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21 12:15      字数:4544
  整个渡船如同热锅。船家转了几圈,叫道:“不得了了,各自逃生吧!”
  一面喊,已带头跳入水中。其他船工并会水的乘客也都跟着跳下,不会水的胡乱找些碎木板,也只能拼死下水。
  那火势竟变得如此凶猛,更是经由自己放大,刁毒念及食人剑的宿命,不由心力交瘁。再舞动食人剑时,不禁已在想道:难道这便是它给我的预兆么?难道真是我的大限已至?
  才一走神,手上一慢,“喀”的一声,竟又给秦真真一刀砍下,正中肩窝。
  刁毒大叫一声,总算给这一刀惊醒,手一翻,食人剑斜斜挑起,正点在秦真真的胸口——可是却没有刺下去。
  刁毒血贯瞳仁,大叫道:“我不想杀……”
  一语未毕,秦真真却一旋身,以鸣沙刀磕开食入剑,又是一刀由下而上,划过刁毒的胸膛。
  刁毒大叫一声,竭力向后一缩,虽然未伤要害,却也给她在胸口上拉开又深又长的一道切口,几乎将他胸前肌理整个切断。
  他躲得急,立足不稳,为刀势带动,不由自主地原地一转身,秦真真的弯刀却由从上而下地落下,“喀”的一声,又刺进他的后心。
  那正是龙啸传给秦真真的鸣沙刀保命绝招——扬沙蔽日。
  刁毒痛叫一声,猛一回身,骨头卡住鸣沙刀,竟硬生生地将弯刀从秦真真手里夺下。同时猛一扬手,食人剑已横在秦真真的颈间。
  秦真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通红的眼睛里兀自有泪。
  火,陆续从甲板下蹿出,因为被压抑了许久,一经蹿出,竟如爆炸,吹得空气“咻咻”作响。
  整艘船热得如同一块火炭,雨水根本不及落下,便蒸腾不见。
  刁毒脸色骤变,猛地一扬手,一拳将秦真真打得倒飞出去。
  “滚吧!”刁毒叫道,反手拔下背上的弯刀,猛地一掷,将它钉在秦真真的耳边,“我不杀你!你也用不着杀我!”
  他看着脚下的熊熊烈火,忽而笑道:“这里就是我的归宿了!”
  秦真真倒在船尾,挣扎着爬起来,抓起弯刀,竟又往火里走来。
  “真是够了。”刁毒骂道,“怎么每个蠢女人,都爱为了一个死男人奋不顾身。”
  他扬起食人剑将秦真真逼住,然后他慢慢后退,退到极热、极热的火焰深处,方慢慢坐了下去。
  他的举动终于令秦真真错愕,愣在了烈火边缘。
  刁毒的衣裤一下子烧了起来。
  周身剧痛,刁毒挣扎着把食人剑横在膝头。眼前斑斓花纹,舞动旋转,他喃喃道:“下辈子,我若也能遇上这样的女人就好了!”
  那渡船在河心上冒着浓烟白汽,烈火中爆出阵阵毕剥之声,直烧了半个多时辰,方慢慢沉没。
  破
  九月初八,洛阳北关道。
  辰时,有雨。
  大道上忽有一块大石将一条路分成两岔。往鬼王岛去,该走左边,第二辆车上的疤脸汉子回头望了望后边,眼见第三辆车跟得较远,便猛地一提缰,驾驶马车走了上边的岔路。
  他在巨石后停车,无声无息地等着后边的六辆大车都陆续驶过,走得远了.这才重新启程,往远处而去。
  路边又有一片树林,他驾车驶入,查看四下无人,将车停下。
  车厢里,女鬼仍未出声抗议,他不由心中窃喜,道:“七将军,咱们这事得在回岛之前定下来。你看,我豁出命来支持你成新鬼王,便是明天就让人砍了。也决不叫一声‘疼’——可是,你是不是也给我一点好处,怜惜怜惜我?”
  女鬼在车厢之中,自然仍是寂然无声。
  疤脸汉子舰着笑脸道:“实话跟你说,我想要你很久了。你虽是韩夺天的女人,但我也忘不了你。今天在这,你让我痛快一回,我马老疤说到做到,决不会亏待了你!”
  他猛地拉开车厢门,却见女鬼在车厢里,已与李重华、摩柯巴躺做一堆儿。他吃了一惊,连忙把女鬼拉起,却觉触手冰凉,原来女鬼已经死了很久了。
  李重华撞入摩柯巴的心中,凭着本能,在一片黑暗中猛向一个方向飞腾而去。
  在他身边,白眼的摩柯巴拼命地追着他、拦着他、拽着他。
  “你什么也看不到,我无忧无惧,不知地狱天堂!”这是兀自强撑的头陀。
  “你再向前去,我就杀了你!”这是已濒临绝望的头陀。
  “不,不要来!不要来,不要看他!”这是完全失态,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头陀。
  可是无论他如何掩饰,如何威吓,如何哀求,他都无法阻挡李重华。
  现在的李重华,固然比他快,比他猛,比他高明,而更重要的是,他远比他坚定!
  他们飞快地掠过摩柯巴的各种记忆:僧人、平民、将军,匈奴、南蛮、汉人,沙漠、寺庙、丛林,鲜血、骷髅、婴儿……
  忽然摩柯巴猛地往前一冲,挡住了李重华的去路。他的一身黑袍无风自动,灰白色的眼睛里,赫然显出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再向前一步……”那头陀道,“我就让你永远无法回到现实。”
  李重华微笑道:“难道,前面就是‘地狱’?”
  那两个字直令头陀浑身一抖,魂魄都被抽离了一般,整个儿萎靡了下去。
  李重华猛地将他推开,眼前登时豁然开朗。
  溶金碎玉一般的河流缓缓流淌,呢喃梵唱不知在何地响起,桫椤树下,草庐清幽,李重华一眼便看见了年轻的摩柯巴。
  俊美的,一尘不染的,有着正常眸子的摩柯巴。
  若不是刚才白眼的摩柯巴那么紧张,李重华可能一辈子分辨不出,这两人眉宇间那隐约相同的痕迹。
  那僧人正一边念咒,一边为一个死者洁身。
  李重华心知这人必定十分重要,乃问道:“这人是谁?”
  那俊美的摩柯巴已微笑着答道:“他是一个死河上漂来的浮尸,今世的罪孽已赎。我师父一片好心,命我为他超度!”
  可是忽然间,那浮尸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俊美的摩柯巴吃了一惊,猛地收手。
  李重华笑道:“这可好了,原来他并没死。你师父的眼神太差,难怪会教出你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物来。”
  那俊美的摩柯巴其实只是一段记忆,并不能真的与李重华交谈。这时口中虽然也在说话,但声音喃喃,倒更像是在自语。
  “他是死了……”他低声道,“师父不可能看错的……那只是死者筋肉萎缩而形成的抽动。”
  可是他再探探那浮尸的呼吸,脸色却越变越差了。
  “还等什么呀!”李重华笑道,“还有气儿呢,还不快救人?”
  那俊美的僧人便果然开始行动了。他忽然回房去,又拿了几条手巾过来,在铜盆中一一浸透之后,又仔仔细细地逐一盖上那具浮尸的口鼻。
  那浮尸开始还是静静地躺着,龟息大法本就让他的呼吸远慢于常人,可是半盏茶后,他猛地抽搐起来了,仿佛一个人在噩梦中即将醒来。
  俊美的摩柯巴忽然伸出手,一手抱住浮尸的头,一手用力压住白巾。
  那人在地上剧烈地挣扎起来,好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但是摩柯巴的武艺之高,哪里是他能反抗的,不一会,到底是断了那一线呼吸,真的死了。
  俊美的摩柯巴若无其事,将手巾一一摘掉,又将他颈后的几条指痕按摩化开,然后才又帮这尸体擦洗起来。
  “你……你竟然杀了他?”李重华猝不及防地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虽然早知道摩柯巴古怪,不由也觉得毛骨悚然。
  “是师父糊涂!”俊美的摩柯巴轻松地道,“他说那是一个死人,才让我做超度仪式,好和昆奴分出胜负!现在他活了,我若不能给他做仪式,岂不是就要输了么?”
  他的自私和偏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李重华目瞪口呆,问道:“那么,你的师父呢?那个昆奴又在哪里?”
  俊美的摩柯巴忽然一震,他抬起头来,原本清澈的两眼望着李重华忽而同时上翻,两个眼白向人,依稀竟有了几分后来的古怪模样,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是他那惊恐的样子,却是分明是“知道”的。
  李重华叫道:“告诉我!。
  骤然间,淋漓鲜血和恶臭尸块从天而降,被砍了头、砍了四肢的昆奴和被腰斩、剖开胸膛的梨花大师猛地摔在他们脚边。
  俊美的摩柯巴直吓得跳起来,叫道:“不是我杀的!”
  李重华浑身寒毛倒竖,隐约已经知道了真相,喝道:“不是你是谁!”
  “是他们……是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俊美的摩柯巴叫道,“明明那个人本来就是死的,可是他们却还是判了昆奴胜利,取消了我继承佛陀衣钵的资格!”
  那半截身的梨花大师居然还能说话,骤然喝道:“你撒谎!”
  摩柯巴一震,猛地跪了下来,叫道:“师父、师父我错了!”
  梨花大师喝道:“你这魔鬼!”
  摩柯巴泣道:“师父……师父我该怎么办?”
  梨花大师喝道:“你下地狱去吧!”
  那俊美的摩柯巴猛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叫,他的眼中流出血泪来,双手在脸上抓过,直挠得皮开肉烂,伤口见骨。
  他猛地跳起来,两眼灰白,神情疯癫,赫然已是日后的摩柯巴,在血泊中手舞足蹈,叫道:“去地狱,去地狱!师父让我去地狱!重华公子,请你再带我去一次地狱!”
  幻境中虽是青天白日,李重华却已觉阴气森森,鬼影憧憧,不禁骂道:“你根本一直都在地狱!”
  摩柯巴一愣,忽而哈哈大笑,叫道:“你不带我去地狱,我就让你沉人永劫!”
  他举手一挥,身后便忽而浮现出现了数不清的人马。他们形象各异,但共同的一个特征,却是人人睁着一对灰烬一般的白眼。
  “杀!”摩柯巴大喝一声。
  充塞天地间的人马同时向前冲来,刀枪无数,耀眼生寒,猛地齐崭崭地向李重华攻来。
  李重华傲然拔剑,“锵”的一声,竟以一剑架住百枪干刀。
  摩柯巴咬牙切齿,与他较力。
  李重华却忽然笑了:“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那个人!”
  “谁?”摩柯巴大喝道“是谁?在你的背后吗?”
  “他劝我和他同去救人,以一人敌万人,我嘲笑他不自量力。”李重华微笑道,“但我现在终于明白,有时候,有些事,真的是绕不开的。”
  一道毫无惧色的剑光,猛地迎上了狰狞群鬼!
  第九天杀敌·解——震上坎下,足出险外。
  九月初九,晴。
  万里无云,天蓝得发青。
  这一天,重华公子和摩柯巴,已经失踪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这一天,鬼王韩夺天已经死了两天,尸体刚刚被送上鬼王岛。
  这一天,纵火伤人的韩真真已经被官府在黄河边上捉住,关入囚牢。
  这一天,食人剑沉在河底,剑锋已割伤了数尾冒失的河鱼。
  这一天,龙啸的尸身停在官府的殓房,正等待仵作剖验。
  这一天,沈纱的坟上,停下一只青鸟。
  这一天,史天一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这一天,赤末花终于等来了匈奴的大军,会合之后,大举南下。
  这一天,他和她来到金沙滩。
  青山有幸,长河如血,在一段空旷的平地之后,山与河骤然收紧,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隘口。
  在这折戟沉沙,壮怀激烈之地,他们停了下来。
  男子高大,苍凉,一张黄面,一对金睛。
  女子身段窈窕,眼中水气氤氲,风情无限。
  “今日一战,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男子自背后解下长剑,连鞘插在地上。剑长五尺,柄长一尺七分。在阳光下,直得像一根不肯弯曲的骨头。
  “我并未做此奢望。”
  女子拍拍腰间的阔刀。刀长三尺一寸,刀阔九寸三分,刀柄上系着一块白绸,迎风猎猎,仿佛一段越唱越急的歌谣。
  “想不到最后能和我并肩作战的,竟然是个女子。”
  “多谢你带我来。”
  旌旗招展,远处匈奴的军队已如乌云一般卷卷压来。
  他和她相视一笑。
  风从远处吹来,扯动他们的衣角、鬓发。两个人挺起胸膛,握紧了手中的一剑一刀。
  匈奴的人马发现隘口有人,稍稍—慢。
  赤末花抢出阵来,在马上喝问:“哪来的汉狗在此挡路?”
  战马不安地来回逡巡。那两人微微低着头,周身弥漫的杀气竟令秋风变向,天地变色。
  “左长苗。”
  “丁绡。”
  他们猛地抬起头来,刀剑出鞘,炸开耀眼光芒。
  “今日来替万千汉人守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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