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作者:
淋雨 更新:2021-02-21 12:06 字数:4713
断了她的头发。
高三娘子从数丈高处落下,足尖一点,倒纵数丈,已吓得脸无人色。
这一下连丁不四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当即转过身来,喝道:“是那一位朋友在这里碍我的事?有种的便出来斗三百回合,藏头露尾的不是好汉。”双目瞪着石破天,只因他脸上涂满了煤灰,一时没认他出来。他听石破天连番叫破自己杀着,似乎自己每一招、每一式功夫全在对方意料之中,而适才这两柄飞刀将自己发出的飞刀撞开之时,劲道更大得异乎寻常,飞刀竟尔飞出数丈之外,转眼便无影无踪,他虽心下恼怒,却也知这股内劲远非自己所及,说出话来毕竟干净了些,甚么“爷爷”、“小子”的,居然尽数收起。
石破天当救人之际,甚么都不及细想,双刀一掷,居然奏功,自己也是又惊又喜,只是接刀掷刀之际,飞刀的刀锋将手掌割出了两道口子,鲜血淋漓,一时也还不觉如何疼痛,眼见丁不四如此声势汹汹的向自己说话,早忘了丁珰已将自己脸蛋涂黑,战战兢兢的道:“四爷爷,是……是我……是大粽子!”
丁不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大粽子!”心想:“这小子学过我的武功,难怪他能出言点破,那当真半点也不希奇了。”怯意一去,怒气陡生,喝道:“贼小子来多管爷爷的闲事!”呼的一鞭,向他当头击去。
石破天顺着软鞭的劲风,向后纵开,避得虽远,身法却难看之极。
丁不四一击不中,怒气更盛,呼呼呼连环三鞭,招数极尽巧妙,却都给石破天闪跃避开。石破天的内功修为既到此境界,身随心转,无所不可,左右高下,尽皆如意,但在丁不四积威之下,余悸尚在,只是闪避,却不还手。
丁不四暗暗奇怪:“这软鞭功夫我又没教过这小子,他怎么也知道招数?”一条软鞭越使越急,霎时间幻成一团金光闪闪的黄云,将石破天裹在其中。眼看始终奈何他不得,突然想起:“这大粽子在紫烟岛上和白万剑联手,居然将我和老三打得狼狈而逃……不,老三固然败得挺不光彩,我丁老四却是不愿和后辈多所计较,潇潇洒洒的飘然引退,扬长而去。这小子怕了爷爷,不敢追赶,可是这小子总有点古怪……”
旁人见石破天在软鞭的横扫直打之间东闪西避,迭遭奇险,往往间不容发,手心中都为他捏一把冷汗。石破天心中却想:“四爷爷为甚么不真的打我?他在跟我闹着玩,故意将软鞭在我身旁掠过?”他哪知丁不四已施出了十成功夫,却始终差了少些,扫不到他身上。
丁珰素知这位叔祖父的厉害,眼见他大展神威,似乎每一鞭挥出,都能将石破天打得筋折骨断,越看越担心,叫道:“天哥,快还手啊!你不还手,那就糟了!”
众人听得这几句清脆的女子呼声发自一个店小二口中,当真奇事叠生,层出不穷,但眼看丁不四和石破天一个狂挥金鞭,一个乱闪急避,对于店小二的忽发娇声,那也来不及去惊诧了。
石破天却想:“为甚么要糟?是了,那日我缚起左臂和上清观道长们动手,他们十分生气,说我瞧他们不起。我娘说倘若和别人动过招,最忌的就是轻视对手。你打胜了他,倒也罢了,但若言语举止之时稍露轻视之意,对方必当是奇耻大辱,从此结为死仇。我只闪避而不还手,那是轻视四爷爷了。”当即双手齐伸,抓向丁不四胸膛,所用的正是丁珰所授的一十八路擒拿手法。
这是丁家的祖传武功,丁不四如何不识?立即便避开了。
可是这一十八路擒拿手在石破天雄浑的内力运使之下,勾、带、锁、拿、戳、击、劈、拗,每一招全是挟着嗤嗤劲风,威猛之极。丁不四大骇,叫道:“见了鬼啦,见了鬼啦!”拆到第十二招上,石破天反手抓去,使出“凤尾手”的第五变招,将金鞭鞭梢抓在手中。丁不四运力回夺,竟然纹丝不动。他大喝一声,奋起平生之力急拉,心想自己不许人家使九节鞭,但若自己的九节鞭却教一个后生小子夺了去,此后还有甚么面目来见人?回夺之时,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将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石破天心想:“你要拉回兵刃,我放手便是了。”手指松开,只听得砰嘭、喀喇几声大响,丁不四身子向后撞去,将饭店的土墙撞坍了半堵,砖泥跌进店中,桌子板凳、碗碟家生也不知压坏了多少。
跟着听得四声惨呼,一名关东子弟、三名闲人俯身扑倒,背心涌出鲜血。
石破天抢过看时,只见四人背上或中破碗,或中竹筷,丁不四已不知去向。却是他自知不敌,急怒而去,一口恶气无处发泄,随手抓起破碗竹筷,打中了四人。
范一飞等忙将四人扶起,只见每人都被打中了要害,已然气绝,眼见丁不四如此凶横,无不骇然,又想若不是石破天仗义出手,此刻尸横就地的不是这四人,而是四个掌门人了,当即齐向石破天拜倒,说道:“少侠高义,恩德难忘,请问少侠高姓大名。”
石破天已得母亲指点江湖上的仪节,当下也即拜倒还礼,说道:“不敢,不敢!小事微劳,何足挂齿?在下姓石,贱名中玉。”跟着又请教四人的姓名门派。范一飞等说了,又问起丁珰姓名。石破天道:“她叫叮叮当当,是我的……我的……我的……”连说三个“我的”,涨红了脸,却说不下去了。
范一飞等阅历广博,心想一对青年男女化了装结伴同行,自不免有些尴尴尬尬的难言之隐,见石破天神色忸怩,当下便不再问。
丁珰道:“咱们走罢!”石破天道:“是,是!”拱手和众人作别。
范一飞等不住道谢,直送出镇外。各人想再请教石破天的师承门派,但见丁珰不住向石破天使眼色,显是不愿旁人多所打扰,只得说道:“石少侠大恩大德,此生难报,日后但有所命,我关东众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破天记起母亲教过他的对答,便道:“大家是武林一脉,义当互助。各位再是这般客气,倒令小可汗颜了。今日结成了朋友,小可实是不胜之喜。”
范一飞等承他救了性命,本已十分感激,见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偏生又如此谦和,更是钦佩,雅不愿就此和他分手。
丁珰听他谈吐得体,芳心窃喜:“谁说我那石郎是白痴?
他武功已超过了四爷爷,连脑子也越来越清楚了。”心中高兴,脸上登时露出笑靥。她虽然脸上煤灰涂得一塌糊涂,但众人留心细看之下,都瞧出是个明艳少女,只是头戴破毡帽,穿着一件胸前油腻如镜的市侩直裰,人人不免暗暗好笑。
高三娘子伸手挽住了她手臂,笑道:“这样一个美貌的店小二,耳上又戴了一副明珠耳环。江南的店小二,毕竟和我们关东的不同。”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丁珰也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适才一见四爷爷,便慌了手脚,忙着改装,却忘了除下耳环。”
高三娘子见数百名镇上百姓远远站着观看,不敢过来,知道刚才这一场恶战斗得甚凶,丁不四又杀了三名镇人,当地百姓定当自己这干人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豪客了,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咱们也都走罢。”向丁珰道:“小妹子,你这一改装,只怕将里衣也弄脏了,我带的替换衣服甚多,你若不嫌弃,咱们就找家客店,你洗个澡,换上几件。小妹子,像你这样的江南小美人儿,老姊姊可从来没见过,你改了女装之后,这副画儿上美女般的相貌,老姊姊真想瞧瞧,日后回到关东,也好向没见过世面的亲戚朋友们夸夸口。”
高三娘子这般甜嘴蜜舌的称赞,丁珰听在耳中,实是说不出的受用,抿了嘴笑了笑,道:“我不会打扮,姊姊你可别笑话我。”
高三娘子听她这么说,知已允诺,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罢!”众人轰然答应,牵过马来,先请石破天和丁珰上马,然后各人纷纷上马,带了那关东弟子的尸体,疾驰出镇。这一行人论年纪和武功,均以范一飞居首,但此次来到中原,一应使费都由万马庄出资,高三娘子生性豪阔,使钱如流水一般,便成了这行人的首领。
各人所乘的都是辽东健马,顷刻间便驰出数十里。石破天悄悄问丁珰道:“这是去松江府的道路么?”丁珰笑着点点头。其实松江府是在东南,各人却是驰向西北,和石清夫妇越离越远了。
傍晚时分,到得一处大镇,叫做平阳寨,众人径投当地最大的客店。那死了的汉子是快刀门的,吕正平自和群弟子去料理丧事,拜祭后火化了,收了骨灰。
高三娘子却在房中助丁珰改换女装。她见丁珰虽作少妇装束,但体态举止,却显是个黄花闺女,不由暗暗纳罕。
当晚关东群豪在客店中杀猪屠羊,大张筵席,推石破天坐了首席。丁珰不愿述说丁不四和自己的干连,每当高三娘子和范一飞兜圈子探询石破天和她的师承门派之时,总是支吾以应。群豪见他们不肯说,也就不敢多问。
高三娘子见石破天和丁珰神情亲密,丁珰向他凝睇之时,更是含情脉脉,心想:“恩公和这小妹子多半是私奔离家的一对小情人,我们可不能不识趣,阻了他俩的好事。”
范一飞等在关东素来气焰不可一世,这次来到中原,与丁不四一战,险些儿闹了个全军覆没,心中均感老大不是味儿,吕正平死了个得力门人,更是心中郁郁,但在石破天、丁珰面前,只得强打精神,吃了个酒醉饭饱。
筵席散后,高三娘子向范一飞使个眼色,二人分别挽着丁珰和石破天的手臂,送入一间店房。范一飞一笑退开。高三娘子笑道:“恩公,你说咱们这个新娘子美不美?”
石破天红着脸向丁珰瞧了一眼,只见她满脸红晕,眼波欲流,不由得心中怦的一跳。两人同时转开了头,各自退后两步,倚墙而立。
高三娘子格格笑道:“两位今晚洞房花烛,却怕丑么?这般离得远远的,是不是相敬如宾?”左手去关房门,右手一挥,嗤的一声响,一柄飞刀飞出,将一支点得明晃晃的蜡烛斩去了半截。那飞刀余势不衰,破窗而出,房中已是黑漆一团。高三娘子笑道:“恭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石破天和丁珰脸上发烧,心中情意荡漾。突然之间,石破天又想起了阿绣:“阿绣见到我此刻这副情景,定要生气,只怕她从此不肯做我老婆了。那怎么办?”
忽听得院子中一个男子声音喝道:“是英雄好汉,咱们就明刀明枪的来打上一架,偷偷的放一柄飞刀,算是甚么狗熊?”
丁珰“嘤”的一声,奔到石破天身前,两人四手相握,都忍不住暗暗好笑:“高三娘子这一刀是给咱们灭烛,却叫人误会了。”石破天开口待欲分说,只觉一只温软嫩滑的手掌按上了自己嘴巴。
只听院子中那人继续骂道:“这飞刀险狠毒辣,多半还是关东那不要脸的贱人所使。听说辽东有个甚么万马庄,姓高的寡妇学不好武功,就用这种飞刀暗算人。咱们中原的江湖同道,还真没这么差劲的暗器。”
高三娘子这一刀给人误会了,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得他骂几句算了,哪知他竟然骂到自己头上来,心想:“不知他是认得我的飞刀呢,还是只不过随口说说?”
只听那人越骂越起劲:“关东地方穷得到了家,胡匪马贼到处都是,他妈的有个叫甚么慢刀门的,刀子使得不快,就专用蒙汗药害人。还有个甚么叫青蛇门的,拿几条毒蛇儿沿门讨饭。又有个姓范的叫甚么‘一飞落水’,使两橛掏粪短棍儿,真叫人笑歪了嘴。”
听这人这般大声叫嚷,关东群豪无不变色,自知此人是冲着自己这伙人而来。
吕正平手提紫金刀,冲进院子,只见一个矮小的汉子指手划脚的正骂得高兴。吕正平喝道:“朋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何用意?”那人道:“有甚么用意?老子一见到关东的扁脑壳,心中就生气,就想一个个都砍将下来,挂在梁上。”
吕正平道:“很好,扁脑壳在这里,你来砍罢!”身形一晃,已欺到他的身侧,横过紫金刀,一刀挥出,登时将他拦腰斩为两截,上半截飞出丈余,满院子都是鲜血。
这时范一飞、风良、高三娘子等都已站在院子中观看,不论这矮小汉子使出如何神奇的武功,甚至将吕正平斩为两截,各人的惊讶都没如此之甚。吕正平更是惊得呆了。这汉子大言炎炎,将关东四大门派的武功说得一钱不值,身上就算没惊人艺业,至少也能和吕正平拆上几招,哪想得到竟是丝毫不会武功。
群豪正在面面相觑之际,忽听得屋顶有人冷冷的道:“好功夫啊好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