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1 13:46      字数:4755
  宝玉这才恍然大悟,“我说近来怎么时常遇见蔷哥儿。”遂又哭笑不得问道,“这么说,你是要我给你做说客?”
  贾蓉窘着一张脸答应了,宝玉沉声道,“你也闹得太没章法了。既然和蔷哥儿好了,就不该再做那娶妻负人之事。难道你负女子才算负心,负男子就什么都不算了?既然娶了妻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倒也罢了,偏又放不开过往。依你之言,就只许你娶妻,不许他移爱?”
  贾蓉被宝玉一番话语说得脸颊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也不是……我就是,放不开。”
  宝玉摇了摇头,斜睆了他一眼道,“这事你就原不该来找我。恕我无能为力,请回罢。”
  贾蓉本想着,贾蔷素来对宝玉敬重有加,若宝玉肯开口帮忙几句,这事定有回转余地,却不想宝玉一口拒绝,还想再求,又见他俨然铁了心,这才怏怏起身退了出去。
  又过一日,柳长袀入府来见林黛玉,宝玉听了,也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见他二人话语温柔,一颦一笑皆为文静之气,不禁感叹道,林妹妹总算是放开心结,试着去接纳长袀了。
  贾母听闻柳长袀入府,便打发人过来传话,说让宝玉留了在怡红院用饭,并带着去园子逛一圈了再走。
  宝玉应了,和柳长袀在大观园各处看了一番,又同去潇湘馆坐了一回,才跟着一起出府往店子那边去了。
  “我正好有个事要找瑾容兄。”两人策马前行,宝玉笑道,“前几日去找他时,听说冯大哥请出去听戏了。”
  柳长袀笑言,“本就没个多大的事情,不过是瑾容自己瞧不开罢了。如今一处顽笑,也算不得什么。”
  宝玉点头,两人正说着,迎面见林瑾容从前头的店里出来,便一同下马过去,笑道,“莫不是知道我们过来,特在这儿等着不成?”
  元妃抱恙传宝玉
  林瑾容笑道,“倒是实在不知你要过来。”顿了顿,见宝玉下马走近,又道,“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了?”
  宝玉咳嗽了一声笑笑,等一旁的小子牵了马缰走开后,才道,“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见他说得这般认真,林瑾容也息了声,请柳长袀和宝玉一同走进店内。
  小子倒了茶上来,宝玉也不及喝一口,直接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柳长袀道,“你瞧瞧这个。”
  柳长袀接过来看了一遍,当即抬头道,“这是人参养荣丸的方子。”
  宝玉点头道,“是我从荣国府的药房里取出的。估计着应该是林妹妹的方子。你瞧瞧可有不妥之处。”
  柳长袀闻言,忙又仔细的来回看了两遍,才微摇了摇头,“看上去,倒和寻常的方子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
  话尾犹落,大有语气未完之意。
  “只不过什么?”林瑾容忙问。
  柳长袀道,“人参是滋补的药材,倘若气血俱衰,当以人参为主药,辅以其他补气之药,补气补血,自然对症。只是这些日子依着我对林姑娘的症状来看,林姑娘乃先天不足体质薄弱,因此而阴体虚弱,也可称之为阴虚火旺,应该滋阴降火。而人参补气,气有余便是火,属病理之火。如果再过多服用人参,则等于火上浇油,更加虚耗阴气。”
  柳长袀一番话,宝玉也就来来回回听懂了“火气”那几个字。便问,“究竟是何用意,你说明白一些。这些医理药理的,你说了我也不懂。”
  柳长袀只得将话阐述得更加明确,“这人参养荣丸的方子,当是人参100克,而这上面,人参却有115克。令还添了一味活血行气的药,川芎。”
  宝玉问道,“不过是稍稍多了一些,想来未有多大冲突才是。”
  柳长袀正色道,“依你之言,那些得了病的都不需要看大夫了,只要自己拿了书本照着多吃几幅药不就行了?林姑娘这症是属阴体虚弱,加之性格忧虑多思引起。人参养荣丸主在补血益气。用于心脾不足,气血两亏,多一味少一味都有天差地别之区效。更何况,这川芎本就是用在活血之上。虽只有少量,但久服则伤阴,会令其心火过甚,渴饮烦躁。”
  宝玉闻言一惊,顽笑之心立时收敛,紧蹙了双眉低声道,“这么说,这药还是有问题了。”
  柳长袀点头,心中也着实感到有些气闷恼怒,“自然是有问题的。虽看着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也能虚耗阴气,令人内火滋衍。”稍作停顿,又道,“虽不得一朝一夕致人性命,却也似慢性毒药,久服内积与心。”
  听完柳长袀一言,林瑾容不禁怒由心生,虽顾及宝玉在场,也忍不住喝道,“这就是荣国府给的好方子。我好好的一个妹妹被接到这儿来,竟是让你们这般迫害糟蹋的。”
  宝玉面上一红,遮掩不住燥热从脸颊扩散开来。
  这事虽他并不知情,但好歹他是荣国府的人,出了这种丑事,就连解释的理由也找不到。宝玉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林瑾容和柳长袀才好。
  “罢了罢了。”柳长袀拍了拍林瑾容的肩头,朝他暗下摇了摇头,笑道,“宝兄弟原也不知情。何况,若不是他来让我为林姑娘另外开个调理的药方,只怕到如今这事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
  林瑾容这才自觉方才一时盛怒之下牵连了宝玉,忙朝他俯身打了个稽首,口中不住陪笑道,“原是我为了黛玉妹妹的事心急了些,迁怒在了宝兄弟身上,可千万莫往心里头去才是。做哥哥的,这厢给你陪个不是。”
  宝玉忙还了礼,说了“不用”“理解”等语,又问柳长袀这方子该如何处置。
  柳长袀微一沉吟,道,“便交给我和瑾容兄保管。日后若出个什么差池,这也算是个凭证。”
  宝玉瞄了一眼柳长袀手中的方子,看着左下角那枚指甲片大小的红色印记,俨然是从荣国府出来的。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你便留着好了。只是若无什么要紧的大事,还请不要随意取出交与别人。”
  柳长袀一口应允。
  少时,小子在门外请林瑾容去对账,林瑾容留宝玉多坐片刻,自己道了罪后去了。
  一时间,宝玉只觉心绪紊乱。尽管他一早便做好了准备,但真当柳长袀指出这药方果真有误时,仍掩饰不住内心深处那失落与烦躁如涨潮的海水般一涌而出。
  宝玉自想着,虽他只是个半路过来的人,但好歹也算在荣国府生活了将近一年。府中上下各人待他莫不是真心情切,而自己也在无形中将她们视作家人一般。如今出了这种事,心中以往对荣国府那崇高的形象一下子跌落了千丈。
  正在胡乱思忖之际,柳长袀的唤声令他猛地回神。见宝玉走神,柳长袀自知他定是因为这药方而心中难受,便也不多挽留他,说了些安慰的话后送他出门。
  茗烟等几个小子忙牵了马过来,宝玉上马,心不在焉的往荣国府去了。
  刚到大门口,便见北静王的人早已在荣国府外等候多时。见宝玉过来,忙迎上前请了安道,“王爷有请贾公子过府一聚。”
  宝玉想着,此刻回府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那拿药暗中对付林妹妹的人也不知是谁。倒不如去见见北静王,也能令心情好转。
  这般一想后,便随来人往北静王府的方向行去。
  玄赋等众多侍女还是笑着将他引到鸣翠亭。正值风和日丽,微风溆溆的好天气,沿着园子的小路走进去,只见小桥流水盈盈,垂柳碧翠,携着金色的碎光随风款款飘动。隔着路两旁的花红柳绿,宝玉看见北静王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一手拿着本书搁在腿上,一手撑着额角俨然已经入睡。
  风卷起片片柳叶轻悠飞舞,带着迷蒙的静懿覆上王爷的睡脸,留连忘返般在他身体周围来回飘动徘徊,唯美的好似一幅画卷。
  玄赋等人因不敢擅入,只将宝玉引入园子后便离开了。
  宝玉放轻步子上前,看着北静王那平静的睡脸,烦躁的心宛如炎炎夏日里的湖面被人投入一座冰山,瞬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凉与放松。
  走到北静王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宝玉直直盯视着那张完美无俦的俊美容颜,心中无声轻叹。
  这么一张好相貌,也怨不得东平郡王心中遐想。亏了是个男子,还是王爷之尊,若是女儿身,只怕又是红颜祸水。
  宝玉定定看着北静王的睡颜出了半会儿神,越看越感觉那张熟睡的容貌如此完美无缺,起身走到园子外让玄赋等人帮忙取来碳条和纸,在离鸣翠亭三米开外的地方架好画架,将北静王熟睡的样子一点一点勾画在纸上。
  偌大的园子里,寂静无声。阳光温柔的洒落在宝玉身上,顺着他手中的动作反射出点点朦胧的金光。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凳上的人掀了掀紧覆的长睫,缓缓张开檀黑如墨的双眼。
  宝玉正值画到最后,还差一点就完工,见北静王突然醒来,忙喊道,“别动。把眼睛闭上,我还没画完呢!”
  北静王弯唇一笑,起身将书随手搁在桌上,朝宝玉走了过来,“你可是趁着我睡着了偷画的?”
  宝玉也不拦他,指着纸上那亭中安静入睡的美男子笑问,“好看吗?”
  北静王看了片刻,笑道,“既是拿我作的画,这张画就该送了我才是。”
  见北静王伸手就要去取画,宝玉忙拦到,“这可不行。上次已经给你画了一张了,这张我要自己留着。”
  北静王将宝玉一把搂入怀中,笑吟吟的道,“你若将这画送了我,回头我自有更好的东西送你。”
  宝玉挣开北静王的手,先将那画卷了收入袖中,才笑着道,“你说的那些好东西,不过也就是些稀奇玩意儿罢了。可比不上我这个。”
  北静王朗声起笑,握了宝玉的手道,“这次你可就猜错了。”说完,唤来玄赋道,“把上午本王做的那些端来。”
  玄赋笑着去了。宝玉见北静王说的竟是“本王做的”几字,不禁大为好奇,忙问,“是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东西?”
  北静王笑笑,甚为神秘道,“虽是借了你的好法子来学着做了些,却也是我的心意。一会儿你只管瞧瞧,可与你做的有何差别。”
  宝玉正要说话,怜诗匆忙忙赶过来在园子外掬身行礼,只说是荣国府打发人来接贾公子回府。
  宝玉一怔,想着这事从未有过,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忙问怎么了。
  怜诗一一答了,说是元妃身子抱恙,心中挂记亲人,皇恩浩荡,准许元妃娘娘胞弟宝玉亲入宫中一见,以示恩宠。又道,“荣国府的轿子就在外头,说是宫里来了人,请贾公子即刻回府,入宫觐见。”
  宝玉刚说了“好”,还未来得及动身,北静王已一手拽住他道,“宝玉。”
  宝玉回头,以眼神询问北静王。
  北静王一时语塞,淡然的神情下隐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愁虑。
  “宝玉,今日,”北静王犹豫了一下,道,“暂且不去。”
  从北静王那双静懿而清澈的黑眸里,宝玉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初次进宫会失了礼数,宝玉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你放心,我只是见见大姐姐就回来。不妨事的。”
  北静王缓缓松开手,宝玉刚迈步,又唤道,“宝玉,我还有一事。”
  宝玉回头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啊!等我回来再告诉我。”说完,随怜诗绕过回廊出府去了。
  前面宝玉刚走,后面玄赋等人捧了一盘蜜汁鸡翅过来,见园子里独站了北静王一人,忙掬身行礼问道,“王爷,贾公子呢?”
  北静王看了一眼玄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宝玉离去的方向,眸中思绪万千,最终化作一声轻叹逸出唇角。
  即便是那人,我也不该放手……
  北静王的眸子澄净无波的映照出无云的天际,内心却如飓风过后的湖面,逐渐平静、沉淀。
  宝玉,本王……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御花园皇帝召见
  宝玉刚到荣国府大门,便见宫中来的轿子早已在大门口等候,来宣圣上口谕的夏公公此刻正在前厅用茶。
  宝玉被二门等候着的袭人、晴雯等人带到怡红院换了入宫的正装,又送他去王夫人、贾母处听了训示后,才去到前厅去见夏公公。
  此刻贾郝、贾政皆在前厅陪客,见宝玉进来,夏公公笑着上前道,“既然小爷回来,不如即刻入宫的好。”
  贾政笑着答应了,将宝玉唤道一旁低低嘱咐的几句,又道,“按理外男未得召见不得擅入内宫,虽不知娘娘为何独独召见你一人,只是如今既然皇恩浩荡,下了这旨意,你便去请了娘娘的安。宫中不比荣国府,切莫多言莽行,以免冲撞了宫中各人。”
  宝玉一一答应了。又让贾政只管放心,自己见了元妃便即刻回来。总算让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