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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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1-02-21 13:49 字数:4789
当日预定的进度都结束之后,绪方导演望向敦贺莲,询问他是否调整好状态重新尝试一次,敦贺莲点点头答应了。虽然夕晴觉得短短一段时间,并不够从被原作带戏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敦贺莲既然已经说了,她也不好在大家面前劝他,心里却仍然是担忧。
果然,几小时的休整并没能让敦贺莲真正找回巅峰状态,他已经陷入了被原作影响的尴尬境地,摆脱并超越原作的信心已经不见了。
原本称得上无往不利的敦贺莲居然被NG了!
此前就算绪方导演严格,但敦贺莲演技超群,轮到他的部分都是“一条过”,演员们都不太能理解,为何这样一场看上去没什么难度的戏,竟然难住了这位第一艺人。
换下戏服准备收工,夕晴在更衣室外等着敦贺莲,突然听见一阵不甚清晰的对话,似乎是百濑逸美的声音。
“我原本还以为敦贺莲有多么厉害,对今天的戏很期待的,没想到只是这样而已,未免太让我失望了。他的名声,该不是吹嘘出来的吧?”听声音就能知道,这位新锐实力派女演员非常不高兴。同样作为演员,夕晴能理解她,既然是实力派,自然是希望演对手戏的演员也能够旗鼓相当才好,敦贺莲盛名在外,要说百濑逸美没有过期待是不可能的,而今期待落空,有情绪很正常。
但即便如此,百濑逸美一无所知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还是让夕晴觉得有些不高兴,心里也不禁为敦贺莲感到些委屈。
人无完人,处在他这个位置,更多的是为别人的期待而活,实在是太累了。
接连两个作品都因为不擅长感情戏而被迫放假,这种滋味,敦贺莲生平第一次品尝,既觉得不甘,又感到羞耻,一路上开车都紧绷着脸,一语不发。
因见夕晴来探班,下了戏也没有其他事情,社幸一便不愿做电灯泡先行离开了,此刻车上只有敦贺莲和夕晴两人,他倒也不担心在别人面前失礼的问题,赌气似的不讲话,似乎是因为夕晴知道了他连夜看了原作,生怕对方嘲笑他不自量力一般。
夕晴很少见敦贺莲这副样子,就算当年在好莱坞因为忤逆导演被赶出剧组,他也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他明白自己的领域在哪里,也清楚地知道努力的方向,从未像今天一样彷徨茫然。
她知道,重蹈原作的覆辙并且无法摆脱,这一事实严重打击了敦贺莲的自信心。
更因为原作的演员不是别人,是他心心念念要超越的父亲,所以这个打击才更为沉重。
坐在黑暗中,敦贺莲手里拿着《Dark Moon》的剧本,并没有翻看,双眼盯着一点出神。也只有此时,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轻易被父亲的阴影笼罩,就像少年时代,梦想刚刚苏醒时一样。
那时候他心高气傲,少年气盛,对于旁人提到他时总要加上父亲的名字非常不满,后来渐渐长大,离开了美国在日本独自奋斗,改变了外形与姓名,被人逐渐认可的现在,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沮丧的情绪了。
门铃声将他从回忆里拉扯出来,敦贺莲动了动身体,才发觉维持同一个姿势时间过长,令他浑身的骨骼都有些僵硬了。
这个时间会来按他家门铃的,除了夕晴不作他想。
门外的夕晴手里提了一个大大的袋子,见敦贺莲出来开门,也不跟他打招呼,推开他毫不客气进门换鞋,顺手打开了客厅的吊灯,回过头来一脸嫌恶地瞥了褐发男人一眼。
“就知道你没睡觉,关着灯装神弄鬼的,忧郁少年的形象不适合你,趁早放弃吧。”她似乎并不记得白天他的心情有多糟糕,一进门毫无形象地踢掉高跟鞋,也不摆放整齐就随便趿了双拖鞋,蹦跳着把自己甩进客厅的大沙发,手里的大袋子却是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冲立在门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敦贺莲招了招手,“快点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额角隐隐有些抽痛,敦贺莲看着夕晴的模样,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洛杉矶的年代,那时候的夕晴还不像现在这样注意形象,两人私下相处时,也多是这副样子。
“我说你好歹把鞋子放好吧。”忍着无奈,敦贺莲弯下腰把被夕晴踢乱的高跟鞋摆好,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什么东西这么兴高采烈的?”
一个纸盒子扔到敦贺莲怀里,他低头看到有些眼熟的包装,不禁怔了怔,不解地望着夕晴。
夕晴却没搭理他,又从大袋子里掏出几罐啤酒和一个抽签用的盒子,对敦贺莲笑了笑:“突然想起以前玩的游戏,反正你也没睡,陪我玩会儿。”
敦贺莲的面色更加古怪了,他的目光在夕晴脸上转了好几圈,拿起扔到怀里的盒子晃了晃:“给我盒烟是什么意思?”
“就是今天过回洛杉矶生活的意思。”夕晴语气轻快,表情柔和,笑容看上去有些许狡黠,“我知道你戒烟了,不过今天是特例。”
知晓这是挚友不说出的体贴,敦贺莲倒也没再拒绝,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怀念曾经自由轻松的生活。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易拉罐碰撞发出钝钝的声响,夕晴仰头喝下半罐啤酒,把抽签盒子摆到两人中间。
“你先抽吧。”她说,朝敦贺莲示意了一下。
这是他们以往经常玩的游戏,在盒子里放上些小纸条,每个纸条上都有一个表演题目,有的是需要两人对话的情景剧,有的是单人表演的独幕剧,抽到什么题目就根据要求表演什么,这在当时,两人一个因为种族被排斥,一个因为桀骜不驯经常被开除的情况下,叫他们狠狠过了一把演戏的瘾,也是在那个时候,夕晴被敦贺莲精湛的表演吸引,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技巧,后来渐渐爱上了这份工作。
自从回到日本,这种游戏他们已经很久没玩过了,如今看着面前的签纸,敦贺莲有些恍惚。
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男性背弃女友后回心转意请求对方原谅。
熟悉的头痛感袭上,敦贺莲突然觉得,他之前放心得太早,感动得太早了,他早就应该想到,以夕晴的脾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夕晴探头看了一眼敦贺莲手里的纸条,笑弯了腰,敦贺莲赶忙把手里烧了一半的烟拿远,生怕她这种笑法一个不小心撞到烟头上去:“有这么好笑吗?”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夕晴狠狠点了点头,极力压下笑弯了的嘴角:“发挥你的专业,好好想几句甜言蜜语吧,我等着听呢。”
敦贺莲是个认真的人,即便觉得这纸条上的题目是整他的成分居多,可一旦开始演,他的表情语气依旧非常到位,夕晴也乐于配合,几张纸条抽下来,两人渐入佳境,反倒忘记了最初是因为游戏才开始表演的。
融入感情全身心的演戏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时间在忘我的表演中过得飞快,等两人都觉得有些累时,时针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敦贺莲难免惊讶。他原以为白天时的沮丧不会这么快消退,这一晚估计是辗转难眠了,不想夕晴这么一打岔,虽然依旧是没睡觉,但精神却振奋了不少,在刚才的表演中两人有讨论有争执,却似乎将演戏上的信心拾了回来,不得不感谢夕晴贴心的小主意。
他看了看起身倒水的夕晴,她正背对着他,长发垂下来散在背上,微微俯下|身往水杯里接水,这个简单的动作突然让敦贺莲觉得很温暖。
空间很大的房子也似乎暖了起来一般,有了一种……家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只要一涉及到过去在美国的生活
就温馨起来了
果然,有共同的回忆就是不一样~
莲大神,你发现夕晴妹纸的存在给你带来家的气息了吧?
赶快把她娶回来吧!
☆、Episode 39
慢慢喝着水;两个人有段时间没有说话,听着彼此浅淡的呼吸;烦躁的心情反倒渐渐放松下来;等到敦贺莲回过神侧头一看;才发现夕晴已经倚着沙发睡了过去。
还剩半杯水的杯子还拿在手里,已是倾斜得摇摇欲坠,有水迹从倾斜的杯口流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角她却也没醒;显然睡得很沉;敦贺莲的目光便微微柔和了起来。
自打收到变态粉丝的礼物以来,夕晴也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先前是紧张,后来又是赶戏,难得有空余的休息时间,可今晚却陪着他坐了半夜。
他轻轻起身,小心地将杯子从夕晴手中抽出来放到茶几上,又试探着叫了他两声,见对方丝毫反应也没有,才弯下腰将她抱进了主卧,为她盖好被子,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也难为夕晴累成这样还撑到现在。敦贺莲这样想着,却没意识到自己紧绷了一整天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温暖的笑容。
两部戏都暂时放假,之后的一整天,敦贺莲都耗在了《幻灵地狱》的片场,头一天感情戏失利的影响竟然一点都看不出,除了夕晴这个知情人,连三木导演也没能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Ein和Zwei终于决定踏上策划已久的逃亡之路,被组织前赴后继的追兵追杀着,不断在隐秘之处看到心理暗示的符号,Ein的心智终于崩溃,她被难以逃离命运的恐惧所束缚,失去了寻找自由的信心。
杀手的子弹没入Zwei胸前柔软的皮肤,溅起一丛鲜红的血液,像盛开在心口的红莲,他费力地扭转头,看向Ein的目光充满了渴望、遗憾与抱歉。他们离自由那么近,湛蓝的天空如同触手可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她也是,可是他伸出的手已无力握住任何想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眼皮底下,他一心想要保护的人先放弃了对未来的憧憬。
鲜红与灰暗的色彩将屏幕占满,英俊的男子身处一片血红之中,目光悠长,他的眼瞳里,倒映着Ein麻木的面容。
一红一灰,分割了他们两人的世界,他抬起的手,再抓不到梦想与爱人。
样片播放完毕,三木导演满意地宣布收工,《幻灵地狱》已经步入了尾声,接下来就没有夕晴和敦贺莲的戏份了。虽然在《最后的嫁衣》和《Dark Moon》的感情戏上频频失利,不过好在两人功底深厚,皆能很快调整心态,并没有耽误拍摄。
《最后的嫁衣》停拍,伊达导演对于停拍理由却并不愿多提,只对记者们含糊是因为状态未到,其余的一概不提,便有记者猜测是男女主演在拍摄中与伊达导演不和,导致伊达大尊意欲换角。虽然因为夕晴和敦贺莲身边周密的保护措施导致他们从未成功采访到两人,不过还是有不少记者守在两人都参与的《幻灵地狱》片场,等待着机会。
在镜头与观众面前,作为公开交往的情侣,敦贺莲和夕晴总是不吝于表现和平交往的假象的,又怕表演太过招致负面影响,从片场到车库的距离都拿捏着度,虽然因为担心过犹不及,并没有牵手这样的举动,不过说笑间的表情倒是极为自然又亲近。
一关上车门夕晴就绷不住笑场了。深茶色的窗玻璃阻碍了来自外部的视线,夕晴笑得眉眼弯弯,戏谑地望着敦贺莲。
“明明说着情话,眼神却一点不温柔,这样下去不行啊台柱先生。”原本还有些担心直到现在敦贺莲都没悟到爱情戏的核心,可是一想到这家伙在镜头前的伪装,夕晴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笑。
侧头望着夕晴乐不可支的模样,见她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泽,敦贺莲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夕晴真实的模样越来越少见,他竟觉得即使是被取笑了,能看见她如此放松地笑一次,倒也不算亏!
惊异于心中暧昧的变化,敦贺莲一时恶作剧心理顿起,一倾身便将副驾驶席上的夕晴抵在了座椅上,两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从他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你想做什么?”笑声一下子停了,夕晴吃了一惊,反射性去推敦贺莲的肩。她倒不认为敦贺莲是有什么不轨企图,毕竟两人相识已久也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意思,只是看他突然这样,心里难免惊讶,眼睛不由睁得大大的,眼瞳里盛满了错愕。
“你说呢?”见夕晴露出惊愕的表情,敦贺莲大为满足,以前经常是夕晴戏弄他,虽然他也没吃过亏,但到底是不服气,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哪能轻易罢休?他再一次俯下|身,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你认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是为了什么?”他嘴角挂了个微笑,眼睛深沉,黑色的美瞳遮掩了他原本清澈的蓝眼睛,声音充满了磁性,“当然是吻你。”
夕晴当然不会相信敦贺莲的话,心中也清楚地明白这不过是这家伙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戏言,她想开口调侃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