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1 12:20      字数:4838
  “半天啊……倒也够了。”这句低低的念叨之后是片刻安静,然后,接上来的是个小心翼翼的邀请,“能的话,下午两点,我在原来大学拐角的咖啡屋等你。”
  “哎……”
  “我死等。”
  德子无语,直到听见“嘟嘟”声才挂了电话,他踱回床边,坐下,右手搭在矮床桌上,他眼神有点涣散。
  “谁呀?德子哥。”对面猛吃花生的家伙问。
  “哦,一同学,都有年头没见着了。”德子无力地笑,有点傻,有点自嘲,“这不是……让我去聚聚嘛。”
  * * * *
  那天是阴天,到中午就开始下雪,德子收工之后连饭都没吃,他挤了四趟公车,到咖啡屋时冻得连嘴唇都紫了。
  进门,然后看见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已经可以叫男人了,而不再是当初的男孩。头发短了,打扮也成熟了,只有眼神还像当年那样闪烁。
  看见他,对方站了起来。
  “嗨。”尽力展现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德子走过去,坐在小桌对面。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是吗。”
  “嗯。”
  “那个……”德子把热茶杯握在手心,并没有抬头,“现在再叫你那个外号,不合适了吧?”
  “不会。”
  “可是……”
  “真的不会。”
  “那……你还吃那种糖吗?”问题有点傻,可对方回答的却很认真。
  “早就不吃了,现在那种糖好像都买不着了。”
  “是吗。”德子摸了摸鼻子,“你以前最爱吃那玩艺儿了。”
  “嗯,没错,不过现在不吃了,都快当爸爸的人了,哪儿还那么幼稚。”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德子怔愣,不过仅仅是怔愣,他都惊讶自己为什么没觉得受震动。
  “真快啊……几月出生?”
  “下个月底,说不定是圣诞节呢。”
  “真好,恭喜你。”
  “谢谢。”
  “客气了,咱俩……谁跟谁。”
  雪越下越大,德子面前那杯红茶从始至终没喝一口,直到变得冰凉,他才站起来。
  “我该走了。”
  “回去?”
  “对。”
  “我送你吧。”
  “不用,我坐公车。”委婉地拒绝,他转身想往外走,但身后的声音又把他拦住了。
  “不着急的话……去旁边的超市买点东西好吗?”
  德子揣着口袋,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成。”
  购物筐被家用品塞得满满的,德子说要帮忙拿,却被拒绝了。他不再开口,沉默地跟在后面,视线无目的地游走于一排排货架,然后被放在最高处的一种零食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他认得那种包装,还有包装上那两个字。
  “秀逗?”
  “啊?”前面的男人一下子回过头来,“干吗?”
  “哦,没有。”德子一笑,拿起一袋糖果晃了晃,“你还说没有卖的,这不就是嘛。”
  “真的?”几步跑过来,他仔细看了看,然后笑得像个孩子,“没想到啊……”
  “要不要买?”
  “还是……算了吧。”半天,秀逗笑着叹气,“现在我恐怕受不了那种酸了。”
  “哦。”德子点头,接着把手里的糖果扔进秀逗手上的购物筐。
  “你买?”
  “嗯。”
  “你以前……”
  “我想尝尝。”
  “这样……”秀逗点头,同时有点古灵精怪地笑,“不挑挑吗?看哪包块数最多。”
  “不了。”德子摇头,随即一弯腰从秀逗手里拿过购物筐,便朝收款台走,“我是‘笨人’哪。”
  他走得不急,但步子有点大,他没有回头,但仔细听着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他知道那家伙紧跟在后头,可他不知道,背后,秀逗投过来的是怎样的目光……
  离开超市,看着秀逗上车,简单告别之后又看着他开车离开。
  德子从兜里掏出那包糖,拆开封口,倒出一块放在嘴里。
  很快,他就被那种恶酸给打败了,不过他坚持着没吐掉,而是用力咬碎了糖块,他嚼得恨恨的,酸味扩散到整个口腔,又侵袭到咽喉,鼻子一阵发酸,德子差点掉下眼泪来。
  步子很稳,也挺快,但他没过多久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听见了身后的引擎声,紧接着,一辆银色的豪华车停在了他旁边。
  德子愣了。
  车窗半天才摇下来,随后车门打开了。
  德子呆了。
  他看见秀逗坐在那儿看着他,似乎在暗示什么,一双水汪汪的眼,满脸的泪。
  第二章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车的,也忘了车子究竟开出了多远,更不清楚车最后停在哪儿。
  一路上,秀逗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汽车耗光了最后一点油,直到外头天黑得辨不清方位。
  “这儿是……”
  他想开口问,但秀逗猛扑过来抱住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窒息的深吻压了上来,于是,所有的无谓言语都被堵了回去,剩下的只有压抑了三年多的某种冲动,被彼此交汇、缠绕、纠结在一起的眼神绊住,被隔着外套都能感觉到的心跳鼓动,被发自灵魂深处的滚烫欲求点燃。
  欲火焚心,欲火焚身。
  秀逗有点疯狂,也完全不得要领,德子更是显得手忙脚乱,狭小的车厢里交错起伏着两人急不可耐的喘息。但这种急躁并未持续太久,当动作由生硬变得和谐时,复习与磨合也就完成了。
  那次,秀逗是主动坐上去的,这超出德子的意料,但他没有拒绝,手臂支撑着仍旧娇小的身体,他慢慢引导,慢慢配合。
  但痛苦一定不可避免,紧窒的身体在时隔三年后早就生疏了异物的侵入,秀逗疼得呼吸困难,德子收紧了手臂,抬起他的身体。
  “算了吧,会受伤。”他在秀逗耳边低语。
  “闭嘴,混蛋,你现在没资格拒绝!”手指插进那黑亮的发丝,秀逗喘息着喝斥。
  德子觉得这家伙疯了,然后他觉得自己也疯了,之后,他满耳听到的都是秀逗的呻吟,直到最后这声音越来越放肆,直到最后这声音都带了哭腔。
  高潮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撤出来,秀逗也不允许他撤出来,贪婪的亲吻和贪婪的眼神把德子缠得死死的。
  他觉得秀逗连身体都贪婪起来,好像全身每条神经都在试图把他绑紧,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独占欲。
  不过他不在乎。
  他想要那样。
  他喜欢那样。
  “几点了?”躺在放平的车坐上,德子轻声问,“有半夜了吗?”
  “有了吧……”懒洋洋的回答,秀逗抬起手,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表,“一点多了。”
  “那……五个小时了。”
  “啊?”
  “做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什么?”秀逗一下子红透了脸,“哪有这么久?!”
  “差不多,真的。”德子傻笑,然后又问,“疼不疼?”
  脸更红了,秀逗躲进身下男人温暖的颈窝,“嗯……疼死了,疼得快要死掉了。”
  “那么严重?!”德子明显有点慌张,在看到秀逗脸上的上扬线条后才在那张漂亮脸蛋上捏了一把,“骗我那么好玩啊?”
  “当然,你笨哪。”
  “得,我笨。”德子把秀逗刚抬起来的头又按了回去,考虑了一会儿后,他开口,“秀秀,我天亮之后就去辞职。”
  “嗯……然后呢?”
  “然后去南方。”
  “南方?!”秀逗不可思议的重复着,“南方干什么去?”
  “你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健哥吧?”
  “大流氓?”
  “你怎么还这么叫他啊。”德子苦笑。
  “他本来就是嘛。”
  “别小看他,现在他在南方做生意,挺火的,我刚出来的时候他让我去跟他干,当时我说考虑考虑,现在到时候该去了。”
  “那,你去他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再说吧,哪怕从清洁工做起也成啊,一步步来吧,反正还年轻。”
  “哦。”秀逗垂下睫毛,“没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嗯。”德子应着,也闭上眼,他觉得有点昏昏然,也有点飘飘然,好一会儿,他被一句似是不经心的话惊醒。
  “德子……咱们天长地久吧。”
  他呆了,也蒙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秀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紧搂着他,嘴唇贴到他耳根,似乎生怕遗漏了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成!”
  “成。”秀逗笑了,他吁了口气,然后闭上眼,“不许反悔。”
  “死也不。”德子抱着秀逗,温柔地强调他的保证,声音低沉,且顿促,“真的,死也不。”
  天亮了才回到家,秀逗小心翼翼的开门进屋,然后直接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渐渐驱散疲劳,德子为了不制造麻烦,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吻痕,这让秀逗几乎感激了。
  不过身体还是酸疼,但这些都好办,不构成威胁。
  德子回去辞职了,他们约好了晚上见面,商量具体事项。
  日子变得有意味了吗?
  他是沦落了还是觉醒了?
  秀逗被水汽弄得有点飘飘欲仙。
  * * * *
  之后那段时间他只见过德子不多的几次,半个月后,德子准备启程去南方。
  秀逗去火车站送他。
  “那边现在还特暖和呢。”秀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嗯。”德子点头。
  “有十几度吧?连毛衣都省了。”
  “嗯。”
  “你到那边注意安全,别跟人打架,多保重身体……”
  “行了,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德子摸他头顶,“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唠叨啊。”
  “去。”
  “那个……想我了就打电话,实在想得不行了就来看看我,别自己憋在心里,听见没有?”
  “去去,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
  “要是实在太忙来不了,在电话里那个也可以。”德子想坏笑,可每次坏笑都变成傻笑,那种傻笑让秀逗想跟他生气都难。
  “你烦死了!快上车去吧!”
  “一有时间我就回来。”
  “你别回来,没人想你。”秀逗推他。
  “哎,哎,等等。”傻笑从脸上消失了,德子难得一见的严肃,他抬手拍了拍秀逗的肩膀,“那个……好好照顾你老婆,不是过些日子就要生了吗?没事多陪陪人家。”
  “你……”秀逗无语,然后感激从眼中倾泻而出,他也拍了拍德子的肩膀,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特殊意味,“我知道,你不用管了,你自己在那边多保重就好。”
  “放心吧。”德子笑,然后说“我走了”,然后在秀逗的注视中转身,上车。
  那天天气特好,风和日丽的,角落未化的残雪反射着太阳光,秀逗觉得好天气是好兆头,他决定等德子创了一番事业回来,他相信德子肯定能创一番事业。
  他愿意等,死等。
  电话不是天天打,每次打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秀逗很满足,德子给他寄的信,他小心收着,给他寄的照片,他更是好好收着。
  他悉心照顾妻子,直到十二月底孩子出世。
  是男孩。
  “取个小名儿吧。”妻抱着小婴儿半躺在床上。
  “叫……”秀逗想了想,然后突然笑,“叫德子吧。”
  “德子?这不是你那个哥们儿吗?”
  “是啊。”
  “别,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嘛。”妻娇滴滴地瞪他。
  “没事儿,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秀逗笑得合不拢嘴。
  他当时想得挺好,他打算当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德子这件事,两人都快十天没联系了,这次可要好好聊聊。前几天他说他身体不是很好,健哥让他休息休息,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有。那家伙平时跟铁人一样,想必早就活蹦乱跳了。
  他的确想得挺好,但他没想到的是,当晚先打来电话的会是那边。
  不过,不是德子。
  “你是秀逗吧?”一个带着点童稚的声音直呼他的绰号。
  “对,是我。你是……”
  “我是他老板,也是哥们儿。”
  “哦哦,你是……健哥?” 那个“哥”字秀逗说得有点生硬,“有事吗?”
  “那个……你尽快来这边一趟吧。”声音很犹豫,这让秀逗一下子警觉起来。
  “德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紧张地问,对方却仍旧迟疑,好一会儿,那边才再开口。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这两天更是差劲,然后,嗯……他说,想见你。”
  秀逗呆了。
  想见我?这是什么口气?!怎么听着这么……
  猛然反应过来,从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到做出决定仅仅一秒钟不到,当时秀逗扔下电话就跑了出去,他直奔机场,然后在那里打电话给老婆说有紧急的事情要办,买了机票,他打电话给健哥问清了具体医院和病房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