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1-02-21 12:18 字数:4790
不清,也不想记清了。
一天中午,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司马迁茫然不动,但门外那个人很执着,一直不停的敲,司马迁终于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一个面相极美丽但也极凌厉的女子,女子笑望着他。
司马迁盯着女子看了好久,木无表情的说:“你的死期到了。”
女子咯咯的笑起来,肆无忌惮:“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死期。”
司马迁双眉微耸。
“他们今天没有来喂你吃药。”
“那又怎么样?”
“那就是说你到少将会有三天时间留在长清宫这里,我观察过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要观察我?”
“因为我想死。”
司马迁的眼睛里猝然闪出亮光。
“可是我又怕自杀,太痛了,如果由别人一刀斩下我的头,我会很开心。”
“关我什么事?”
“那些太监不敢惹我,宫里的妃子也很恨我,却都不敢害我,害得我在这冷宫中过了无数个日月也死不了。”
“看得出来,你是带刺的花。”
“但是我想你可以帮我。”
“帮你死?”
“即使是在冷宫,也是陛下的人,那些太监可以打人骂人,却没有人敢对冷宫中的女人不轨。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这冷宫中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了一起,必然会上达天听,到时龙颜震怒,我就必死无疑了。”
“我不想死,我还要写书。”
“但问题是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再写书。”
“那倒也是。”
“那么可以帮我吗?”
司马迁看着女子,轻问:“你叫什么?”
“柳倩娘。”
“这名字不好。”
“怎么不好?”
“幼失双亲,如柳扶风,飘零一生。”
女子又咯咯的笑起来:“你既这样说,那岂不是说我不会死?这样很好啊。”
司马迁心中一动,不由打开门走到阳光下,抬头望天。
“你在看什么?”女子问。
“看天象。”
“然后呢?”
“然后?然后?”司马迁喃喃道:“或者——就破釜沉舟,赌他一赌!”
“那就来吧。”柳倩娘一下子拉住司马迁的手,就在灿烂阳光下,捧起他的头,热烈的吻下去。
来吧,来吧,给这寂寞而绝望的冷宫添加一点热度,添加一点温暖,更添加一点叛逆反抗。
咣当,眼球掉了一地,冷宫刹变春宫。
不怕死的,都过来,今日我便做那龙王遍施云雨,让你们死了,也做个眉梢眼角都含春的风流鬼。怕死的,全都躲进房子里去。刘彻,刘彻,你到底有多了不起,你有后宫佳丽三万,我也有冷宫美人三百!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有人敢隐瞒,更加没有人敢拖延。大汉天子的耳朵马上就听到了所有的奏报,但是大汉天子的表情却和下面的奴才们的想像完全不一样。
刘彻没有怒,更没有失态,反而有着一丝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此时的天子身边,正坐着为他演奏乐曲的李延年,原本听到太监的传话吓得大汗淋漓的他,也疑惑不解的看着天子。
刘彻起身拂拂衣衫上的尘灰说:“摆驾长清宫。”
长清宫,羽林卫将这个地方团团包围,所有的女人都被抓出来跪在两边冰冷的石板上,长清宫内一片惊恐尖叫,尽头,站着司马迁和柳倩娘,还有另外几个也不想活了的女子。
司马迁拉住柳倩娘道:“你躲一躲吧?”
柳倩娘一笑:“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躲?”
司马迁把她和其他几个女子都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着前面款款而来的大汉天子,他的身体在发抖。
“你怕了?”柳倩娘在后面低笑道。
“没有,我有点紧张,我一紧张或者生气就会发抖。”司马迁低声道。
“你真好,这个时候还肯护着我,来世,我们做夫妻吧?”
“不。”
“因为陛下?”
司马迁不语,刘彻已经走过来了,侍卫搬了龙椅让天子坐下。那看着司马迁的眼神是荒诞玩味的。
“司马迁,朕听说淫乱后宫,是不是真的?”刘彻亲切的问道。
“臣没有淫乱后宫。这些女子都只不过是陛下不要的女人,算不得陛下的后宫。”
刘彻居然点头,指着左右两边跪了一地的女人说:“司马迁,你还看中那一个?”
“我没有看中谁。”
“是吗?这些女人真是没有吧,从前在宫里不能讨朕的欢心,现在住在冷宫里也不能讨你的欢心,这样的人,百无一用,杀了算了。”刘彻淡淡笑道。
“刘彻,你雄才大略,何必为难弱女子?”司马迁大声道。
“她们弱吗?敢勾引天子的宠臣,朕觉得一点也不弱啊。”
“这里没有天子的宠臣,只有被打入冷宫的罪臣。所以她们也没有勾引天子的宠臣。”
“司马迁,你开始跟朕玩文字游戏了吗?”
“你就当是这样吧。”
“那么你想朕怎么处置你和这些女人?”
“放她们出宫,我,随你处置。”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刘彻哈哈大笑站起来道:“ 赌这里的女人。看看有多少个愿意跟着朕,又有多少个愿意跟着你?还有多少个两个都不要。”
“那又怎么样?”
“要是选朕的女人多,就算朕赢了,你就随朕处置,这里的女人也随朕处置。相反的,朕会答应你的要求。”
“这不公平。”
“不公平?”
“你是天子,谁敢不选择你?”
“ 那照你说要如何?”
司马迁盯着刘彻,不管了,干脆就对抗到底吧,一咬牙说:“你和我各选一名女子,看谁先让她情动,就谁赢。”
刘彻仰天大笑:“司马子长,你要跟朕比床上功夫吗?”
“堂堂九五至尊,拉不下这个脸就认输。”
刘彻再次大笑:“司马子长,你还真是头脑简单啊,你难道认为朕会让你决定一切事情?”
司马迁不语。
刘彻大袖一挥,指着司马迁对长清宫的所有人清清楚楚的说:“凡是选择此人的,就与他一起到菜市场候斩。”
一时间一片哀鸣之声。不管怎么样的不情愿,没有人敢走出必死的那一步,当人群渐变安静,司马迁的身边只留下一个柳倩娘。
“你过去吧,没有必要陪着我去死。”司马迁劝柳倩娘。
“两个人一起去黄泉也有个伴吧。”柳倩娘说。
司马迁摇头:“去黄泉,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走。”
柳倩娘看了司马迁一眼,又回头看了大汉天子刘彻一眼,轻叹一声走向刘彻。朗朗晴空之下,只剩下司马迁一个人独站在对立面。
刘彻淡淡笑着看着司马迁:“司马子长,你想怎么死?腰斩?凌迟?还是五马分尸?”
司马迁却在此时向着刘彻跪下了,三拜九叩:“臣不想死,臣想见到陛下,想请陛下让臣出去,让臣继续写书。”
“可是你却动了朕的女人,你还想要朕放过你?”
“陛下雄才大略,没有必要为难弱女子,陛下既然不会为难弱女子,自然也不应该以此为借口为难臣。”
“这样的吹捧没有用。”
“陛下,这些人皆是女子,若能嫁得好人家,便可成为母亲,为我大汉王朝传宗接代,陛下征战几十年,不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昌盛富强的大汉王朝留给子孙后代吗?若果这些女子死了,那我大汉王朝不也就后继无人了吗?难道陛下还想抢大宛良马一样去抢外国的女人吗?”
“哦,你这说法倒是很新颖呢,但这与你何干?”
“既然她们可以成为别人的妻,那么臣自然也就不存在动了陛下女人一说。”
“你这张嘴有时候也挺能说。”刘彻微微笑着说完,然后拿眼环视站在他身边簌簌发抖的女人。
“求陛下开恩,与其将这些女子锁在冷宫,不如让她们出宫再嫁吧。陛下是伟男子,何必与弱女子过不去?求陛下开恩。”
刘彻看着司马迁,眼中的兴致更加的勃勃了,却依然不语。
司马迁见此情状,再次的完全的屈服伏首:“臣做了一件大错事,臣不该刺激陛下,不该挑战陛下的权威,请陛下饶恕臣的不当之行,臣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只望陛下放了这些女子,让臣出宫写书。”
刘彻依然不语,只是这样坐在暖暖的阳光下,懒洋洋的,微微笑的看着司马迁。
司马迁却不知道还能怎么样的求眼前这个天子,这个情人,已经完全伏首了,怎么还不说句话,到底想要他怎么样呢?
刘彻终于站了起来,挥挥衣袖道:“来人。”
“陛下。”该来的人总能及时的出现在大汉天子的眼前。
“传朕旨意,宫中凡是年满二十五岁,无皇子皇女之妃嫔宫女,按品级发放二年的俸禄,按品级送还原籍,着地方官选合适男子与之成婚,为我大汉天朝传宗接代,子孙万代生生不息。”
刘彻的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的李延年更是震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刘彻吗?这真的是他眼中那个威严得不敢仰视的天子吗?
说完这句话,刘彻再大袖一挥望向司马迁道:“司马子长,你说得对,朕是伟男子,没有必要为难这些弱女子,不过朕虽然放了这些女子,但是对你的回答,朕实在是不满意。”
“臣愚钝,求陛下明示。”
“你不是愚钝,你只是不肯向朕伏首。你就这样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刘彻说着,长长伸了个懒腰,心情老好,中气充沛的说“摆架甘泉宫。”
整个长清宫内,一下子只剩下一个司马迁了。
第 15 章
甘泉宫内,李延年也在望着晴天白云发愣。他想不通所有的事情,心里与其说是妒嫉司马迁,不如说因为达不到那样的高度而觉得茫然空虚。
刘彻穿着白色便服,举着酒杯在甘泉宫内矫健地行走着,他的心情看来真的极好。好得李延年都忍不住问:“陛下,为什么您听到这样的事情,反而心情这么好?”
“你是不是以为如果是你做,朕的心情也会这样好?”刘彻说。
李延年心一怯低头道:“臣不敢。”
刘彻笑了一下看着李延年说:“你当然不敢,李延年,你就是太计较富贵得失,朕知道你的心一直忠心于朕,但是却也少了一个乐者应有的狂放之态。和朕在一起,你一直中规中矩,还不如你的妹妹临死之前敢于拒绝朕。其实你以为朕会不知道你妹妹久病之后的仪容吗?就算不看也想得出来,其实你的妹妹也并不是这宫中最美丽的女子。要真说宫中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人比得上前皇后陈阿娇,连皇后卫子夫也比不上她,朕集一国财富于这皇宫之中,要养一个女人有何难?陈阿娇纵然再娇蛮也是一个女子,难道朕还管不住她?朕废了陈阿娇只是朝政上选择的必然结果。但朕宠爱你的妹妹,却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鲜活的性格,温柔又坚强,幽静又果敢。至于司马子长这个人——”
李延年看着刘彻,很期待他的话。
“子长这个人啊?其实是个超级自私的一个人。他不管不顾,只想着要朕爱他,可是自己有事做的时候,却又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自把自为。在他的眼里,朕从来不是皇帝,也不是天子,他称呼朕做陛下,只不过叫得顺口而已。他那个人,你觉得他和顺的时候,他偏能表现出叛逆之性;你认为他好欺负,他偏油盐不进;你以为他害怕的时候,他其实早就优哉游哉去了;你觉得他很勇敢的时候,他那双膝盖却又可以随时妥协。总之是个脑筋与现实不搭调的家伙。”
李延年笑起来:“陛下其实是被他迷住了吧。”
“你难道没有被他迷住吗?”刘彻突然说。
虽然刘彻说得轻松,但是李延年还是吓得心震了一下,没答话。
“不过,他最古怪之处,不是他这样那样的不搭调。”
“那是什么?”
“是他敢于在朕面前明目张胆的说爱朕,想朕,恋着朕。不管他怎么骗过朕,他都能毫无愧色的说出这样的谎言来。说得让朕都为之心软,以为是真的一样。”刘彻喃喃的说着。
或许就是真的吧?李延年想,却不敢说,这样消融身份的对话,在李延年的人生当中只有这样一次,但是对于他来说,他并没有羡慕,如果这样的对话换来的是无尽的折磨,他觉得不值得。虽然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人与人之间对生活的取舍,就是这样的不同。
外面下起雨来,这个季节便是这般的变幻无常,头先还晴空万里,现在便凄风冷雨了。刘彻放下了酒杯,拿出宫中的油纸伞,不要随从,独自一人奔向了长清宫。
雨越下越大,在长清宫内跪着的司马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