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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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网 更新:2021-02-17 04:27 字数:4786
我看到哥哥剧烈地咳嗽数下,仿佛要将腑脏也咳出胸腔一般,拿起茶盏的一只手羸弱无力,竟隐隐带着颤抖。突然间便想起除夕夜那里隐带了不祥的梦,心头不由来便笼罩上强烈的不安。
话里忍不住便带上一分哀求,我道:“哥哥,我去将宝匣打开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安心养病,好不好?”
哥哥面上一沉:“如何打开?你不是忘了个干干净净么?往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休要再提起。”直至确认了四周无人他方始松了口气,却是又连咳了数声。
哥哥在殿中声称了我已经忘了如何开启宝匣,而我这数日也对外统一了口径。方才那话若被传了出去,便是欺君了。是以哥哥一斥,我也暗悔自己说话轻浮,不由垂下头。
哥哥的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担心哥哥,可是哥哥会照顾自己。”
他顿了顿,却是提起了另一事,道:“数日前哥哥没有法子,只好折衷请王爷暂请照顾你。只是这样一直住在王府不成样子,哥哥今日抽开了身,在京中购了私宅,咱们收拾收拾,便跟王爷告辞吧。”
我吃了一惊,半晌却没有动静。哥哥瞧我样子不禁脸色一变:“怎么莫非这几日在这府里,他有了些不轨举动?”
我脸上一红,又羞又着急,口里便结结巴巴,一连说了好几声没有。
“王爷一直、一直以礼相待。”
哥哥松了口气:“那便好。”他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那便随哥哥走罢。”
我们见了王爷,说明了去意。出乎意料的是,王爷竟没有出声阻拦,反而点了点头道:“聂兄考虑的有理。遂意还未正式嫁入王府,如此住着,的确不好。”
“只是……”他语气一转:“聂兄想要带走遂意,恐怕府门口的那一阵御林军不会批准。”
哥哥一怔,我也一怔。
这几日过得自在,我都将那支奉命看守我的御林军忘得干净了。
哥哥一时踌蹰道:“可否烦请王爷代为开个口,请他们移驾我的别府?”
王爷皱眉道:“聂兄有所不知,这班人乃受命于宫中而来,却不是本王指挥得动。这些人原是要将遂意带走,本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们勉强答应让遂意留在王府。”
他说的是实情,只是在这种情况说来,总觉得不是十分真心。
是以哥哥长扫了他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
☆、60 Chapter 8384
出乎意料的是;不久之后宫中传话;皇后召见。
王爷听罢;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意外的表情;却跟我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皇后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生得珠圆玉润;满脸和气,一举一动却透着浑然天成的天家威仪。
只是,她的眼光在浏览至我身上某处时;明显一缩。
在我的腰间,正系着那块对于皇族中人有着特别含义的龙凤玉佩——临出门之前;王爷郑重给我系上的。
而我到了席间一看;也迅速地明白了今日这一顿是鸿门宴。
那一日恰恰是个暖阳天;小宴便设在御花园。芍药花底下,暗香浮动。三名风姿绰约的女子早候在席间。
她们无一不是鹅长脸蛋,修眉俊眼,豆蔻年华,任何一个,都是美得让人呼吸一顿的女子。
可是令我吃惊的不是她们容貌美丽的程度,而是三人的容貌……竟都与我有六七分相似。
我不晓得王爷看到她们会是怎样的感觉,因为他的脚步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只是径自牵着我的手,朝皇后道:“皇嫂,这便是遂意了。”
天家的称谓也分好几等的,两人不以宫阶相称,显然也是感情不俗。
皇后点了点头,眼光只是淡淡一扫,笑道:“早便听说聂家的女儿貌美,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极自然地拉过我的手,却是不着痕迹地将我与王爷隔开了去。
而后,落座,自然而然地,便被分开作了两旁。
内侍鱼贯地端上点心瓜果。王爷只扫了一眼,便令人将我案上一些寒凉之物撒下,又令内侍将他案上数道我素来*吃的零嘴端至我的这边。他这一举动便有些旁若无人的意思了。宴上数道眼光便刺喇喇一直停留在我们两人身上,其中的意味,却是各异。
皇后咳了一声:“如此犯寒季节,吃此等寒凉瓜果,确是不宜。”说罢,命人也将案上瓜果撤下,又分别赐了一碗桂花甜盅给了聂府的三个姑娘,总算缓和了三名少女面红耳赤的情态。
她道:“今日也是本宫一时兴起,既是小宴,也不必拘礼,皇叔在外数年,想来对京中诸闺秀了解亦是无多。聂府三位小姐的芳名,想来也是不知。”说着指了三位姑娘,一一地介绍起来。
聂府的五小姐,如今属嫡房一支,长年在侍疾于国师夫人榻前,以孝闻名,贤慧重孝;
聂府的七小姐,擅琴技诗书,十二岁便被选入了上京的绻云诗词,明丽聪颖,闺秀中的才女;
聂府的十小姐,擅女红,端庄稳重,自小便展示出主持中樻的不寻常才干,是父母眼中的佳媳人选。
她逐一指来,三个姑娘便一一上前给王爷见了礼,有含羞带怯的,有落落大方的,也有那犹带三分自矜的。容貌虽是相似,风情却是别样,此情此景,便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也不免要注目一番。
我叹了口气,总算明白这压根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而自己……连个主角都算不上。说是鸿门宴,真是抬举了自己。
我看到皇后朝我招了招手,说是陪她走走。
我陪着皇后在御花园长长的宫道上走。
两旁的芍药肆意开了个遍,间或一株白茶,点缀着这姹紫千红。
弯弯曲曲,也不晓通往何方。
直至皇后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块高达人余的假山。透过假山有熟悉的声响传来,此刻还伴随着一阵潺潺琴声。这才发现皇后竟带着我,不知不觉又绕回到宴请的地方。
透过假石的缝隙,她指着那边的人对我说:“你瞧,这才是高门贵户中温养起来的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或是端庄稳重,或者聪颖可人,神态娇憨,气息安详。这样的女子,才能当丈夫的贤内助,当一朵解语花,当一名合格的宗妇。”
我顺着她那手的方向看了过去,擅琴的小姐此刻正自告奋勇弹着琴,潺潺的声音便是由她的指尖流泻了出来。她的两个姐妹对看一眼,胆大的那名便朝王爷主动地开起了话头。
眼波流转,神态飞扬。
那原该是我的姐妹,原该是我的样子。
可现实上呢?透后皇后明净的眼波,我仿佛能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病痛与长时间的奔波忧患早让那张脸失了往日的明润,瘦成巴掌大的脸偏偏嵌了一对极大的眼睛,表情郁郁,却又总带着几分的心不在焉。
皇后道:“你是皇叔看得上眼的女子,自然有你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是你瞧,这世上还有那各种各样的女子,不是只有你拥有这一副容貌,也不是只有你这一样风情。”
皇后叹了一口气:“我睿孝陛下就这么一个胞弟,先皇先后早逝,三皇弟等于是自陛下的教导中长大,情份自是不同一般。陛下与我早便打算了婚姻一事会由皇弟自行做主,便如他既看不上桐知,陛下虽觉可惜,便也不再提起了。只是哪怕皇弟看上的是个平头百姓家的小家碧玉,似你这等身世的,却万万不可。”
我始终不开口。
皇后终于微沉了口吻:“本宫晓得你身世可怜,况且还有用于我大晋,若能不用非常手段,自然不愿过份强迫于你。你正豆蔻年华,何不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那最后一句,已是明显的暗示。
说完这一些,她衣袖一挥,也不再理会我,径自远去。
那边的琴曲才过二首,王爷眉头却越蹙越深,明显的心不在焉。
我晓得他定然是在担心我,只是此时意兴阑珊,却是半点也不想过去。
我举步漫无目的地朝前走,那内侍奉命了守着我,我一动便跟着,却没有半点想要拦截的意思。
直至眼前出现一队宫侍,中间拥簇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我一愣,正要退开,那小女孩儿已然看到我,在一片“七公主当心”的呼叫声中飞步蹒跚地走到我面前,手一扬,娇憨说道:“给,给你吃。”
那手心放的,却是一块桃酥。
我还未动作,旁边已经是一片敦促,令我快接过七公主的赏赐。我只得接下,那小女娃却兀自盯着我,说话口齿兀自不清晰,两只眼睛却亮晶晶地。她道:“皇叔,高兴!吃。”
说完见我尤不动作,一踮脚尖,将我的手又推了推。
我僵僵地将那桃酥塞入嘴里,道了句多谢。
小女娃雀跃地往回跑,投入一名盛装妇人怀里。
我听童言童语极欢喜地问道:“皇姑母,这样做三皇叔真的就会更喜欢曦儿吗?”妇人道:“这是自然,皇姑母几时骗你。”
可是几个内侍脸上,分明却是不安。
我感觉不对,手足却已经开始发软。
妇人手一挥,几名内侍已经将我架住。
奉命跟随着我的两名内侍早目瞪口呆,结巴道:“皇长公主,这这这?”
模糊意识间我看到了妇人一张与桐知有几分相似的脸。
有内侍不安道:“皇长公主,这是不是不太好?”
妇人冷哼:“有什么不好?这是天大的好事,整个皇宫不早传遍了么?三皇爷为了这个女子要生要死,差一点就要罔顾纲常,惊世骇俗了。本宫今日,不过是要成全他的心意。”
“可是可是……”
“什么可是?三皇爷颠龙倒凤之时,说不准一个高兴,给你一个大大的赏赐呢。”
我极力想去看清那妇人,将她的模样更清楚地刻入脑海。看到她凑近我,语含恶意:“他既看不上我的桐儿,想明媒正娶迎你入门,我便让整个朝野知道,你们私底下已经苟且在了一处!真心?”她冷笑了一声:“本宫倒要看看,已经是吃进嘴里的肉,男人的真心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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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被迷晕,意识未失。
内侍将我身上的衣衫褪尽,将我丢在一张寝床之上,室内燃起了催情的香。
很快,我听到内侍带路的声音,接着,王爷被带了进来。
然后,王爷就看到了我。
那是我长久以来看到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衣物被那内侍收去,他用一条簿被将我一裹,转身抽了佩剑,便去踢那殿门。
那外面早落了锁,然而他发怒之时力气奇大,第三脚的时候,那门便被踢开。外头鬼鬼祟祟偷窥的一个内侍惊呼了一声,转身欲跑已是不及,被王爷一剑削翻在地。
他重又抱了我,此次朝那宫门而去。
我听到一路上有惊呼的声音,内侍上来拦截,被王爷一脚踢开。直至皇后自后面追赶了过来,先前的雍容此刻已消失无踪:“皇叔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爷道:“皇嫂今日的招待,臣弟铭记在了心里。”
皇后脸上一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再回答,抱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等到有力气说话的时候我跟他说:“不是皇后。”
他摇了摇头:“皇后虽不是元凶,可是皇宫中多少眼线,这是在皇后眼皮下发生的事情,她不可能一无所知。之所以选择了挣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她也容许甚至于乐见这件事情的发生,令你受到今日的屈辱!”
那时我们已经回了府,丫环给我换上了衣衫,他抱着我默默坐在床边,突而叹了一口气,语中带了惆然。他道:“眉君,从前只觉若我回晋,你自是随我。国师府再大的权势,有我在,最终必在令其低头。如今我才知道,国师低头与否,那些过往发生的始终在,这晋地始终是你心口一道伤口。这世间任何地方都可以,惟独上京这里,从来不是你想回的地方,对不对?”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心里想去的,是哪里?”
半晌我低声道:“从前我便一直想与哥哥回到北氓山去。”
“现在还是想?”
我点了点头,却是苦笑了一声。
“那么……我呢?”
我垂头低声道:“你?你可以吗?”
他道:“只要你想我去,我便陪着你去。”
我笑了笑,看他说得郑重。只是心中沉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已被判秋后问斩的囚犯,忐忑地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到来——
就在恢复早朝的第三日,一人上书弹核,将我早年在夏地假冒哥哥聂遂章之名官拜紫微郎一事揭露了出来。奏章很详尽地列举夏都数项工程,包括一些秘而进行的,都有我的手笔。它最后总结我的数项罪状,其一,身为晋国子民,却为虎作伥,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