为徒，已有十六年。”
  若是离仇杀了江暮渔的双亲，肯定不会收江暮渔为徒。就算收为徒，也不可能容忍仇人之子的存活。难道盟主离仇还对付不了他吗？不管江暮渔有多天才，十六年前，五岁的江暮渔还是个孩童，而离仇正当青年。师祖死后，离仇更可以毫无忌惮。不必派什么杀手，就算离仇直接一掌劈死他然后说江暮渔忤逆师父，外人又敢说什么？！
  江暮渔在离三月面前流露孩子气，跟离三月说笑，愿意跟她谈天说地说下去。可是：“大仇未报前，我不会考虑其他。”本打算见到离仇再说，而江暮渔此时就忍不住地直接说了。倒不是为离三月，而是在告诫自己。
  不会考虑其他？这是说他不会为任何女子动心，更不会成家？而离三月被拒绝了么？可想到江暮渔是为了考妣之仇这等理由，遵从孝道的离三月能够接受。虽神色黯淡，但离三月还是强作精神：“前辈要找仇人复仇，你又说要报仇。”
  “我以前不告诉你，一是你我认识不久，这事我不会挂在嘴边。二是你我交情不深，这事告诉你，你也不会帮忙。但我想如今……”
  你我原来交情不深？这句话才伤人呢：“江暮渔，你真圆滑！我还一直以为我是你的朋友。你却这样说，原来我以前只是一个外人！”
  “以后，你就是我朋友。”江暮渔发誓。
  （八十五）无中生有
  更新时间2012…5…31　23：54：54　　字数：2206
  在乡亭休息一日。第二日，离三月就带老瘸子找到了“天拳帮帮主”。出了乡亭大门，见到君自怜留下的暗号，离三月还故意带老瘸子先兜了两圈，再装着无意地跟着暗号到了一个郊外山庄。
  在山庄门口守着的两个护卫看见一辆马车走过来，对视一眼，发现两人都不认识下马车的一群人：“站住！”
  离三月理也未理，继续跟老瘸子说：“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天宅，你们是谁？！”护卫继续喝令。
  “叫姓天的出来！他妻从塞北到江东追着他来了！”
  离三月话音落下，老瘸子眼中的疑惑淡去。离三月来自塞北，这儿是江东的宅院，护卫不认识她理所当然，若能一眼认出她才叫奇怪。
  “进去吧。”既然是天拳帮的府宅没错，老瘸子不想等护卫啰嗦的通传，对旁人直接道。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