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1 11:31 字数:4796
“我留下陪你。”庞晋川摸上她的脸,容昐偏过头,低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容昐。”
“我困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拉起薄被到肩膀上。
“好,你等会吃了药再睡。”他最后说完。
“嗯。”容昐点头答应。
等了许久,直到听到房门轻掩的声音,她才转过头大力的喘息着。
今晚,是从未有过的疲乏,困倦,刚做了什么事儿,她许多都想不起来,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波动。
但她知道,自己的确是病了,总归状态不是很好。
可深究起来,为何会这样?
她又是何时开始对庞晋川起了依赖之心?是车帘后的一望,还是那晚在大厅他紧握住自己的双脚时的心疼?总之,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后,庞晋川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她也给了自己放纵的机会。
但终归是不同的。
是她错了。
容昐抹掉眼底的泪,爬起来坐起。
碧环端着药进来,见她起来,连忙放下药,帮她弄好靠枕头,碧环递上药碗,容昐闻着闻,皱着眉一口喝完。
“蜜饯?”碧环问,容昐摇头,要了水漱了口。
“太太,要奴婢陪着吗?”
“不了,你下去吧。”容昐闭上眼,碧环犹豫了下,走到门口时说:“太太要快点好起来。”
容昐不由朝她一笑:“去吧。”
好不好,都是自己的,总归是要过的,哭着也是过,笑着也是过。
只是如今这道坎儿,终究是迈了过来。
————————
从那日起,容昐就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她很用力想一些开心的事儿,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儿,请评书的来讲评话,让裁缝做衣衫,画了图纸让外头宝物铺的依样给她打造出来,还有谁今天逗她乐了,她就赏给那人金瓜子。
如此下来,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劲寻着让她高兴。
有时是负责买菜的大婶回来,菜都还来不及放下就和她说起今日街上的趣事;有时是负责采办的寻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来,绘声绘色的演示起;还有时是长沣一副有进步的油画,容昐的时间被这些人这些事占的满满的,无暇顾及其他。
但偶尔夜里还是不成眠的。
几日下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瘦了下去,庞晋川看着只是久久的沉默,除了不得不外出的公事,他大多时间都待在驿站,每夜总得听人说她睡下了,才放下心。
大夫来问脉时,又重新换了药方。
容昐吃了,一觉便能睡到天亮。
这给庞晋川留了一个机会,他可以在她入睡后光明正大的拥她在怀里,在她身边,躺一会儿,说一说话,摸一摸她越来越大的肚子。
即便她对他话越来越少,他也觉得在她身上获得了偌大的满足。
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一日傍晚,容昐用过饭,在院中走圈,碧环跟在她身后,小心的看护着。
容昐两只手扶着腰,走的很慢,时不时会停下,叫碧环替她松一松脚上的绣花鞋。
这几日脚肿的厉害,前几天刚做的鞋又小了。
两人正走着,忽听到门扉被打开的声音,庞晋川骑马归来,来旺紧跟其后。
两人见到对方皆是一怔,这些日子虽同住一起,但白日里像这样见面的机会极少。
他在时,她大多都在屋里看书晒太阳;他在书房里的时候,容昐在厅里听人说笑。
“散步?”庞晋川下了马,将马鞭丢给后头的来旺,眼睛紧紧盯住她,贪婪的望着她的脸庞。
容昐抿了抿嘴,扯起一抹笑意:“是,您回来了。”
“再走一圈吧。”他语气不容拒绝。
容昐低下头,踢着脚边的石子,犹豫了会儿,他下意识解释道:“近日忙,南泽的事儿已到收尾阶段,我许久没见到这个孩子了,她许也想听听我的声音。”
说着转身,先走在前头,两侧服侍的人皆退去。
容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缓慢的走着。
傍晚的夕阳给四周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照着屋檐上的瓦片金黄锃亮,空气里是甜腻的花香味,偶有凉风卷来,扫平烦闷的气候。
“今天,身子好吗?”他问。
“好。”小礼物一整天都没动,她其实等的有些心焦。
“孩子累你了没?”他想回头,想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唯恐再引起她的不悦。
容昐答:“不累。”
“嗯。”
又是许久的沉默,他踱手走前,只是许久未听到她跟上来的声音,庞晋川转过头去,却见她弯着笨重的身子手要勾下去,勾了几次都没勾到,又直起身子重重喘息。他顿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了。
“怎的?”连忙走上前去,扶住她。
容昐侧过身,他的手停在半路,僵硬住:“脚又肿了?”
“嗯。”容昐被绣鞋勒的难受,庞晋川抬头看了她一眼,撩开袍衫蹲下,用手伸进鞋口,稍微松了一下,再按了按她的脚面,不由皱眉:“为何肿的如此厉害?”
“都这样。”容昐道,平静的望着他。
庞晋川这才放开她,替她穿上绣鞋,问:“还走吗?”
容昐摇头:“不走了。”说着,转了下脚踝,撑着沉重的身子往阁楼走去。
两人的影子被拖得极长,交织在了一起,直到她越走越走,终于走出了他的影子。
远处青山如黛,夕阳下,美不甚收,她的步履缓慢又坚定,在走到阁楼前后,终停了下来,抽出丝帕擦掉头上溢出的汗水。
“太太,您要听评书吗?将评书的老太太来了。”碧环走出来,迎上去,笑问。
容昐点点头:“要听的,你给我备好了牛乳和小吃了没?”
“好了。”
阁楼里渐渐传来了评书铿锵有力的评话声,在那炎热的夏日中,伴随着最后一抹夕阳的残照越发热闹了起来。
————————————
几日后,容昐见到了小儿。
小儿是个林嬷嬷秋香等一起来的,她还在院里浇花,就听的一声。
“太太!”
容昐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小儿穿着衫,腰间绑着翠绿色的汗巾,腿上是绸裤,英气逼人,虎虎生威的站在门口,浓眉大眼差点都要挤在一起了,满脸怒气瞪着她。
碧环还不认识,上前问:“谁家小儿,如此无礼!”
小儿哼了一声,小旋风似的跑过来,霸道十足:“这是我家太太!”
容昐眼眶微红,如饥似渴的打量着他。
许久不见,长大了好大,高了,也结实了。
“您忘了我啦!”他跑到离她五六步的距离,停下,两手叉在腰部,质问的语气。
容昐双眼被泪水迷住,拿着帕子擦了好几回都没擦掉,小儿心疼的很,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哭,您别哭啊,哎!”人小鬼大的语气,揪心十足的叹口气。
容昐眼泪啪嗒啪嗒掉下,蹲□,紧紧将他小小的身子搂进怀中。
她蹲下了,小儿才和她一样高。他也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从她衣襟之中抽出白色的帕子,小小的手儿,一点一点努力的将她眼中的泪花全部擦净了,说:“看见我不高兴吗?”
“高兴。”容昐亲了亲他的小嘴,惹得他眉飞色舞。
“那为何哭了?”小儿依然耿耿于怀。
容昐答到:“喜极而泣。”
他嘟了下嘴:“好吧,勉强原谅您了。”那语气还是有些不甘心。容昐起身,牵着他往屋里走,小儿盯着她的小肚子,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但内心交织斗争了许久才放弃。
容昐带着他回屋,让人备了热汤,亲自给他洗澡。
小孩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在浴桶里昏沉沉睡去。
容昐将他抱出来时,他才惊醒过来,不乐意的呻@吟:“太太。”容昐吻吻他的嘴角:“累了?”
“困。”他说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急促的起落,后实在撑不住了,才重重盖下眼皮睡去。
林嬷嬷已经收拾好他的屋子,走了进来笑道:“前些日子接到爷的来信,说您在南泽,让小公子快过来,您是不知道,小公子有多高兴。”
秋香上前抱起长沣,将他安放在床上,用扇子打了蚊子,才放下床幔。
容昐正由林嬷嬷扶着坐在太师椅上,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走上前来,朝她齐齐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太太,奴婢给您请安。”
有秋香,秋意,冬珍,冬灵。
容昐连忙抬手叫她们起来,问:“冬卉呢?”林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为着丢了您的事儿,不愿在公府呆下去,如今已回了家许久了。”
容昐一怔:“她爹娘都死了,只有一个哥哥嫂嫂又带她不好,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林嬷嬷摇摇头,心疼的看她:“还顾着别人呢,看看,瘦了多少?”
“哪里,是怀了孩子后,吃不下什么才瘦了。”容昐笑着摇头,林嬷嬷也不揭穿她,只道:“这孩子许是命贵,护着您呢。”
容昐低下头,摸着小腹,没有言语。
许是吧,在她肚里就遭了这些大罪,以后怎么疼她,都觉得不够,对她而言,小礼物如何不贵重呢?
两人久别重逢,又说了许多话。
容昐这才知道,兄长因雍王一役后,立了大功,现已是兵部左侍郎,然而后宫之中却波澜诡异,首辅孙女齐氏入主咸福宫,未有一子便封妃。
昭阳郡主也被指给齐广荣的侄子,皇帝如此行局,越发是令人猜不透了。
容昐沉下心思,望向捉摸不透的窗外夜色。
正要回神,听碧环快步走来:“太太,大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挺多不同的意见的,有不好的,也有支持的。
有些童鞋问,这不是又回到从前了吗?没有,两人的感情都不一样。
容昐对庞晋川,这些日子,她依赖过他,信任过他,为了孩子努力的活下来。你说容昐矛盾,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但在上一章的情绪奔溃,的确是病情占大多数,她控制不住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从这里开始,容昐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太好,她明白到最后还是要自救的。
而庞晋川,他最开始把容昐当做后宅的主母,后有些喜欢了,再经历夺取政权的过程中,他才真正把容昐放在心中,但这都改变不了他是本土男的性质。容昐失踪,他心焦,没有女人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在经历政治上的博弈,之前庞晋川喜欢容昐,但前提是必须顺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在两人经历过一连串的事情后,当他目睹了容昐情绪的崩溃,庞晋川才真正意识容昐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会和她解释。
可这个时候容昐经历了情感的第二次蜕变。
☆、第76章很喜欢你
碧环下了楼,庞晋川正在书房褪掉繁琐的袍衫;见她来;问:“太太呢?”
碧环朝他行了个万福;低下头道:“太太说小公子还在屋里;她今日实在疲乏;便不过来请安了;问爷可用过膳了?若是没用;叫婢女吩咐厨房做好。”
“累了?”庞晋川微微蹙眉:“今日太太做了何事?”
碧环如数珠宝:“早起看了会儿书;陪大公子作画;午后歇息后,起来浇花;在院中走来几圈;后小公子来,太太亲自给小公子沐浴更衣。”
“走了几圈?”他换好一件薄衫,因着夏日,后背起了密密的荨麻疹。来旺撩开,替上上药,只瞧那里被抓的一片片红。
“回爷的话,走了三圈,腿比昨天又肿了一些,太太就不肯走了。”碧环回道。
“晚膳可用得多?”
“有小公子在,吃的也比平日里多,多进了小半碗的米粥和一叠肉松豆腐。”
“知道了。”庞晋川颔首。
碧环见他没有再嘱咐,便躬身退下。来旺又上了一会儿药,才替他拉下对襟的薄衫,庞晋川站起,抚了下衣冠。
来旺问:“爷今日走了许多地,官服又厚重,捂了一身的痱子,加之这南泽地处湿热,今夏荨麻疹比以往出的都多。以前都是太太备好了药膏,用的极好,等会儿小的上去和太太说说。”
“多事。”庞晋川出了书房,往容昐屋里走去。
房门是打开的,挂着一条翠绿色的门帘,随着风不时的飘动,若再站的进了,还能闻到屋里的馨香。
庞晋川心情稍好,婢女见着他连忙撩帘通传。
“太太可睡下了?”庞晋川问,婢女连忙回道:“太太还未睡下,但正在沐浴。”庞晋川点了点头,皂鞋跨进门槛,屋里正侍候的婢女见他连连俯身请安。
庞晋川先去了床边。
素色的床幔紧拉下,雕漆的罗汉床底下点了驱蚊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