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1-02-21 14:19      字数:4733
  贾赦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愈发的明显了,只是,话题却突然转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林衍也不感到惊讶,面上波澜不惊,“外甥打算趁着这几年好好温温书,三年以后或可下场一试。”
  林衍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中举那年只有十七岁,本待来年下场一试,不曾想多病的祖父突然过世,这才耽搁了他的会试。如今,眼看着,这新帝登基,来年必定要加开恩科,林衍也能下场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过继给了林如海,如今,至少又是要耽搁上三年。
  虽然很可惜,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起来,这位比贾家当年“唯一”的“希望”,那个十九岁便中举的贾珠还要难得一些,却没有丝毫的骄气,仅这一点,便是极难得的了。
  只是,这林家虽有根基,却也是离开了很久的。人走茶凉,所谓的交情,那都是因为有互惠互利的价值才存在的。如今这林衍身上没有爵位,又三年不能入仕,只怕将来的路走着也是艰难的。
  “你父亲便是科举出身,以弱冠之年,摘得探花桂冠,在京城传为美谈。虽然林家至他那起便没了爵位,却也没人敢轻看上办法。你以后,若是也能以此晋身,也是极好的。于科举一道,舅舅我虽并不擅长,却也识得几位名家大儒,待日后有机会,便为你引荐一番,想必对你将来参加科举也是大有裨益的。”仔细的想了想,这是帮助林衍最好最有效的办法。虽然贾赦一向不喜欢和那些迂腐文人打交道,但是为了林衍,他决定“委屈”自己一下。
  这科举考试,虽说是以能力取仕。但是却也有很多可为之处。首先,有着良好的根基,与考官和大儒们熟识多少会得到一些好处;然后,主考官的喜好也能左右录用的排名;最后,若是能有一个有影响力的先生也能在无形中加分不少。说起来,他林如海当年能够高中探花,纵然的确是才华横溢,却也不是没有上述诸多原因的。
  林衍知道贾赦这是在栽培他,心下感激,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道:“外甥谢过舅舅。”
  “你既叫我一声舅舅,我扶持于你也是应该的,很不必如此多礼,好好住着说会话才是正经。”贾赦含笑看着林衍,是越看越满意,只恨贾琏不似林衍这般出类拔萃。
  听了贾赦这话,林衍顺从着贾赦的意思坐了下来。“舅舅既这么说了,那外甥也就不跟您客气了。这里,恰好有一件事要求舅舅。”
  “什么事?尽管说来!”贾赦哈哈大笑,一副和善好长辈的模样,丝毫不似对着贾琏和安安时的严厉。
  “我们林家在京城有间祖宅,可是已经闲置多年,仅余一些下人看着。此番,若是要住进去,只怕少补了一番打理,妹妹柔弱,跟着我过去,只怕免不了劳累。所以,外甥想着,便先托舅舅帮忙照顾着妹妹。等过个三五天,外甥把那边整理好了,再过来接妹妹回家。”
  这林衍是男儿,年纪也不小了,无论如何也没有寄住在亲戚家的道理。所以,林黛玉以后自然也不能再住在这边了。如此安排,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所以,贾赦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如此安排,实在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的下人传来了消息,“老爷,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请林大爷和林姑娘过去。”
  说起来,按着辈分,林衍和林黛玉本应该先去拜见了老太太才对。不过,如今这两边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也就没有这诸多的讲究了。不过,老太太既然已经拉下面子首先派人上门了,贾赦也不好拦着便是了。
  “这个……”贾赦看着林衍,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
  林衍这个时候起身,“说起来都是外甥的不是,竟没能及时去拜见外祖母……”
  这句话正好解了贾赦的尴尬,于是他笑着说:“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黛儿身体柔弱,舟车劳顿的必定是十分疲惫,却忘记了你们该去拜见外祖父和二舅舅一家……”
  贾赦并不打算让老太太见到林黛玉,女孩子本就感性,又是刚刚丧父,万一一时耳根子软被老太太哄住就不好了。至于林衍,贾赦是半点也不担心的。
  林衍是何等的聪明人,听到贾赦这么说,便知道他的心意,只顺着贾赦的意思道:“妹妹身体不舒服,不能去拜见外祖母,想必她老人家也是会宽宥的。只是,外甥却不得不告辞了。”
  贾赦微笑着送走了林衍,对于坏了老太太的事儿,他是半点心理压力也无的。而且,据他想着,这老太太此时更想见的也是林衍,而不是林黛玉。说来,他也算是很“善良”的成全了她老人家呢。
  回过头来,看着一直发愣的贾琏,贾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用说,贾琏也知道是要说关于王熙凤的事儿,心里,惴惴难安。
  “你的媳妇儿做了什么事儿,你都知道了罢?”贾赦开门见山的问贾琏,半点弯都不转,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了。
  贾琏艰难的点了点头,“是的,儿子……都知道了……”
  “那你预备怎么处置她?”贾赦声音看似没有什么波澜,但是眼睛里已经有怒火开始聚集了。
  贾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双腿一软,直直的跪在贾赦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都是儿子无能,治家不严,所以才会给父亲您招来如此的祸患,儿子……无颜面对父亲……”
  贾赦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声音平稳而不起一丝波澜,却是愈发的清冷,“你该知道,我并不想听这些。”
  自己的父亲,贾琏最是清楚,这是动了真怒的前兆,抬起头来,“王氏犯下如此大错,儿子本该休了她。可是,有这样一个被休的母亲,楚楚以后可怎么办啊?她长大了,还能找个好人家吗?而且,休了王家的女儿,我们就算真的把王家得罪惨了。王氏的大伯,如今圣眷正隆,听说,不久之前刚迁了九省都检点,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贾琏的前一个理由微微有些说动了贾赦,因为安卉的关系,贾赦对续弦的女子不仅没有任何的偏见,甚至很有些怜惜。所以,他一直认定了,只要选择书香门第,性格温婉的女子,定然不会委屈了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儿。
  当然,他也怕贾琏因为是续娶的关系选择不到好的,所以才干脆借势把事情闹大,直接把王熙凤置于“可杀”的境地,从而使他们变成“无辜”。横竖贾琏也没有儿子,王熙凤又是被休的,这新嫁过来的女子,实际上和原配是一样的。
  他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却独独忽略了对楚楚声誉的影响。
  但是,贾琏后面的话又惹恼了贾赦,全身的血液一下都反冲到脑子里,霎时间头只觉得头重脚轻,“王家?!你这是在吓唬我吗?”
  说实话,贾赦一点都不认为王子腾圣眷正隆,相反的,他觉得皇帝快要对王家下手了。这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迁九省统制再迁九省都检点,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这后面两个职位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京营节度使,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权势。而且,王氏这些年之所以那么嚣张,为的便是王子腾在那个位置上。
  四大家族里,如今大都是不掌权的,只有他王子腾一人高高在上,所以隐隐的四大家族都以他马首是瞻。因为王家这煊赫的权势,贾赦当年也是不得不避其锋芒。也正是因为如此,对着不知道尊敬为何物的王熙凤,贾赦心里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当然,这些个别扭的小心思,贾赦是不会承认的,只能算是他心里的一个阴暗面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贾琏提到王家的时候,贾赦很自然便被刺激到了。反应,自然也就大了些。
  贾琏是真心的分析情况,半点也没有不敬的意思,此刻听得此诛心之言,慌忙叩头,“父亲息怒,儿子断然没有那个儿子,您……您误会儿子了……”
  贾赦也只是一时失态,自己养的儿子,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话刚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多想了,于是,冷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媳妇儿?”
  正在磕头的贾琏此时僵直了身体,过了好半晌才道:“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儿子对她也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她纵然有错,却也没想逼死人的。将‘杀人’的罪过算在她头上,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贾赦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个至今仍对王熙凤有感情的儿子很没出息,“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是,她做的远不止这些。她这些年,偷偷的在外面放印子钱。”
  贾琏诧异的抬起头,“这……这怎么可能呢?她一个阳仔闺阁里的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自然听了她那好姑母的话,寻了一个极容易赚钱的法子。”
  贾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放印子钱可是天朝明令禁止的,若是被查到,只怕……
  “还不止这样。”贾赦并不看贾琏被打击得厉害的样子,“你前脚把那庆儿的家人赶了出去,后脚她便借着管家的机会,把他的嫂子和妹妹偷偷地安排在府里。而七姨娘的死,多半和庆儿的家人脱不了关系。”
  “不!”贾琏下意识的摇头,“她不会害七姨娘呢?她……她怎么可能会有杀人的胆子?而且,她也没必要和七姨娘过不去啊!”
  “你真是……”贾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捶着自己的额头,“我只说她引狼入室,却没说是她指使杀人。只是,因为她的阳奉阴违,给了那边可趁之机罢了。”
  贾琏无力的跪坐在腿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贾赦,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王氏是活该,可是,我们这样得罪王家,真的可以吗?”
  贾赦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对于王家状况的分析细细的说给了贾琏听。
  然后,贾琏再一次沉默。他低着头,看起来很孤独。最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儿子明白了,这就送她回金陵。”
  贾赦微微蹙眉,为什么他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愤怒?而且,隐隐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很心烦,“你明白了就好。”
  说完,拂袖而去。
  只是,这一路上,他的眉头却越蹙越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贾琏也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只是当他起来的时候,腿都已经麻了。没有让任何人伺候,他自己研磨,铺纸,然后写下了休书。
  “把这个交给二奶奶,然后立刻送她回金陵。”招来了自己身边的昭儿,贾琏甚至没考虑到他跟着自己奔波了快一年,直接便吩咐了下去。
  此时的他,只觉得头重脚轻,脚下软绵绵的,好像是踩着了棉花一般。
  眼看着便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但是贾琏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只直接冲着自己的书房而去。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的静一静。虽然,他其实已经静了很长时间。
  一个人怔怔的坐在书桌前,贾琏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愣,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如同一个雕塑一般。是的,雕塑,因为,他真的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声,“你们放我进去,我要去见二爷。”
  贾琏豁然起身,只觉得心跳加快,慌乱得将书桌上的书扫到了地上都不曾注意到。从很小的时候,他便被教育着要尊重圣贤书,不得损毁,不得亵渎。可是,现在他竟没注意到自己的无理。
  他不知道自己像做什么,只觉得腿上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半点也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隆儿的声音传来,“二爷,平儿姑娘要见您。”
  “让她……”
  让她离开!
  这句话还没说完,贾琏便愣住了,因为他注意到那个人是“平儿”,而不是“王熙凤”。
  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有些疲累,却又隐隐的有些失望,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罢!”
  几乎是冲进来的,甫一进门,平儿便重重的跪倒在地,对着贾琏一个劲儿的磕头,“二爷,平儿求求您,您饶了二奶奶罢!不管怎么说,二奶奶也是大姐儿的亲生母亲啊!您这么做,大姐儿可怎么活啊!二爷,请您为大姐儿想一想,这以后来的新奶奶怎么可能会善待大姐儿呢?到时候,大姐儿就真的可怜了啊!”
  平儿一边哭着一边说,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却又不尖细,给人感觉如同溪水从指缝间缓缓流淌一般,给舒服。以前,贾琏很喜欢听平儿说话,如同听曲儿一般,很是享受。可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享受了,平儿的话让他的心一再的紧缩。
  “二爷,您好歹应我一声啊!”平儿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