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1 11:31 字数:4778
容昐指着长沣道:“我就不便出去了,可人家一大早特地来感谢也不好不见,你便带着大公子出去与他见见吧。”
说着,长沣从椅子上跳下来,容昐很顺手的替他整理好领口,一边嘱咐道:“等会儿见完人,不要去山上了。昨夜刚下完雨山路难行,你今天就陪在我身边写大字,你看可好?”
长沣点点头:“好的很。”容昐拍了拍他的胸膛,从香囊中取出一枚金牛的项链替他挂在胸口。
长沣抓起默默盯了许久,容昐道:“早去早回。”短短四个字,已经让他喜笑颜开。
容昐看着想,长沣是一个极易满足的小孩。
☆、第54章拨云见日
在别庄住了三天;容昐和长沣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偶尔长沣午睡醒来,还睁着迷糊的眼睛就要阿蓉去看看太太在做什么。
只是雨势却打算不停了,大雨磅礴直下了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天才放晴了。
容昐穿着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窝在炕上,身上披着一条毛绒的斗篷;头上朱钗一概全无,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长沣作画。
屋里暖和和的,庄上的屋子为了采光一缕糊的是明纸。阳光透亮把屋里照的越发亮堂。
冬卉从外头摘了一捆的红梅进来,黑发上;身上还沾着雨滴;她笑问:“太太可要插花?”秋香已经拿了一个釉色米白的瓶子过来。
那梅花开的鲜艳无比;大多是含苞待放;花骨朵开的错落有致,枝干蜿蜒。
容昐点点头:“也好。”
冬卉连忙让人搬了一个案几过来,将梅花放在上面,容昐随取随拿,方便的很。
见太太要插花,几个做女红的丫鬟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纷纷围上去,容昐端详了瓶身,找了一只开的最好,又较长的,用剪刀斜着剪掉枝干,稍微修建了下,插入。
“太太。”正插着,秋意忽然充充推门而入,面露喜色。秋香上前问:“你不是替太太拿药去了?药呢?”
容昐看去,只见她喘着粗气,两颊微红,看似跑过来的一样。秋意吞了一口唾沫,这才道:“爷来了!”
容昐面色一僵,插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在这边过了几天,她都快忘记还有庞晋川这人了,真是头疼,他不是事儿多的很?怎么还有空来这边?
容昐放下剪刀,撩开腹部上盖的小棉被,长沣也放下笔,眼睛亮亮的看她。母子两人正要下炕,忽门帘再次被撩开,先进来的是来旺,他呼出一口热气,双颊被冻得通红,紧接着他赶忙撩开帘子。
只见一双官靴踏进,庞晋川侧着身,半低头夸了进来。只瞧他身上头上戴着毡帽,身上穿着紫黑色的袍衫,右手提溜着一只马鞭,朝屋里飞快扫了一眼,浓墨的眉毛微的一挑,似是很不赞同的样子,最后目光才落在她和长沣身上。
“父亲。”长沣立马下炕,恭恭敬敬朝他作揖,庞晋川见马鞭丢给来旺,别着箭袖对着长沣冷淡的嗯了一声,问道:“这几日身体可都好?”
长沣回道:“谢父亲关心,极好。”父子两人对话一板一眼,就这两句好像无话可说了一样。庞晋川咳了一声,看向容昐,双眸微闪,目光越发胶着在她身上。
她穿的极其简单,甚至都没有在公府的一半。但就这几日的功夫,整个人好像容光焕发了一般,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浮现在她脸上,一笑起就带动嘴角的笑涡,脸色亦是红润了许多,好像还胖了一些。
庞晋川一边朝她走去,一边拉开黑色斗篷上的系带,问:“什么时候才回去?”容昐肃手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笑道:“再住几日就回去了,这几天下着雨都没法子出去走走。”
秋香见自家主子没上前帮忙的意思,心底有些担心爷会不会生气,但瞧过去,他目光柔和,两人极其自然的模样,心这才放回肚里,上前接过那接下的斗篷。
别庄上没有他换洗的衣物,只是他进来后,来旺就指挥着后面跟来的人把一扎扎的公文搬到炕对面的书桌上。
容昐低下头,眨了眨眼睛,问道:“您今晚留宿吗?”
庞晋川已经坐在她刚才做的位置上,摇头:“不了,就只待一个上午,下午还需回衙门。”说着,指着梅花问:“你在插花?”
“嗯。”容昐心情大好,给他递上茶碗。
没有普洱茶,容昐不喜欢,只有牛乳。
她吃,长沣也跟着吃,正好这边庄上也养着几头最是方便,容昐看着喜欢,干脆叫人多挤一桶分给底下的人。至于今天,她压根没想到庞晋川回来。
庞晋川打开茶碗,见是牛乳,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长沣察言观色立马道:“太太怀了妹妹,得吃。”
“嗯。”庞晋川点头,看了她一样,先是抿了一口感觉还好,又徐徐喝下,许是一路赶过来的缘故,有些渴了,他喝了一碗又让人去添了半碗。
直看的秋香欣喜不已,狗腿的上前问:“爷今儿个午膳是在这边用吧?”说完立马解释道:“太太今早刚答应大公子下厨呢。”
“……”容昐沉默以对。
庞晋川颔首,有些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嗯,就在这儿用。”长沣又笑了起来。
两人也没说话的功夫,毕竟庞晋川也不是出来玩的,还带着公务。容昐更是不可能和他主动聊起。
于是,屋里就剩下沙沙写字的声音,剪刀剪掉花枝咔咔的声儿,还有大儿时不时抬头看着两人,嘴角微微挽起的表情。
就这几日,长沣在玩的时候就会很自然的询问容昐的意见。
他这几日都在画别庄风景图,画到兴起处不由问:“太太,您看。”容昐探身望去,长沣笔下的色调极其鲜艳明亮,只是大多是死物,画景还行,就是缺少生机。
“你看,在这儿院里画些人怎样?”容昐指着问,对画她懂得不多,只能给些意见。
倒是她发现,长沣在这几块颇为通窍,比小儿好了许多。
“画人?”长沣不由嘟着嘴,很是苦恼的模样:“太太,儿子不擅长人物画。”
他和小儿都长得很像庞晋川,但鼓起嘴角的时候倒能看出几分容昐的样子,极是可爱。
“那你试试,画完我给你裱起来。”容昐抽出帕子,擦掉他鼻尖上的黑点,擦掉后还拿给长沣看。
长沣极不好意思,嘿嘿了几声,心满意足点头:“嗯,就依太太的话。”
母子两人互动着和往日一般,一时竟忘了庞晋川也在屋里。
两人不觉时,他正停下笔,看他们,看着看着不苟言笑的脸上,忽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来旺心肝猛地一沉颤,真是难得。
阴雨不但转晴了,还是大晴天。他暗暗腹议,早知这般在意,当初又何必说出那些狠话来?惹得人家伤心来到别庄,又眼巴巴守在府里三天,跟困兽一样见着人都是皮笑肉不笑,阴沉沉的模样。
把来议事的几个大人看的直泛疑,就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位。
一个上午,容昐就插了一盆花,花就摆在案桌上,红的,错落着,印着透明白亮的明纸格外香艳好看。
庞晋川看了又看,秋香很想说:“太太,爷估计喜欢,快摆在书桌上吧。”但奈何太太摸着小肚又和大公子吃了一叠糕点。
到了午饭时,她就干脆直往小厨房走。
容昐手艺也算好,但肯定没有公府里头的厨子那般精致。
几个厨娘一直住在乡下,还担心煮些什么好才能配得上这位大爷。
容昐就在她们的焦躁中,迅速的解决了几道菜。
糖醋胡萝卜丝,樱桃肉,酸甜茄汁牛肉,鱼香溜丸。
给长沣做了几天的菜,容昐知道他喜欢酸甜的食物。最后一道是长沣每日必吃的红薯梨水,上次他生病时,容昐照看了几日,他就喜欢上了,欲罢不能。
来旺苦着一张脸,尴尬笑道:“太太,爷喜欢咸口味的。”容昐头回也不回就道:“那就做一碗玉米板栗鸡汤吧。”她没有再下厨的意思,直接吩咐其他人动手。
几个菜都下完,她就回了旁边的屋里,换了香色潞紬雁衔芦花样对襟袄儿,去了偏厅。
菜都上好了,庞晋川坐于主位,旁边空了一个,长沣坐在最下首。
“换了衣服才来。”容昐朝庞晋川笑道。他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冬卉给三人各舀了一碗米饭,米饭是用长米和糯米一起炖的,吃起来软绵适中,很是入口。
庞晋川夹了几道菜后,就放下筷子,示意来旺替他舀了一碗汤。
他吃的极慢,一口舀着一口吃了半碗就放下。
容昐问:“不合您的口味吗?”
庞晋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还好。”
他并不喜欢甜食。
“那给您下一碗面条?”容昐问,这边夹了一口鱼肉到长沣碗里,嘱咐道:“多吃鱼,才聪慧。”长沣合着饭巴拉了两口,满嘴都是白饭。
容昐看着好玩,放下筷子替他取了下来,又夹了一块鱼到他碗里:“别急。”
庞晋川在一旁看着,心底微微泛酸,只是他和一个黄口小儿吃什么醋?
他转头对来旺道:“去下一碗面条。”来旺躬身立马退去。
午膳三人都吃的极饱,庞晋川也没时间再逗留,三人一起出了院门。
容昐看着他骑上高头大马,俯视着看自己,他这几年想来日子也过的并不好,明明只比她大不了几岁,可却老了许多。
庞晋川批好了斗篷,对她道:“早点回去,莫要在外逗留太长时间了。”
容昐牵着长沣的手,点头:“好。”眼看他就要掉头离去,容昐忽上前道:“二十五号,我想去诏狱看看弟妹。”
庞晋川眉头紧拧,他背后是灿烂的阳光,这样看去他整个人好像都陷入其中,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他冷声道:“你要去就去吧,这是我的玉佩。”说着解开腰间一块羊脂玉丢给她,又道:“看完后直接回府,小儿想你了。”
玉佩温润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容昐点点头,走了几步朝他挥手,大声喊道:“告诉小儿我也想他了。”
身后一群人侍卫都已经上马,就等着庞晋川起头先走,却只见他拉着躁动的骏马来回转走了几圈,只看着她。
众人许是不知,但来旺看的真真的。
爷这是在等太太说一句话呢。
容昐只是笑着看他,庞晋川立于马上徘徊了许久,紧盯着她,开口问:“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容昐点头笑道:“您要保重。”庞晋川面色一松,目光深深的落在她身上许久,扬起马鞭,对她喊道:“保重。”说罢,扬鞭而起,快马急速奔驰,身后的侍卫也一一跟上。
容昐望着一股青烟疾驰而去,远到最后都看不见了,才抽出帕子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长沣抬起头看她,还懵懵懂懂的模样,容昐朝他一笑,问:“明天要干嘛?”
长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手却极暖和,他道:“还想去山上。”
容昐望着天色,从远到近苍穹高厚湛蓝,远的好像都没有边了,只在不远处一只雄鹰击空,长啸声儿此起彼伏。
“好。”容昐肯了。
在别庄又住了几日,期间庞晋川隔日就来,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傍晚。
如果傍晚来,他就要留宿。
容昐可以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但两人竟一下子都没了话题。
庞晋川看着她的侧脸,照着烛光,忽连孩子都没了什么兴趣。
她想要的,他都知道。只是这个女人性情太过倔强,两个人好像背对而走,已经越走越远。
曾经的顾容昐是什么样的呢?
庞晋川努力的回想着,新婚夜里一盏红烛燃到了天亮,他看了一夜还是没看清她的模样,只依稀觉得是个索然无味的女人。
有了长沣后,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性格活泼了许多,他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模样。
并不是顶温柔的女人,偶尔也会生气给宋芸儿一些难堪,他只需她能打理好后院就好,可是那孩子流了后,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温柔了,也懂得嘘寒问暖了。
可他是越发看不透她。
床里边,容昐轻咳了几声,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爬起身。
庞晋川也从回忆中抽出,问:“你要什么?”容昐吓了一跳,才想起今晚他睡在这边,道:“口渴了。”
“要喝水?”他问,容昐点了点头,庞晋川道:“你坐着,我替你拿。”
她摇头,已经越过他爬下床,一边倒水一边道:“谢谢您,我这边喝就好。”温水顺着她光滑的颈部咕咚咕咚滑下,她喝了许久,摸着小腹:“夜里总觉得渴。”那些药喝了后,总觉得口干舌燥,内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庞晋川嗯了一声,替她打开锦被。
容昐摸着往里躺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