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1 11:41      字数:4792
  的面貌,现在看过去,更像是婴儿般的精致。那样安静而美好的面孔真的很想就这样一辈子看下去,但是她知道,只要他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的冷冽和锐利就会淡化他的温和。
  微微打开的窗户缝里吹进的风将帘子掀开,带着雪色的晨光映在他的脸上,那一刻,她抑制不住地想去吻他的额头,然后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微凉的嘴唇碰到他温热的额头,唇瓣上好像有电流蹿过,直达心脏。如果时间就静止在那一刻就好了——让他们就这样地老天荒。
  结果他突然就收紧了手臂,她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睁开了左眼,金色的眸子是戏谑又得意的笑意,映着晨光,温暖而明亮,里面有没有她的影子这倒是没看得很清楚,因为下一秒他就翻身压住了她。同迅捷的动作不同,他吻下来的时候很轻很温柔。她看着他落在自己额头的碎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赤司依旧很忙,她每日每日地坐在窗边,看着天空,看着荒原。火车似乎比以前更加频繁了,她数着汽笛声,微微皱眉。不知有多少的同胞、多少的战俘、多少正义的战士被送到这里,又有多少身体发肤被做成商品,运到外面。
  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永远只会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些她没有必要了解。那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了解他,而他也从未了解过她。
  依旧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相拥而眠,都没有说话。她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从里胸腔里面传出的规律的心跳声。他的声音有点飘渺,他问:“是什么感觉?”
  她垂下眼睛:“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多远?”
  “远到我永远也到达不了。”
  “怎么会?不就近在咫尺么。”他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并不点破,只是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她感受着他的触碰,叹息一般地说:“可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沉默了。对话空白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长到她以为他不会说了,长到她以为他生气了……果然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她的声音低哑,他听出了其中的伤感。
  “我只是在想,从哪里说起好。”赤司的声音很轻,却饱含了将她安定下来的力量,“你想知道什么?”
  “可以要求全部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轻笑。
  “总之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随便骗我我也不会知道的。”
  “可是我知道。”他冲着她的耳朵吹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那就从最近的讲起吧……”
  于是她终于知道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知道了他一直以来忙碌的事情,以及更早之前他经历的危险、痛苦、孤独。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好像这些事与他不相干似的,而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掩藏了多少这个世界真实的残酷。她有些心疼。
  “……不过太好了,你跟我想象的一样。”最后她这么说。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他又接着问。
  “你是好人。”
  “……如果我不是呢。”
  “可是你是。你不愿意杀那么多战俘,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里的这么多无辜的人遭到屠杀,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你是好人。”所以他从前线被遣送回国,所以他会偷偷地放这里的人出逃,所以,他才会救她,他们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在黑夜里相拥着取暖。
  “万一我不是呢?”赤司看着窗帘,心里意外地平静。他以为说起这些,他的心情会有点起伏波动的。
  “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她说。她抱紧了他,呼吸着他身上让她贪恋的味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他轻笑,捻起她的头发,低头吻她的眼睛,“好了,该睡了。”
  “嗯。”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安心地闭上眼。真的很想一直这样下去,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就是在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他的脸,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赤司的目光里是罕见的温柔,他喃喃地低语:“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温度不可抑制地降下来,赤司带来了暖和的大衣,她开始在屋子里烤着火,看着飞雪,等待他的归来。即便她知道战争的局势已经变得极其复杂了,可这方小小的天地,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正如赤司所说,她并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是对自己的折磨——毕竟她什么也做不了。
  飞雪中,圣诞节悄然来临,欧洲战场依旧打得如火如荼,而集中营里却罕见地有了没有杀戮和死亡的一天。赤司早早地就回了来,还意外地带回了一瓶酒。
  Brut Impérial
  看到标签她忍不住愣了愣。
  “法国不是……?”
  赤司把酒倒进高脚杯里,浅金色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只要酿造师还在,就不成问题。何况这是三年沉淀的上好佳品。”
  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赤司就吻了下来,夹杂着白柠檬和葡萄花蕾芳香。她抓住她胸口的衣服,踮起脚尖。的确是Brut Impérial,这是她沉醉在名为赤司征十郎的酒中之前唯一的想法。
  屋外依旧是飞雪漫天,比任何时候的都要凶猛的一场。她越过他的肩膀,有些迷糊地看了看窗口,因为这样的分心引起了赤司的不满,他没有客气地咬了她的嘴唇。有些吃痛,她下意识地张了开嘴,可不仅连没来得及出口的声音被他吞没,还更加方便他在自己的口中肆虐。
  舌尖掠过的时候,口腔一阵阵的发麻,意识和力气在这样的掠夺中一点点地被吞噬干净。她只能倚靠着他,连腿都在发软。对方倒是极有耐心,一手揽过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半闭着眼睛,吻从脖颈一直游走到耳根,细细密密。又痒又麻,她轻颤着想要逃,却被他更紧地禁锢住。
  “逃不掉的。”他的声音低沉又带了点诱惑,暗含的笑意让她满面通红。低下头努力地呼吸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气,她只觉得意识都有点涣散。那一瞬,她开始用不是很通畅的脑回路思考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事实上就算她思考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也是由不得她的。习惯于掌控一切的赤司征十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对于所有的事情,他都志在必得,包括现在。有些恶劣地舔着她的耳垂,带着茧子的右手便拉开了她背后的拉锁。因为长时间用枪累积的茧触到肌肤的时候,她几乎无法忍受它带来的酥麻,那种说不明白的奇异感觉几乎让她哭出来。他搂住她的身体,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去她眼角渗出的泪滴。
  其实当长裙被褪下之后,她觉得如果真的赤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她肯定还是有些拘束的,不过对方似乎没有给她这个害羞的时间。因为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她把主导权交给了他,搂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他完全不客气地压了上来。背后接触到棉布,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样的情形下,理智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本能早早地占了上风。他进入的那一刻,她无法抑制地叫出了声音,疼痛席卷着全身,她有些痛苦地仰起了脖子。他微微粗糙的手捧着她的脸颊,她看到他异色的双眸里的柔软,随后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颈。他微笑着,俯下身,吻去了她流下的泪。
  1944年12月25日,那是他们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圣诞节。从1945年开始,两人的生活,就再没有过现在这样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V
  1944年12月28日,匈牙利临时政府对德宣战;
  1945年1月12日,苏军进攻到据柏林50公里的奥得河沿线。
  那一天赤司的脸色半是严肃半是解脱,他打开房门,看到她安静地写字。
  “怎么这么早?”才九点过,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走到她身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她惊讶地抬头,“去哪儿?”
  赤司拿出皮箱,扔到地上:“华沙。”他打开自己的柜子,发现没什么东西可以拿,于是便转头问她:“有东西要带走吗?”
  她站起来,摇摇头:“我在这里只有你啊。”
  他听了忍不住微笑,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军装,换上了常服,又放了两把手枪在外套里,再罩上军队发放的大衣,回头又把她裹好,牵起她的手,两人匆匆地跑出了这栋楼。自从上次被救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迈出屋子,一月的寒冷让她不是很习惯,鼻子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还好吧?”他回头看她,吐出的白色雾气将他的面目模糊。
  “嗯。”她回应着,脚下不停。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大门。
  他一面带着她跑一面说:“我们去搭马上出发的火车,尽量快一点。”
  长久不运动再加上营养不均衡,又在这样的雪天深一脚浅一脚的,难免有些体力不支。等真的到了大门那边,她已经满脸通红喘不过气了。虽然知道她的情况,他还是没有休息,咬牙把她抱到车上,自己也跳了上去。
  被冷空气刺激的感觉很差,肺里面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呼吸不畅,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靠着车厢坐着,她卡着脖子,眼泪都快流出来。
  他捧住她冰凉的脸,微微蹙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虽然大部分人被我支开了,但是火车上还是不安全,我们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团不知什么东西在嗓子眼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跟着他的脚步,难受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终于在路过一截车厢的时候干呕起来。
  赤司回身扶住她:“抱歉。”他本不该让她一点休息都得不到的,可是现在没办法。
  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直起身冲他勉强笑笑。他抓紧了她的手,继续往前。那是放着许多箱子的车厢,层叠的木箱堆到了火车顶。他在无数的箱子堆间找到一个一人宽的过道,先进去把里面的箱子搬到外面堵住过道口,让她将借着自己的手跳进这方临时围起来的小空间,又将几个木箱叠上去,保证没有人会看到他们。打理好了一切,他才回过头来看她。
  只见她打开了一个箱子,愣愣地盯着里面,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转过头:“这里面……是什么?”
  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过去,看到划出格子的木箱里码着整整齐齐的台灯,每一个上面都有漂亮的图案。一怔,他握住她的手,把盖子关上:“别看了。”
  “是什么?”她回握住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好像他马上就会消失一样,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里有忍住没流出来的泪水。
  赤司抿了抿唇,让她坐下。
  “是什么做的?”
  “……人皮。”
  她的眼睛睁大,原本还包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她低头捂着脸,肩头颤动。她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这是真的。
  赤司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把她搂进怀里。真不该挑了这个地方,他皱着眉,下巴顶着她的顶心。“别伤心,这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了。”
  “我怕……我怕。”她颤抖着,尽力压低了呜咽声。
  “我会陪着你的,放心。”
  她的周围是她被残害的同胞,是为家园而战的战士,是传承人类文明的学者……他们都是无辜的,却这样被残忍地杀害,剥了皮,做成了台灯灯罩。“告诉我,这些不关你的事……求求你告诉我,就算骗我也好!”
  赤司一时语塞:“这些……虽然我不想,可是没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她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怎样,赤司只感到她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是他想好的话,一个字都没法吐出来。
  “剩下的人呢?”
  “我利用我的卫队解决了一部分看守,在每个营房都留了钥匙和地图。上面一定会下达屠杀的命令,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他们能逃出来多少……我也不知道。”赤司说,“现在我能保证的,也只有我们的安全。”
  她点头,虽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可是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呐,我们这算是逃亡吗?”
  听到她的话,他松了口气,他说:“虽然不好听,这确实也是事实。只是没想到我也会有逃走的一天。”他微微嘲讽着自己,“苏联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德国要败了。别忘了,我归根到底还是德国的军人,是战犯。”
  她心头微微一跳,垂下眼睛:“你是好人。”
  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