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投诚？”敏锐的察觉九儿话里的意思，宋烟伸手捏了捏眉心。
  这话一出口，宋烟就有点懵。刚才去了一趟皇宫，连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变的像凤凌渊了。
  可一直跪在地上的九儿并不这么想，她做之前就有了被发现的心里准备，如今被逮到，也在意料之中。“九儿受过大夫人的恩惠，是以才会昧着良心帮大夫人做这样的事情，如今被小姐发现了，九儿甘愿一死。但求小姐不要正面和大夫人发生冲突。小姐现在虽然有皇上的庇护，但是终究是有名无实。相府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是面热心冷，小姐这样一闹腾，他们个个都视您为眼中钉……”
  九儿一大番话下来，看着宋烟的眼神中都是忧愁，似乎是真心的在为宋烟担心。
  许是坐的久有些累了，宋烟软软的靠在床头，脑袋随意歪着，脸颊边有丝丝的墨发垂落下来，衬得锁骨越发的明显白皙，身上套着白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周身都散发着慵懒的意味。
  只那双明媚的眼眸，却一刻都不离开九儿的脸。
  宋烟手下把玩着衣衫上的带子，一圈圈的缠绕，再一圈圈的解开。
  眼前跪在地上的丫头，是大夫人的人，也是管家派给她的。曾经给她下过毒，监视过她的一举一动。但……
  前几天她屋内有人闯入，玉渊来救她的时候，九儿也没有去向大夫人保密。当时九儿就候在西院，那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大夫人也没有闻讯赶来，那定然是九儿没有去通风报信。
  在这件事情上，九儿算是帮她瞒住了。
  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宋烟细细的打量着九儿。
  这丫头，对自己下毒，还有胆量承认。看样子是个有胆识的人……而她，在这偌大的相府，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虽说玉渊在暗地里帮助她，明面上还有凤凌渊的面子。但……宋甜和宋江海肯定在伺机对她下手，上次司徒铭也告诉过自己沈浪的行动越来越诡异了。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沈浪都没有露面，宋烟知道，靠沈浪是靠不住了。
  这样一想来，似乎就她一个人在这相府中，孤立无援。
  虽说九儿以前是大夫人的人，可是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帮助她。
  如果说能将九儿收为己用，那自己就会多一分胜算。
  九儿在相府多年，对相府很了解。而且，大夫人能让她来给自己下毒，那定然是十分信任九儿了。
  如此的思量着，宋烟忽而勾了勾唇角，开口道，“他们不欢迎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至于你想清楚了吗？要做我的人，第一条就是不能背叛。”
  九儿能背叛大夫人，总有一天也会背叛宋烟自己。
  宋烟考虑了这么久，九儿还以为宋烟不会答应了，正在失望中，却没有想到宋烟开口的话中还是有一线机会的。顿时就激动起来……“小姐放心，九儿不会背叛小姐的！九儿的娘亲当年和小姐的娘情同姐妹，后来九儿的娘在青楼中怀孕，得罪了一位贵人，是小姐的娘豁出性命救了九儿和九儿的娘亲一命，这样的恩情，九儿怎么还能背叛小姐？”
  第四十九章　只能做宋烟
  这九儿，一激动，立马就把最关键的事情给说了出来，直听得宋烟一阵头疼。
  “我娘救了你娘？你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还给我下砒霜？”
  早料到自己说出这件事情，会遭到小姐理所当然的质疑，九儿连忙接口，“那日大夫人把我叫到房中，说如果我不做这件事情，她就要换的丫鬟来做，九儿想自己在小姐的身边，小姐总会安全一些，所以才……”
  说着，九儿似乎在回忆那日被大夫人逼迫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酸意，眼眶中尽是泪花。
  “哦……”尾音拖得老长，宋烟听着九儿还算连贯的起来的故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木然的开口，“起来吧，给我重新打盆水，晚上会有贵客上门。”
  九儿正伤心着，没想到竟然听到宋烟这么不找边际的一句话，立时也懵了片刻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去打水了。
  望着九儿退出去的身影，宋烟才伸了个懒腰，起身坐到铜镜前。
  镜中的人儿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方方正正的写着三个大字。顾如烟。
  皓腕执起木质的梳子，一寸一寸的梳理着自己的发。漆黑的发从指间流过，宋烟皱了眉。
  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自从那日被劫持了花轿开始，她就发誓，要报仇，要让所有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是以，后来她答应做了顾如烟。甚至为了报仇好好的扮演顾如烟这个软弱的角色，只有成为顾如烟，她才能报仇！
  可惜……她这才明白，她错了。
  要报仇，如果完全成为顾如烟，那是不可能的。顾如烟从小被抛弃，就是一个软弱，没有野心的姑娘……她要是成为这样的顾如烟，她还怎么能报仇？
  她只能做宋烟，只有做宋烟！
  宋烟有野心，有计谋，有手段……虽然之前她一直努力做好大家闺秀的范儿，然……她从小就对兵书感兴趣，这是不能掩盖的。
  如今，重新做回宋烟，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深深的吸了口气，宋烟收拾好心情，打开门的时候九儿正好断了水盆进来，一番的搭理之后，主仆二人终于闲了下来，宋烟又叫了九儿端着椅子坐在门口绣花，自己则在旁边看着。
  九儿从小的手工就不错，只是因为在相府中每日都有很多活儿干，也就没有怎么绣过，如今突然一下拿在手中，还真有点僵硬。
  默默的看着九儿被针扎了几下，宋烟也不开口，就在旁边站着，一双犀利的眼看得九儿浑身不舒服。
  良久，终于是宋烟先开口，“这世上，好多事情都跟这颗针一样，就算它扎了你，可是你还是得靠着它秀出一朵朵美丽的牡丹。”
  落音很轻，轻的让人听不出来宋烟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可九儿手上却倏地一顿。
  “小姐……”呢喃一声，九儿放下手中的针，将食指吮吸在口中，一股腥味传来，溢满了整个大脑。
  “你说是吗？九儿？”宋烟却不为所动，步步紧逼的问着。
  “是……”转动着那颗尚且带着自己的鲜血的针头，九儿如是说。心上一股股的酸气往上冒，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五十章　了解相府
  见此，宋烟才蹲下身去，从九儿的手中将针头拿开，微微启唇，“并且，还会如同是珍宝一般的呵护在怀中。可若是有着一日，它再扎了你的手……也许你就会把它折成两截。”
  宋烟说起这针，就是在告诉九儿，她可以不计较九儿以前对她做的一切。但是，若是有一天，九儿胆敢背叛，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九儿知道了。”堪堪的收下那枚针，九儿心里是又甜又苦。
  甜的是小姐终于肯手下她。
  苦的是小姐终究还是不信她。
  看着九儿这么懂事，宋烟也满意了。温雅的笑爬上了脸颊，宋烟扶着九儿起身，自个儿缓步走到院中的摇椅上躺着，恹恹的道，“九儿，你在这相府中呆了多少年了？”
  九儿跟过去，听着宋烟语气稍微缓和起来，才跟着道，“回小姐，九儿来相府六年了。六年前娘病逝了，九儿为了凑钱给娘下葬，这才卖身到了相府。”
  “是大夫人替你赎身的吧？”等到九儿说完，宋烟才插话。
  闻言，九儿心中一紧。
  她刚才口快，差一点就说出口了，幸好稳住。没想到却被小姐给猜了出来。
  后背透着汗，九儿赢着头皮点了头。
  九儿心里也明白，帮助母亲下葬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恩惠，但是……这么多年，她已经帮着大夫人干了不少的坏事了。如今又遇上了自己和母亲的救命大恩人，她从今往后的命都是小姐的，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恩？
  况且，她知道的，如果娘在底下有知，也会支持她这样做。
  “哦……”又哦了一声，宋烟闭上了眼，“给我说说这相府的情况吧。”
  意识到自己只能做回以往的宋烟之后，宋烟才明白，要想在相府中生存，首先要了解这个相府才行。
  抬眸，九儿没有在宋烟脸上看到什么不妥，这才清了嗓子，“回小姐。这相府中现在一共还有三位夫人。大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前几年病逝了，只给相爷留下了两个儿子。而大夫人生了一男一女，大儿子去看了边关镇守，小女儿顾莲儿如今还在府中。大夫人为了守住自己的势力，将相爷的另外两个儿子都给赶了出去，说是让他们出去历练。
  那个老管家名叫金宅，也是大夫人的人。在相府中做了二十多年了，深得相爷的器重。另外……”
  说道这里，九儿又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九儿也不知道小姐发现没有，顾莲儿虽然表面上天真烂漫，但其实内心却是蛇蝎心肠。前几日我看那顾莲儿跟小姐很要好，也就没敢说。小姐你得小心她，她这个人面善心恶，在九儿看来，她的心计远在大夫人之上。”
  沉默的听着九儿的一番话，宋烟努力的记住这一切。整个相府，她要了解的一清二楚。可是提到顾莲儿……“顾莲儿会跳舞吗？”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宋烟立马睁开了眼，急切的看向九儿，问道。
  第五十一章　以后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会啊！顾莲儿从小练了一身的倾城绝舞，只是不怎么在人前跳。”说起这个，九儿也觉得奇怪，按照顾莲儿那善妒的心来说，要是她跳的好，肯定会出来卖弄一番，可是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在人前跳过舞。
  听着九儿的话，宋烟又是一阵皱眉。“今后我的饮食起居都由你照顾，穿的鞋子尤其要检查！”
  伸手捏了捏眉心，宋烟只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正在等着自己。
  她还记得下午那小太监来叫她的时候说的就是那舞的事情。当时宋甜也在场，宋甜跳舞输给了自己，一定会怀恨在心，而顾莲儿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么？
  “是，小姐。”九儿也不知道宋烟在想些什么，不过她确实很少见到宋烟这样紧张的样子，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小姐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办。
  看到九儿答应了，宋烟才松了口气。潜意识里，宋烟已经完全相信了九儿，不然也不会让九儿去办这事儿。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宋烟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方才九儿被针扎到的时候，眼中的酸楚是怎么也不可能装的出来的。
  想了想，宋烟又偏头问道，“相爷的脾气怎么样？”
  宋烟这话一出口，九儿就觉得疑惑了。小姐不叫相爷为爹……可想归想，但是还是回忆着以往印象中的顾相，“相爷一向温和，也不怎么罚下人，唯独对大夫人还算是比较好，最宠爱的子云就是顾莲儿了，她总是知道怎么讨人欢心。”
  九儿每次说话，都有意无意的指出顾莲儿，本来宋烟还没有上心，这一听，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九儿，顾莲儿是不是欺负过你？”
  也许没有料到宋烟这么快就摸清楚了自己想的那点小九九，九儿一顿，差点咬到舌头。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宋烟不免有些好奇的转头看过去，却发现身后的丫头不知道何时肩膀有些抽抽搭搭的。
  就这么一眼，宋烟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叹了口气，宋烟安慰了九儿两声，“没事儿了，以后跟着我，只要你忠心，我会对你好的。”
  “……”九儿本来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对宋烟的忠心，然，话酝酿在唇边，却耳尖的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住了口，扭头看过去。
  正好看到顾莲儿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手中都托着托盘。
  宋烟也顺着九儿的目光看过去，冷哼一声，果然，这么快就来了。
  回头看着宋烟眼中的清明，九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之前宋烟说的有贵客要来。没想到是在说顾莲儿……
  乖巧的退后，九儿垂首站在了宋烟的身边。
  “姐姐！”顾莲儿一溜烟的跑过来，张口就来了这么清脆的一声。
  以前宋烟还觉得顾莲儿生性单纯，可爱。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她这些善良都是装的，心中对顾莲儿的好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当下也没有给顾莲儿好脸色，又恹恹的躺回了椅子中。
  第五十二章　敌在暗，我在明
  顾莲儿这辈子都没被人冷脸对待过，一下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