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津股巡览      更新:2021-02-21 13:48      字数:4816
  柳倩娥装模作样:“我自然是信我那弟弟的,你可真是没同他做出伤大雅的苟且事?”
  欢娘使劲儿掐自己大腿内侧,白出一张脸给柳倩娥看:“怎么敢!妾身跟舅老爷都是一心一意为着老爷,可不知道得罪了哪个无中生有的,用这种大不敬的事冤枉妾身!”又抱柳倩娥大腿死死不放:“还望奶奶救妾身!”
  就说了吧,男人这生物,靠不住,没他什么事儿时,狗似的缠着人不放,关键时刻,派不上半点用场,那柳嵩把自己弄出去时言之凿凿说没事没事,这关卡,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还是得靠自己。
  欢娘想着气愤,掐肉的劲儿都大了些。
  柳倩娥见欢娘已将性命压在自己身上,晓得她如今就是个陀螺,随着自己拉线转,也就叫她同袅烟到时咬死牙关,千万别说漏了嘴,就说当日只待在家里,没曾出户半步。
  欢娘听说是尤婆子捅的篓子,不禁开口:“高姨娘那边得意,不过是因为有个人证,可那人证若是个没诚信不受信赖的,说什么都是不管用吧。”
  柳倩娥这几日叫柳嵩在找那尤婆子,本是打算找到后,给些黄白物,半胁半诱地叫她闭嘴也就好了,如今听欢娘一说,心想若是能借那尤婆子反将高翠翠一军,怕是更好,凤眼一瞥:“你有法子?”
  欢娘道:“夫人这边若有机会,不妨叫我跟老爷见一见面,免得他人捷足先登,恶人先告状了,到时就不好说话了。”
  柳倩娥见她有把握,却还不放心:“你可别乱捣腾。”
  欢娘喏道:“这事儿干系妾身自己,妾身往后在郑家还得过上一辈子,哪儿敢乱来,那种口出恶语,胡乱告状的小人,就算这次压下去,说不定下次又来,最好一次给她打回原形,叫她不得翻身,也震慑震慑那些想胡闹的人。这事儿有舅老爷的份儿,夫人若是主动出马为难个下人,不单旁人不信,也会叫家人说闲话,污了贤惠名声,就叫妾身去找老爷说一说。”
  欢娘口里的小人是尤婆子,柳倩娥听在耳里却是高姨娘,嗤道:“是!就得叫她翻不了身!老爷这两日又发了温病,脚也疼得紧,不好见人,你见面了也难得说个什么,待他稍舒坦些,我再差人唤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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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娘一回东院这边,将袅烟叫到跟前来交代了一番。
  袅烟虽疯,可最怕的还是挨屁股打,听欢娘说得郑重其事,唬得发誓,就算是刀子架脖子上也不敢说那日陪欢娘出外过,见欢娘有些愁眉不展,反而还好心道:“别愁,姨娘又不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容不得那些牛鬼蛇神乱说一气!咱老爷原先到底是个做官的,心里悬着一把明镜,又不是个傻子由人掰!”
  还真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啊……袅烟不说还好,一提,勾起欢娘心事,都快宽面条泪了。
  袅烟见她脸色不好看,讨她欢心:“今儿看见那尤婆子用头巾蒙着脸,佝手佝脚地从小侧门回来了,还被奴婢给逮着了,觉着不对劲儿,上前用手一扯,哈!脸肿得像猪头,整张脸没一块好皮!被胖揍了一顿。”
  欢娘心忖尤婆子既回了,想必是高姨娘该有动作了,又听她被揍,咯噔一下:“被揍了……”
  袅烟笑嘻嘻地撒气:“活该,那老婆子恶死了,对着位份高的上头人像孙子,老欺负新进宅子的小丫鬟,前几日奴婢还见着个十一二的小丫头被她占了手头便宜,躲在角落里直哭!这回老天给咱们解了气儿。”
  欢娘眼眸一动:“被谁揍的?”
  袅烟笑得咯咯:“那婆子平日就讨人嫌,谁晓得在外面惹了谁……奴婢问过腊梅,她说尤婆子回厢骂过,说是那日一出门,一个麻布袋扛下来,被好几个人连打带着踹的……鬼知道是哪个,只听到打人的在骂,叫你手贱乱摸!叫你脚残乱踢!”
  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欢娘却忠心感谢,这是哪家的英雄好汉?这个时候,打得可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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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欢娘找过柳倩娥一趟,暂领了些钱银,又往尤婆子做活儿的偏院过,趁没人烟,避了耳目,进了灶房,掩上门,笑眯眯喊了声:“尤妈妈。”
  尤婆子见这姨娘来,见她堆笑,似有讨好意,明白了,只怕是高姨娘那头告状的事情,被她晓得,要来套个近乎,立刻趾高气昂,爱理不理:“姨娘现在才晓得奴婢的重要了?早干嘛去了,算是晚了!”
  欢娘笑道:“怎么会晚?尤妈妈是个老道的,老爷到时问起来,自然有一套说法应对,既能够不得罪高姨娘,妾身这边也有个转圜余地。”又掏出早就备好的字墨与荷包,递过去,道:“里面的银子恰好是尤妈妈先前索要的一半,若尤妈妈救了妾身,余下那一半,自然会赠上,今后也会不断孝敬。为叫妈妈放心,妾身还特地立了个收据,妈妈同妾身盖上手印,免得到时妈妈担忧妾身赖账。”
  尤婆子瞧着里头串银,眼一亮,再瞧那字据,虽大字不认得几个,银子数目还是认得的,吃两家饭未尝不可?自己还有把柄在手,就算没这收据也不怕,心思一痒,摁下了指印,抱走了银袋。
  翌日午后,郑济安退下烧热,身子好了些,柳倩娥叫人将欢娘唤来。
  欢娘被引进老爷卧房外间时,妙姐在里间正伺候着,还没走进去,嗅到一股药味黏在空气里,又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沙哑颓气,心想这郑济安刚过四十,在古代虽不算青年,可也是个干事业的黄金年龄,在现代更不消说,一枝花呢,若不罢官,还是个小官僚,不知能引得多拜金女前仆后继,趋之若鹜,当二奶也不在话下,残成这副模样儿,也是白瞎了这家业,不免温婉应道:“老爷,是欢娘,得了夫人允,来伺候您了。”
  说着进去给妙姐打下手,递药泥,换纱布,拧帕子。
  郑济安见她细致,心里感慨,又想起自己儿子要是没死,指不定已是妻妾成群,自己都抱上孙子了,哭着老生重弹:“我的儿啊……你怎么非要去那个鬼紫微湖呢……紫微不就是个扫帚星么……你啊你,这小兔崽子,一时贪玩,害得你老子我没了儿子……害得郑家绝了户……到了地底下都不能跟你爷爷太祖交代……呜呜呜呜呜……”
  欢娘逮着良机,眼眶子一湿,抬袖飞快拭去:“妾身也不至于被人指了鼻羞辱。”
  郑济安哭得嘎然一止:“羞辱你什么?哪个羞辱你?”
  欢娘又擦擦眼角:“小事不该惹了老爷烦,妾身也是听了老爷话,勾了伤心,想起妾身那薄命夫主才发了感触。”
  一听有关儿子,郑济安躺在棺材都得坐起来,声音都大了两倍:“叫你说就说!”
  欢娘道:“前日在院子里碰着个灶厨里的仆妇,说是赌博输了钱银,没了棺材本,晓得家规严厉,不敢找主子吱声,平辈下人又都穷得叮当响,只好找妾身借贷。妾身糊涂,看她可怜,将积蓄拨了一些借出,谁想她胃口养大了,隔日又来借,妾身不愿,她竟放了狠话,”说到这儿,颈子一转,眉黛婉转,拧得不像话,再也说不下去的神色,被郑济安催了几通,才继续:
  “……婆子说妾身连个倚仗的郎君都没,若是捏造由头,冤枉妾身偷人出墙、野性不驯的名目,大伙儿肯定都会信。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受她要挟,说自己到底是少爷这边的人,她却冷嘲热讽,反问妾身的夫君何在……今儿听老爷这么一说,心里却是感慨得很,若少爷还在,妾身又哪儿轮得到被她羞辱。”
  正骂到郑济安心坎疮痍上,气得发抖,脚一伸,蹬掉了脚凳上的锦花铜盆:“囚攮的贱妇!一口一个笑话我没儿子送终!凭什么由她个下人来给我指手画脚!这算哪根葱!”
  不消半刻,郑济安叫人将尤婆子拎到疗养的小院内,亲自由妙姐搀着下床,走到天井里。
  这一闹,惊动得高姨娘喝柳倩娥后脚也赶过来。
  尤婆子见高姨娘来了,有了撑腰的,先是矢口否认,打死不认:“奴婢并没找欢姨娘借钱!”
  欢娘拿出盖了手印的收据,递到郑济安面前。
  尤婆子心里一慌,仍是横气十足:“那钱,全因奴婢捏着欢姨娘过失,知道她偷出家门,她为了堵妾身嘴,才送给奴婢!”又大哭着奔到阶下,要抱家主腿脚:“老爷啊老爷,奴婢给郑家做了二三十年,难不成还信不过奴婢德行么?欢姨娘趁老爷病得不起,擅自出府,被舅老爷接了去香铺,与良哥一同从后门回来,鬼晓得外面见了什么贼人,做了什么丑事!”说着,眼睛直朝柳倩娥那边眨。
  高姨娘弱弱帮腔:“尤妈妈确实一向是个本分人,不然在郑家也留不住这么长。”
  欢娘转首,面朝尤婆子:“妾身送钱给你?妾身又不是富婆,连那十贯钱,都只能先给一半,若是有那个闲钱送,何不再多送点儿叫你满意透!字据上都说得清清楚楚,上面有指印,大可一对,你杀红了眼找妾身借钱,无非就是赌博输了棺材本儿,借钱不成,又来诋毁妾身清誉。你自己说过的话可以不认,可你浑身上下的棒打伤怎么解释,清白老实、不和外人打交道的妇道人家,怎会无端端遭这毒手?尤妈妈,你一没夫家儿女,二少亲戚六眷,三没家底财产,妾身瞧着,也不像是有人会觊觎你的美色……王法世界,还有什么缘故,能叫人能蛮不讲理海扁你一通,无非就是你欠人款项,遭来的赌坊打手。你讲德行?不是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啦两天,所以没更╮(╯▽╰)╭
  谢谢晏三生同学的地雷了。
  ☆、道观偷香
  高姨娘恼恨自己迟了,被人抢了先机,现在说什么老爷都只会当是家奴威胁主子不遂,生了报复心,胡乱放出流言,见柳倩娥朝自己神态玩味,已顾不得丢车保帅,弃掉这枚不中用的棋子,退了几步。
  郑济安被闹得心里乱哄哄,头痛欲裂。
  柳倩娥忙叫妙姐搀好,拂袖催促家丁:“还不把那贱妇关去柴房!”
  尤婆子见家主再不信自己半句,高姨娘也不维护,慌了,转头朝她奔去:“高姨娘可要帮奴婢!”
  高姨娘连忙挣腿:“你拉我干嘛……”
  柳倩娥笑:“原来背后有人撑腰,难怪污水四处乱泼,还敢污到舅老爷头上。”
  郑济安听柳倩娥这么说,再见高姨娘白了一张脸,心里更明白了几分,只怕又是两人争风下的一场闹剧,摆摆手,烦躁地再不多理会,由妙姐扶了进去。
  **
  尤婆子当夜被关进柴房。
  下半夜,欢娘睡不踏实,突然门外脚步声咚咚不绝,再隔着窗牖一看,院子外头火光。
  一向睡得死去活来的韩婆子都惊醒了,跑出去打探。
  欢娘心里不安,徘徊下,又听隐约传来凄厉声,挖肉摧骨一般,叫得人慌。
  半盏茶的功夫,韩婆子满头大汗跑回,惊魂未定,猛灌一口凉水,道:“尤婆子半夜从柴房跑出来,偷卷了家中古玩,从后门跑路时被护院的逮住了,人赃并获,夫人叫人绑去了前堂南院执家法,棍棍往死里打……奴婢去时,屁股都成了血豆腐……”
  这么一闹,更是坐实了尤婆子赌博欠债,卷了东家财务逃跑不遂的不争事实。
  南院正对着高姨娘的厢房,一声声惨叫穿墙过壁,只怕叫她几日都难得睡个通透觉。
  欢娘倒是不信尤婆子有本事从关押的柴房逃出生天,翻墙时还能顺便去内室捞一笔,这尼玛简直太破人体极限了。
  只怕是柳倩娥故意安排的。
  保了地位和胞弟,骇住了高姨娘,个下人婆子算什么。
  这一场反客为主下来,欢娘有一种自己出酱油,柳倩娥出螃蟹的感觉。
  次日当午,欢娘临窗摹着香铺那头送回的货单,韩婆子从外头回来,面色煞白:“尤婆子不行了,抬回房间后,折腾了半日,裤子黏着屁股肉,一扯就撕下一大片皮肉……叫唤的力气都没了,好生吓人,半个时辰前,断了气儿……”
  欢娘将小笔搁回笔架,心里头跳得猛。
  这是头一次见着宅门内的杀伐不留情,这些日跟柳倩娥相处,觉得这夫人虽生得冷艳有余,慈和不足,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为继室的缘故,平日管家不温不火,也没怎么尤其出挑。
  现在看来,这妇人发起狠辣来,也是不逊色的。
  欢娘决定,对柳倩娥的那条大腿,抱得再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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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婆子被杖毙的身后事被柳倩娥交给高姨娘去操办,只说是遵着老爷平日心意,与这老姨娘分理家务事。
  高姨娘去下人厢房亲见了尤婆子死状,当场变了脸色,回了瑞雪院,传话说头痛脚酸,托病在房间内,避了这糟心事,几日没出。
  风波平息下来,郑济安嫌家中死了人,染了血腥不吉利,叫柳倩娥去鹤翱观那边,奉点香火,讨要些福贴圣水,压一压庭院里的戾气。
  柳倩娥也没说什么,马上差人去办,回来后老苍头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