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1 13:15      字数:4847
  士隐还怕传闻太过被人蒙蔽,自派身边的心腹甄华去打探。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一日甄华来报,那凝烟姑娘要去庙里上香。那士隐等到那一日,早早到了庙里隐藏在偏僻之处。果不其然,那凝烟姑娘和几个丫头婆子进香来了。
  那士隐在甄华的示意下打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女娉娉婷婷的向庙门而来。那少女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更难得的是周身的气质清华,人虽美丽却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士隐正值少年慕色之际,见了凝烟顿时三魂飘荡,七魄飞扬,似是傻了一般。那凝烟已远去多时,他还未醒过神来。待士隐完全清醒,佳人早已不见芳踪,士隐霎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
  事后,士隐立即重金请了最有名的媒婆去为自己说媒。也算士隐幸运,那封家二老及兄弟极疼爱这凝烟,不舍得她到那世家大族去伺候公婆立规矩;经仔细考查了这士隐后到颇为满意,又因这士隐才学极好,前途无量;更兼那士隐为娶到心上人,竟对封家立誓此生绝不纳姬妾。
  封家对此自然是极为满意,随即同意了这门婚事。那士隐得偿心愿将婚事办的极为隆重,此举几乎掏空了甄府的家底。幸好凝烟带来极丰厚的嫁妆,才使得甄府财政得以周转下去。
  凝烟自嫁进门来,小夫妻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情深意浓羡煞旁人。家中奴仆羡慕之余皆为少爷高兴,谁料却恼了那有心思的那一家人。
  那李嬷嬷母女看士隐夫妻恩爱,不由得妒火中烧。既然少爷那里行不通,就决定从少奶奶那里下手,料想那少奶奶年纪小,脸皮薄,好拿捏。
  李嬷嬷瞅个士隐不在的时机来见凝烟,见面便唠唠叨叨的说自己是老夫人的心腹,又蒙老夫人重托将少爷交给自己奶大,也算是凝烟的半个长辈了。又假借老夫人之言,说自己女儿是老夫人早已选好的姨娘,待少奶奶进门后即收房等等。
  那李嬷嬷本就是欺负凝烟刚进门不了解情况,打算逼得凝烟同意纳了钱芳。到时自己再敲敲边鼓,女儿在下下力气,这事再没有不成的。那少奶奶为了她贤惠的颜面,也断然不会跑去质问少爷说出自己编造的假话来。再说男子哪有不好色的,那夫妻情深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那新鲜劲一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再说自己女儿还是水灵灵的大闺女,少爷岂有不不动心的道理。
  再说那凝烟听了李嬷嬷的一席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噙着一抹笑意端坐着。可身边的两个丫头却恼了,那香草跟随小姐多年颇有几分见识,且被凝烟惯得性子十分直率。闻听李嬷嬷一席话顿时发作了出来。
  “李嬷嬷怪不得是少爷的奶妈妈,那大家规矩自是我们这小户出来的奴婢所不能比的。我们奶奶年轻,怨不得有什么照顾不周全的。我们这些奴婢也很是失职,没能及时提点奶奶。只是这纳姨娘之事,还需至亲长辈操劳才是。不如我这就去请娘家太太来和嬷嬷商量,您看如何?”
  那李嬷嬷顿时老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本来想仗着奶过少爷,倚老卖老逼迫一下凝烟,却被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没有规矩。也是,自己不过是略有点脸面的奴才罢了,哪有资格插手少爷身边的事,真要把此事宣扬出去,那自己这辈子的老脸也就丢尽了。
  那李嬷嬷希望而来,扫兴而去。回到家中,那钱芳正性急的等着。看到母亲进来急切的问道:“娘,少奶奶可曾应了?”  “应你个大头鬼!老娘今儿竟被个小娼妇给造了个没脸。”李嬷嬷气急败坏的嚷道。
  待明了事情的经过,母女俩也无奈地歇了这个心思。那士隐回来知晓此事,登时恼了。立即把钱管事叫来,发作了一通,又给钱芳配了个庄子上的一个管田产的吴管事。可怜那老实巴交的钱管事生生被这母女连累了。
  其实如果那钱芳能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还是生活的比较舒心的。士隐给她配的这门婚事着实不错。那吴管事机灵多变,而且相貌清秀,手中还颇有积蓄。要不是士隐看在钱管事不容易的份上,还真轮不到她。
  不过那李嬷嬷母女注定不是省心的货。那钱芳自嫁过去之后,因颇有几分小意儿,那吴管事被迷得团团转,不几天就把所有积蓄全交给了钱芳。
  那钱芳自拿到钱后,就开始穿金戴银、讲究吃喝。不到一年就把所有钱财败光了。那吴管事早就被钱芳给拿下了,夫纲不振奈何不得她,无奈只能和岳父一样忍气吞声的过日子。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钱芳大手大脚惯了,仅靠那每月的月钱是断不够花费的。每日里在家中哭喊打闹着:“怎么就嫁了这个没本事的窝囊废。”又挑唆着丈夫从账上拿钱,那吴管事知道主家是个厉害的,万万不敢这样做。只是每日里被这钱芳闹得头痛,只能不时的躲着她。
  “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这话不假!那吴管事天长日久的被钱芳吹着枕头风,那心也渐渐地活了起来。这几年偷偷摸摸的从庄子上不时弄点东西出去变卖几两银子。那吴管事到底有所顾忌,只是小打小闹。本以为这事做的隐秘,岂料凝烟早已知晓他们的作为,不过看他们还知道些分寸,不予追究罢了。
  谁料这一家人尝到甜头,欲罢不能。只恨没有机会多踅摸点银子。恰好这次凝烟母女忙于士隐的事,无暇他顾。家里的事物都交给了一众管事,只是不时抽查一下罢了。
  那李嬷嬷母女和女婿吴管事可算逮住了机会,他们不顾钱管事的阻拦,狠命的捞起钱来。钱管事看拦不住妻女等人,也只能装聋作哑随他们折腾去。
  只是坏事做多,必定引起天怒人怨。那一家人在外折腾不算,如今还贪得无厌胆大的把手伸到了府中,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那受害者们立马把这一家人的恶习报到了老爷夫人处。
  如此一来那李嬷嬷在府中的舒心日子可就算到头了!
  ☆、第五回 查蠹虫惩一儆百 为历练合家出行
  南国春早,艳阳高照。偌大的甄府内,鹅黄柳绿,蝶舞蜂喧。那阵阵春风温暖的让人浑身舒坦,只想沉浸在这醉人的春光里不要醒来。
  只是和这美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这甄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现在的他们的心中却如那数九寒天,冻得他们直打哆嗦。
  甄府议事大厅的正座上,端坐着一脸阴云的甄老爷。在他两旁的椅子上则是两位小少爷,而堂中的纱织屏风后则是凝烟和甄珠母女。
  那甄府的大管家甄华,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无语。在一边的矮凳上坐着年近六旬的李嬷嬷,和凝烟的奶妈妈王氏。堂前的空地上,除了必要当值的奴才以外,其余所有的管事和大小奴才悉数到齐,他们一排排的低头站立在那里,准备接受主家的发落。
  “今日将你们叫到这儿来,想必各位心中都有数了吧?都来说说吧,把你们近来做的好事都说出来,主动交代的还可视情况予以宽待。如若一味的隐瞒,可别怪主家不给你们脸面!”甄华大管家上前一步,严厉的说道。
  一众管事、婆子、丫鬟、小厮只是沉默不语。那垂下的眼光却很是不老实的左右打量,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不决、各自盘算着。
  那李嬷嬷一家也不由地心里一突,看来今天的情况不妙啊,该怎么办?早知道就收敛一点了,不过后悔也晚了,现在只能先混过去再说,只要没有证据就奈何不得他们。
  甄府的家仆都知道老爷太太是精明的人,就连大小姐对府中之事也是门清。所以自己的一些小举动想要瞒过他们比登天还难,平日里只不过是主子仁善,不与他们计较罢了。现在这阵势全是那老不死的李嬷嬷一家惹出来的,他们是生生的被这一家给连累了。
  其中一些人愤恨的眼光游离到李嬷嬷几人身上,看他们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中不由安定了许多。反正自己犯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错,和他们相比那就不算事了。看来还是早作交代早脱身,万万不能和这些人搅在一起。
  谁都知道整个姑苏城就数甄府的奴才日子好过,不光主子仁慈不轻易惩治奴才,就是月钱也高出别家一截;更有脸面的是,甄府广做善事,老爷夫人是公认的活菩萨,走将出去,他们这些奴才也被人尊着敬着,被人高看一眼,这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他们呢。
  凝烟看众人只是不说话,就开口道:“怎么着,一个个都觉得自个是那清白的?觉得受了冤枉不是?那就说出来给我和老爷听听,也好为你们做主,真当我这段时间没过问府里的事,就成了那聋子、瞎子不成?”
  此话说完,自有那聪明的赶紧上前回话:“启禀老爷夫人,奴婢这两日到是做了一件错事,把大少爷房里的缠枝玛瑙瓶给打破了,因老爷夫人正忙着,就没敢来求情,还请老爷夫人责罚。”
  凝烟看这个丫头是长子房中的墨香,心里思忖这倒是一个机灵的,遂一笑说道:“本来主子身边的一应事物必须小心,事无巨细。你打坏东西,不思请罪,到想着隐瞒。本来要责罚于你,念在你是初犯,且是第一个交待的,认错态度良好,就饶恕你这一遭,以后切记不可再粗心大意,下去吧!”
  那墨香长吁一口气退回原位,暗道自己聪明,抢了先机,免了责罚。如今倒是有心情心定气闲的看别人的笑话了。
  其余人看墨香轻易逃过责罚,再不犹豫。接下来两个婆子抢在第二位站了出来,交代出自己在巡夜时偷偷吃酒的事。
  凝烟训斥了两个婆子几句,罚了她们半个月的月钱,另外交代如若再犯,必将打出门去永不再用,两人急忙谢恩退下。
  这什么事有了带头的就好办了,接下来那些自觉犯错不大的都赶紧交代了。其中也有那心存侥幸之人,不过在管家拿出的证据面前再也无法狡辩,乖乖地认罚。不过他们的惩罚则就厉害了些。有几人当场拖下去挨了板子,还有两人被赶出府去,交给人牙子变卖去了。
  李嬷嬷一家看着老爷夫人这一圈处置下来,把每个人的事弄的一清二楚,就犹如亲见一样。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坐立不安。
  士隐忍住怒气问道:“还有谁要交代?”那堂上的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李嬷嬷一家,那一家人被看得冷汗直冒。李嬷嬷壮着胆子说道:“都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做错事自然是要惩罚的,多亏老爷太太慈善,不然看不把你们的皮给揭了。”
  众人在心里直撇嘴,看你装吧,待会有你难受的时候。
  “吴管事,你可有话说?” “……启禀老爷,奴才无……无话可说。”那吴良见老爷询问,结结巴巴的回答,全然不见平时机变的样子。
  “哦,那你负责的庄子和铺面收益如何啊?你且说说看,让大家伙都听听。”士隐不动声色的问道。凝烟只在一边闲闲的喝着花茶,任凭士隐做主询问。
  吴良一咬牙,决定坚持到底:“奴才负责的两个庄子,位置颇为不错,在市郊属于上等良田。铺子也是正在闹市的黄金位置。只是这两年年景不太好,庄子的出产很是一般,幸亏土质好,雨多能排涝,旱时也能浇灌得上,才能略有节余。至于那布庄的生意却是一直不太景气,让老爷失望了。”
  士隐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今年轮到你的庄子为那些穷苦、受灾人家捐赠,你做的如何?”
  “自……自是按照老爷夫人的规矩把最好的粮食、布匹送去。”
  “既然如此,为何有人告你用陈米、陈布来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老爷莫要听那些刁民胡说,必定是有刁民贪得无厌,所以才来诬陷奴才,请老爷明察。”吴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冤枉。
  士隐颇为失望的摇摇头。大管家甄华更是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了吴良一眼,继而鄙视的扭过头去。
  “吴良,看来好日子过得太舒服,竟然让你忘了根本,那刁民二字也是你能说的?”士隐怒喝道。
  吴良一惊,心里立即醒悟过来,不由懊悔不已。他怎么给忘了,当年他也是灾民中的一员。
  那年天灾,爹娘都被饿死了,幼小的他随着流动的灾民来到姑苏城。为了一口吃的,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有一次他为了半块饼子被三个人差点打死,是老爷救了他,还把他带回甄家。
  那时他就发誓要跟随老爷一辈子,忠心耿耿、永不背叛。可是现在……
  吴良闭上眼睛,颓然的坐在地上,长叹一声说道:“……老爷,奴才错了!”
  士隐叹息道:“吴良,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本来我很欣赏你,但你做了太多的错事。别的倒也罢了,你也是从灾民中走出来的,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