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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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1 13:36 字数:4870
三王爷歪着头笑问:“不知秋寨主要让本王找的是什么人?”
秋枫加重语气道:“王佛。”
“王佛?”三王爷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正是此人。”秋枫道。
“本王听说他是个杀手,难道秋寨主是想让他替你杀人?”
“不是。王佛虽是杀手,我却知道他有‘三不为、四为杀’原则。”秋枫微一沉吟,又道,“我只想让他替我去请一个人。”
“何人?”
“一个女人,叫做花念容。她不但是如今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更是老朽的仇人。”
三王爷越发不解:“本王不太明白,秋寨主可否讲得详细一些。”
“可以。”秋枫握紧拳头放在胸前,抬起脸道,“三十年前,花念容夺了老朽的绿林总瓢把子一职,至今想来,犹觉奇耻难平,不杀此人,老朽死不瞑目。”
智宗忙在一边补充道:“王爷,以私来说,杀了花念容,可解我大哥心头之恨。于公而言,也可为朝廷除去心头大患,如此一箭双雕之计,王爷以为如何?”
三王爷啪的合上折扇,略加思索,道:“好虽好,只是你与花念容素有仇隙,她如何肯来?”
智宗笑道:“王爷放心,我已替秋大哥修得书信一封,王佛持信前往,定能将人请到。”
三王爷仍觉有些奇怪,问道:“本王还是不太明白,秋寨主为何单让王佛前往,难道换一个人不可以吗?”
秋枫脸现敬佩之色,一挑右手大拇指,道:“不瞒王爷,老朽只所以想到王佛,是因为我相信他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正人君子,血性男儿。老朽数了数,无论是人品,抑或武功,王佛都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据老朽所知,此人禀性刚正,重情重义,凡是他答应过别人的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三王爷道:“这么说,秋寨主定是见过王佛喽?”
秋枫重重的叹道:“不曾,只是慕名而已。”
三王爷跟着扼腕:“秋寨主分明是在难为本王,王佛是什么样子,连秋寨主也没有见过,本王更是一无所知。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你让本王如何去找?再说,即便是找到了他,他若是不肯前来,本王有什么法子?”
智宗笑道:“王爷不必为难,凭王爷的威望,只须一声令下,四下撒下人马,何愁找不到一个王佛?”
三王爷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迎着秋枫道:“大寨主,照你这么一说,本王若是找不到王佛,墨指挥使等人,你是不肯放了?”
秋枫笑道:“放虽放,但要迟些日子。”
三王爷扭转身子,望着王佛道:“龙先生,你可识得王佛?”
王佛后退一步,突然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不才,便是王佛。”
“你……你怎么开了口?你真的……是王佛?”三王爷指着王佛,只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真没想到,站在眼前的龙狂居然竟是王佛。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王佛莞尔一笑,缓缓背过身去,在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在手掌内先在头上一抹,跟着服了几滴。须臾之间,便见他头上的白发一根根渐成黑色。王佛拢了拢头发,将一张脸转向三王爷。
此时再见王佛的一张脸,已与先前的龙狂判若俩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四五十岁,满面皱纹荡然无存。
“你……你把本王瞒的好苦。”三王爷脸色蓦的一沉,大为不悦的道,“王佛,你可知罪?”
王佛不卑不亢的一笑:“当然。在下欺骗了王爷,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三王爷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佛道:“原由很简单,在下只想杀一个人。”
三王爷当即道:“归天鹤——”
王佛道:“正是。”
三王爷紧追着问:“为谁而杀?”
“柳依依。”王佛说出这三个字,眼中便浮出一丝暖暖的笑意。他凝视着三王爷的眼睛,索性不再隐瞒,就将自己从见柳依依第一次起、如何西湖赴约、得知柳依依的身世以及如何易容入京等事,一一道出。最后悠然一笑,看了看背后站着的众侍卫,“王爷,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若认为王佛犯了大不敬之罪,可命侍卫将我拿下。你放心,我绝计不会反抗。”
三王爷先是震怒,尔后动容,随之朗声大笑。笑罢蓦的长身一揖,向着王佛连拜了三拜:“好!好一个‘杀手佛’,唯情唯义,本王自愧弗如。好,好!本王不怪——”
“多谢王爷。”王佛笑着走上两步,“秋大当家,智二当家,王佛不才,愿走一遭。”
三王爷一把将王佛拉住,甚为忧虑的道:“王佛,你有伤在身,千万去不得。再说,万一花念容与你翻了脸,真个动起手来,只恐你——”
王佛反手在腰间取出“挽歌”软剑,轻轻一弹,剑尖向上斜指,道:“王爷勿虑,我不用真气便是,凭得此剑,想来亦无大碍。”
“好!够痛快。”智宗笑着轻击一掌,挽了挽袖面,“王兄弟,不是智某多疑,‘杀手佛’声名远播,冒名顶替的大有人在。你我之间未曾谋面,是真是假,我可说不太准。所以……在下有个建议……”
王佛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踏上一步:“二当家的意恩我明白,二当家,请——”
“好!爽快之至。”智宗双手一伸,笑着吩咐道,“小的们,取我的兵刃来。”
时间不大,两名小喽罗一人执着一条短柄狐尾幡步入大厅。智宗有意卖弄,脚尖微一点地,一个“仪凤冲霄”拔身跃起。双手一搭狐尾幡,回手抄入掌中,半空中一个“巧燕翻云”斜身飘落,站在王佛眼前。
秋枫忙道:“二弟,不可!”
智宗笑着将双幡呼的凌空一舞,回过头道:“大哥放心,我与王兄弟重在切磋,不求相拼,只不过是点到而止罢了。”
说话之间,智宗作势欲攻,王佛忽然伸手将他拦住:“二当家且慢!交手之前,可否赐在下一壶酒和一张椅子?而且,酒最好是温过的酒,越烈越好。”
“当然可以。”智宗先令人将一张椅子搬上,又命人温了满满一壶烧刀子烈酒。王佛右手持剑,左手执壶,稳稳在椅子上一坐,脊背紧抵椅背,脸色显得极其平静。
三王爷及众侍卫四下一闪,大厅正中,只剩下王佛和智宗二人。
王佛提起酒壶微啜一口,笑道:“好酒!二当家,请发招吧!”
“王兄弟,恕智某不恭,多有僭越,接幡——”一俯身,左手幡呼的一抖,一招“虎卧凤阁”斜刺里扫向王佛胸口。
须知武林当中,幡乃是一种素不常见的独门兵器,智宗所使的这一对狐尾幡,更是与众不同。其幡杆长三尺,粗若茶杯口,均属青铜所铸。每条狐尾幡上,各系了五条五尺长的“软藤”狐尾。由于所做精巧,十条狐尾惟妙惟肖,与真的狐尾毫无二致。
王佛听风辨形,呷了一口酒。提起软剑信手一挥,圆转流畅,凝神造意,以行书之法写了一个“分”字。智宗一幡扫出,只觉力道两旁一侧,竟被引了开来。遂将身子一矮,回转右手狐尾幡,又一招“碑照四裔”攻了上去。
王佛笑了笑,轻喝道:“二当家,好俊的身手!”手中剑猝然一颤,起、运、收、转,剑声啸啸,势如惊鸿避弋,星斗磊落,又连写了三个“同”字。
智宗一幡盖下,不知怎地,仍是准头一歪,顺剑尖滑了出去。当下抽身一退,狐尾幡十字插花护于胸前,笑着问道:“王兄弟的剑法恁地奇怪,敢问这是什么剑法?”
第十七章 酒剑飘零
第十七章酒剑飘零
王佛舔了舔下唇,托起酒壶笑道:“老实说,这是什么剑法,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的剑法‘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也无旁,上决浮去,下决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智二当家博广多闻,烦劳你给起个名字怎样?”
智宗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我还要试试再说。”双幡舞动,“孤峰四绝”、“孤松悬崖”、“香象渡河”、“千山暮雪”、“惊雷坠石”一连五幡疾攻而上。刹那之间幡影飘飘,开辟纵擒,一招招凝重沉雄,劲猛之极,将王佛紧紧困住。
王佛依然一边饮酒,一边以剑代笔,手中剑直斜弯平,牵带萦回,无论对方的幡势如何凶猛,皆被他谈笑化解。
他坐在椅子上,凝神静虑,手中剑随意挥洒,剑光闪处,垂、缩、往、收,看似无意求合,却又无处不合,无法而有法。待见他兴酣所至,犹如一个人情至深处,于醉酒之间濡墨挥毫,不但极尽飞动之美,而且颇具“流金出冶,随范铸形”之妙。
看王佛出剑的姿势,如同在书写属于自己的思念,剑意越浓,思念愈深。
看他饮酒的姿势,每饮一口,犹如捧出一颗心共醉,酒愈烈,情更深。
等二人拆了将近三十余招,王佛壶中的酒堪已饮尽,脸上已有了七分醉意。突见他出剑一按,口中吟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这是唐朝大诗人杜少陵的一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笔调酣畅,节奏明快,被后人称为杜之“生平第一快诗”。是以王佛吟诵起来,也是一气呵成,快如流水。
但王佛的剑法更快,宛如江河浩荡,连绵不尽。如果说他方才所使的剑法如同行书,这一路快剑则更像是一笔狂草。
他写的,正是这一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之诗篇,快诗、快剑、快意,三者之间均被王佛运用得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
他好像已不再是与人对敌,而是与“笔”共书。在他眼前,智宗也好像不在是劲敌,只是个观看他书法的欣赏者。
王佛的剑法相避相形,相呼相应,合中有开,实处见虚,转瞬间越来越快,快得连剑风都来不及发,连剑光都来不及闪。
剑法越快,剑意愈美。
剑意越美,便越令人心醉神驰。
吟至最后两句时,王佛微微一笑,十四个字章法相成,一笔而就。就见剑尖变幻,忽之敞豁恢宏,倏之劲健峻急,其意之妍美精巧,其势之风流婉约,当真如云行水流,秾纤间出。厅内众人看到精彩之处,无不目瞪口呆,矫舌难下。
“二当家,承让了。”王佛写完最后一个“阳”字时,软剑回手一挽,嚓的一声,重新盘于腰间。
智宗愣得一愣,波的一声,胸前衣襟已应声裂了开来。不由脸上一红,急忙躬身后纵,一笑说道:“‘杀手佛’果然名不虚传,佩服!”
王佛虽然没动真气,全仗剑法取胜,斗了许久,也觉得伤口一阵阵剧痛。他稍稍喘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慢慢站起身子,道:“二当家,不知花念容居于何处,在下这便去请。”
秋枫刚要说话,智宗抢先开口道:“大哥,此事不宜耽搁,王兄弟现在就动身,自是再好不过。王兄弟,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可带着赶往云台山,去见花念容。”
王佛接过书信揣入怀里,看着秋枫道:“大当家还有什么事吗?”
“等等。”秋枫忙从腰间解下宝刀“劈风斩”,连鞘带刀双手递上,“王兄弟,一路之上多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老朽看,你最好带上这口刀,兴许防身还用得着。”
“‘劈风斩’?”王佛托刀在手,见这柄刀约宽五寸,长二尺七寸,刀鞘古香古色,雕镂奇绝,便知是一柄不可多见的绝世宝刀。当下大拇指一按崩簧,刀声铮鸣,刀锋倏的弹出刀鞘,金彩珠光,夺人二目。看了一会,王佛推刀入鞘,问道,“此刀即谓之‘劈风斩’,想必锋利的紧。”
秋枫看着宝刀,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情:“不是老朽夸口,此刀之快,不但可以裁铜截铁,就算是对手身披重甲,刀光一出,亦如劈风一般过去。正因此刀锋锐,势若劈风,老朽才得以在绿林道闯荡这么多年。”说着伸手在刀鞘上拍了拍。
王佛突然发现,秋枫的手指在滑动之中,好像在刀鞘上写了几个极为潦草的字。
秋枫写的很快,如非王佛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也绝看不出他是在写字。只见秋枫写罢,收回手掌一拍王佛肩头,又在王佛背后快速的写了几个字,随后点了点头,道:“王兄弟,我与二弟多多拜托了,但愿你一路顺风,不负此行。对了,我有一匹踢雪乌锥马,你不妨骑上。”
王佛背上“劈风斩”,朝三王爷抱拳一揖:“王爷多多保重,咱们改日再会。”来到厅外,秋枫吩咐一名小喽罗将马牵上,王佛接过马匹,又看了秋枫一眼。遂一人一骑,缓缓走下都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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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朝寺拽开双足,放步疾行,直奔西城方向掠了下去。贺顶红深提一口真气,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