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客套了，甚至直接你我相称……并且，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于是凤凌渊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执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看着那杯中的美酒在手中晃悠，良久，才开口，“皇后的意思是？”
  听到他唇边溢出来的称呼，女子明显的一愣，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皇上，其实我就是宋江海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宋烟。在与端王大婚的那日，他伙同宋甜劫持了我的花轿，代替我嫁进了端王府。而我……后来回到相府，做了顾江的女儿。他这是欺君犯上，如果我出面指认，他一定会倒台。”
  宋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只是说话间，那一双明媚的一眼片刻都没有快离开过凤凌渊的脸，甚至藏在桌下的手，都狠狠的篡了起来。
  她忽然就觉得人生就是一个赌局。对付沈浪的时候，她在赌，结果真的赌赢了。而如今跟凤凌渊商量事情的时候，她一样在赌。赌凤凌渊对她的宠爱……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对付宋江海和宋甜是一回事，可自己还留在皇宫，又是另外一回事。自从沈浪死后，她就似乎明白了一点。不管活着的时候多么恨，人死了，就一点用都没有。她不过就是想让宋江海付出代价，何必让自己劳心劳力的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这后宫，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呆的……宋烟知道，若不是凤凌渊暗中下令，不让嫔妃过来未央宫，并且还派了禁军保护，她现在早被一群妃子弄的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是以，归根结底，后宫也不是个长久之地。为今之计，只有这个最快的报仇方法，才能让一切都结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宋烟觉得这么的累。她承受不了，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她也不过是一个人，想要回归平静。
  男子手中还保持着握着酒杯的姿势，静静的听完女子的话，适才饮下杯中的酒，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朕知道了，可是你这么做，后果就是欺君。”
  而欺君，就是死罪。
  宋烟有些诧异，凤凌渊知道这一切之后，还能这么镇定。然，这些她也都不想管了，只是点头，“臣妾知道，只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毕竟，臣妾也帮过皇上一把。”
  听到凤凌渊都说到这份上，宋烟一下就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连称谓，都生疏起来。她还以为凤凌渊会保自己，没想到……开口，就是欺君之罪。
  呵呵……
  女子唇边，尽是苦涩的笑。
  看吧……这就是人生，悲凉的让人无法接受。
  【金牌加更】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也会痛吗？
  男子抬眸，就看到女子眼中浓浓的悲苦，也许是心疼了，也许是出于别的心情，男子起身，一步步走到女子的身边，一伸手，便将女子揽在怀中，“朕会护你周全……”
  漆黑的夜，男女紧紧的拥着，吸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
  过了几日，宋烟得偿所愿。
  凤凌渊用欺君的罪名抄了宋江海的家，并且将宋甜捉拿归案，宋烟也入狱了。虽然顾江也出面澄清，自己就是宋烟的亲爹，可凤凌渊却执意将女子关了起来。
  宋烟知道，这是凤凌渊对自己的保护。
  在牢里，可以有数十倍的暗卫保护。碧月宫的人也可以在外面守护，安全，便不是问题了。宋烟这样做，扰了端王爷的好事，难免他不会派人来为难宋烟。
  知道了这些，宋烟反而还觉得舒坦。牢里虽然环境不是很好，但是最起码，还是让她安安生生的过了几个昼夜。
  宋烟在认罪书上画押，凤凌渊大怒，判了宋江海和宋甜死刑，隔日押往菜市场处斩。
  凤凌渊本想放了宋烟，却被朝堂上的大臣们苦苦相逼。
  说，妖后干扰朝政，此女留不得……
  于是，宋烟就在大牢中度过了一夜又一夜。可就是这样，宋烟还是不放心云朝，又派了清风去陈国打探情况，势必要组织陈国与云朝开战。
  如今宋江海颜面扫地，被世人所唾弃。宋烟的目的达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复仇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情。而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凤凌渊。
  她不想云朝在他手上丢掉。
  黑暗的牢笼里，日子过的总是很慢。
  宋烟被人带出去的时候，是宋江海被处斩的那一天。宋烟也被同样的罪名带出去，听狱卒说，是要一同处斩。宋烟同样的面无表情。就算是凤凌渊要杀她，同样有碧月宫的人会救她。早在入狱之前，她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不用担心。
  可是……
  为什么听到那个沉稳的男子要让自己死的时候，心里这么空？身体仿佛都被掏空了，没有一点念想，没有一点痛。
  不若当初端王娶了宋甜时候的悲凉，不若当初玉渊与那美丽的女子并肩站着时候的酸辛，也没有当初玉渊一句，只是想着她的宝物时的痛心。
  只有一种被抽干了的感觉。
  仿佛行尸走肉，没有灵魂。宋烟抿了唇，什么都没说，只一步步往那牢狱门外走去。
  之后便是被压在了一个囚车里，朝着菜市场的方向缓缓的行驶。
  走了很久很久，都还没有到，宋烟觉得奇怪了。一直到有鸡蛋，有白菜，有剩菜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女子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的抬头，看着街道两旁，都是那些黎民百姓们……嘴里都在骂她，说她是狐狸精。
  紧接着，又更多的鸡蛋砸过来……
  宋烟痴痴的站在囚车上，表情木讷。
  她谁也没看，唯独抬眼看了那在监斩台上的男子。
  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反射着火辣辣的阳光，闪的女子的眼都有些刺痛。
  他说，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说，皇后，你有几颗心？
  他说，我会护你周全……
  同样是他那双凉薄的唇角，吻过她的眉眼。
  是他那双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身。
  是他那宽厚的肩膀，给她最好的依靠。
  她总是想着他是帮着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从去了一趟万花谷，回来的是碰到凤凌渊，就觉得他和玉渊越来越像了……
  两个人都是保护她的，都是宠她的，也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她的……
  眉心深深的皱起，女子握紧了拳头，直直的看着那尊王的黑眸。
  耳边，有宋江海和宋甜的辱骂。
  “你这个孽障！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宋烟，你有本事别玩阴的啊！你弄死了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两声诅咒一般的呐喊，终于是让宋烟侧目。
  她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她看到他们的头发像是稻草堆一样，她看到他们周身都是碎鸡蛋，烂菜叶……
  她突然觉得开心，觉得自己现在的下场是值得的。
  她其实没有那么多的理想，也不想做什么女强人，只是想报仇，想找一个疼在自己的男子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而已。只是没有想到，上天似乎不愿意她过的这么好……
  六岁，她遇见了一个白衣少年。
  那时候的他，只是揽了她，将她护在身后，在漆黑的山洞里拥了她一夜。
  不过那只是留在童年，很快忘却。
  十二岁，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端王爷。
  那时候瘦弱的他请圣旨出关，她为他骄傲，一等就是五年。等来的是他娶了别人。
  一开始痛，也许只是觉得背叛，她想，她不是真的爱他，只是年少的崇拜罢了。
  十七岁，她见到了玉渊。
  就是这个在童年救过她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男子。他护她，帮她，助她，到头来只是为了她手中的宝物。
  她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他，可这份感情却在还没有萌芽的时候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再后来，她嫁给了凤凌渊。
  她记得明月说过的一句话，有的人是人生中的风景，而有的人，才是一生。
  她以为凤凌渊才是她的一生，所以她用全力去帮助，去照顾，却不想，终究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绝情。
  不过，好歹凤凌渊帮她报仇了。这也算是帮她了，她不怪他。
  娘亲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很快，她就要去跟娘会面了不是吗？
  宋江海今日人头落地，沈浪也死了，她的仇已经报了，活着，反正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还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她累的，真的累了……
  她好像睡觉，好像闭上眼，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可为什么，朦胧间，她好像看到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竟然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他那双黑眸中的伤痛。
  他也会痛吗？
  女子嗤笑一声，眸中轻视的意味显得那么的重。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这么做，我不怪你
  她听到他开口。“烟儿……”
  也许当一个人悲痛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看事情的眼都会清明。宋烟看到了男子眸中的痛，爱，无奈……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要杀她不是吗？还是当街处斩，处斩之前，还来游街了。
  他只是在高台上看着她满身都被扔过鸡蛋，残叶，甚者衣衫上，还有百姓们辱骂她时候喷出来的口水。
  他只是这么看着，再没有跑出来将她护在怀中，在没有那温润的眸子。
  女子忽然咬了牙，往囚车前挪动一点，直直的看在男子的眼中。
  两人对视，女子一字一句的开口，“将我和我娘葬在一起吧……你这么做，我不怪你，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这是属于宋烟的自尊和高傲。
  其实她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扳倒宋江海。她已经是云朝的皇后，有多少人会不听她的话么？很多事情，只要她肯定多动一点心思，多做一点手脚，就可以轻易的给宋江海定罪。
  也许是死罪，也许是流放，全凭她的心思。
  然。
  她将这样的权利给了凤凌渊，她以身试险，给了宋江海最沉重的罪名。而这样的功劳，她都给了凤凌渊。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将她送上了邢台。她看到了身后筷子手喝下一碗酒，噗噗的喷在那大刀上，估计等一会儿，就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走到这一步，她谁也不怪。都是她太天真了不是吗？
  也是累了，什么都不想去计较，也不想去深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一副残躯，乜有灵魂，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而，就算是现在，就算是他要杀她，那么凉薄……真正的让她明白了，什么才无情。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心里依然明白，她爱他，所以她不怪他。
  女子微微仰头，任由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
  凤凌渊负手站着，就看到女子嘴角那微微的弧度，心里猛然一痛，似乎是被什么钝物击中，闷闷的痛。
  男子伸手，抚上女子的脸颊，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也不能说……
  今日的形势，他还能再说什么？
  可女子感觉到他的触碰，猛然一下睁开眼，唇角是冷笑，就那么看着凤凌渊。可是怎么看着看着，她却发现他眼角的湿润？
  凤凌渊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眸，不是很狭长，配在他的脸上，能让人看出来，那种淡淡的光华，迎着春日的风，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偏偏被吸引的气质。而如今，那双好看的眉角，竟然流露出液体……
  一点点将睫毛打湿。
  下雨了吗？女子仰头，想看看，是不是雨水将凤凌渊的眼角打湿了。
  可是一仰头，却看到那刺眼的阳光，再没有其他了。
  风和日丽的春日，怎么会下雨呢？
  再回头的时候，女子已经不再开口了，也没有去看男子眼角的湿润是从何而来。她低了头，任由身后的狱卒将她从牢笼中拉出，送上了高台。
  身后有人踢了她的膝盖，砰的一声，她不得已跪了下去。
  生生一跪，膝盖接触到地面，剧烈的痛传来。而女子却已经感受不到了，因为她看到监斩台上监斩官丢下了令牌，身边的宋江海脑袋已经被砍下来了，顺着她的脚边，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
  还好那脑袋最后停止的时候，是用后脑勺对着她的。
  可即便是这样，宋烟还是不敢想象那后脑勺之前的一双眼，该是如何的瞪着。她庆幸没有看到那一幕……
  随后，是宋甜。
  宋甜在努力的挣扎，身后的侩子手一下子也来不及动手，就被挣开。
  宋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