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1 11:30 字数:4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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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祭祀一年紧有一次,加之这次是张氏与容昐联手带着府中众人,因为较往年尤为盛大。
张氏领着容昐踱步走去。
累丝金凤簪,碧玉的金步摇,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鹅黄缕金挑线的裙儿,容昐在众人的目光中昂头走过。
仆妇纷纷拜在地上,请安:“请大太太安,大太太万福。”容昐敛目,在大夫人身边坐下,看向张氏,张氏目光如炬,面色严肃,微微颔首。
容昐虚抬一手:“皆起。”
众人异口同声跪了再拜,这才起了身。
待众人起来时,二夫人吴氏才带着何淑香姗姗来迟。
二人穿的亦是华丽,甚而吴氏风头堪堪盖过了张氏,只一个气焰掠夺,一个波澜不惊。
吴氏笑问:“今日来迟了些,但还未到吉时,主母不会怪罪吧。”何淑香朝容昐二人行了个礼,带着散漫。
众人皆至,唯她二房女眷独独迟到,不是不敬祖宗而是没把大房看眼里。
张氏波澜不惊的盯了吴氏一眼,冷淡道:“二弟妹虽迟,但你年纪已大,自是没什么,便你家的儿媳却要管教,如此目无祖宗尊长吗?”
何淑香连忙跪下,委屈道:“大夫人不知,如芬今早找了凉,故以来迟了,还望夫人宽恕。”
亭下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盯着两边斗阵,对吴氏婆媳,他们浸淫在她们之下许久,此番哪里敢出头?
只等着望着风声,看哪边风刮得强劲,就往那边倒。
容昐冷眼旁观,上前到张氏耳边:“母亲,吉时已到,该捧碟了。”
张氏心领神会,对吴氏道:“既是如此,二弟妹,你便来侍候吧。”说着领着众人往正殿走去。早前已经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
吴氏微咬住牙,眼中几尽喷火,死死的盯着容昐的后背:“这个死丫头!”
年年祭祀她都要落于张氏手下,心中如何能甘!
何淑香起身扶着她:“母亲。”吴氏怒瞪而去:“你是个没用的,就不如她会说话吗!”
“吉时到——”礼乐声响。
各位庞家祖宗依次列席,墙壁上正居中悬着庞家祖先遗像,皆是披蟒腰玉。
张氏带着众人一一捧碟。
先是素盘,里头装着素菜,由后往前依次从家中最小媳妇传进,到何淑香,到容昐,到吴氏,最后由张氏捧碟进奉祖宗。
后是荤菜,如此一一捧了十来桌,张氏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阶上阶下两丹墀内,人塞的无一隙空地,场面极为的肃静,只听得铿锵叮当,金铃微微摇曳之声,一时礼毕。
张氏与吴氏一句话都未有,容昐本就不是话多之人,何淑香却想讲话,但见三人如此,也只憋着心中一团怒火。
祭祀完毕,众人退到正房花厅内,按辈分敬茶。
张氏为当家主母,坐于正堂,容昐站于她身旁。
吴氏立在堂下,捧过一盏清茶递给张氏,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大嫂请用。”张氏接过,抿了一口:“二弟妹辛苦了。”蔡嬷嬷立马上前打开手中一精致盒子,里头是一枚仁风普扇簪。
吴氏不甚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待到容昐捧茶给吴氏,滚烫的热茶摸着连杯壁都是烫,容昐跪于暖垫之上,双手高举:“母亲,二婶吃茶。”
张氏嘴角带笑,慈爱望她吃了一口,亲自送了仁风普扇簪:“你且要为大爷开枝散叶,教养子女。”容昐应下,秋香连忙上前收好礼物。
待吴氏吃时,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容昐一眼,只这一眼端茶的手忽的一错,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浇下。
众人惊呼,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没事。”好在容昐退得快,也只是烫了手,撩开袖口,手掌上红了半片,起了水泡,注意到张氏焦急的目光,容昐安慰道。
“怎么这般不小心!”吴氏冷着脸呵道:“便是长媳怎如此毛躁?”
何淑香笑道:“大嫂许是见着母亲紧张了吧,呵呵。”
容昐目光幽幽往二人脸上一转。
落在张氏身上,见她未出言帮忙,便知她在看自己如何行事,眼下对吴氏又一再拜:“且吓着二婶了,是侄媳的不是。”说着又忍着痛给她敬了一杯。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那杯微温的茶水上,吴氏嘴角一抿,挥着手,一个丫鬟上前递给容昐一个装着羊脂色茉莉小簪的盒子。
容昐含笑接下,敛目起身,去了后院用凉水冲刷手背。
因耽搁了下,手上已起了水泡,密密麻麻一大片,刚烫下还不知觉,眼下却生疼的紧。
秋香含泪给她摸了膏药,气道:“二房也太欺负人了。”
容昐只道:“等会儿回了屋,用针帮我把水泡一一戳破。”
“岂不疼死了?”林嬷嬷有些犹豫。
容昐说:“哪有那些时间给我好好养着?过来腊月便是年下,各府的夫人礼品都要一一打点,我还需与他亲自去他几个上司家中送年礼。”
吴氏这一烫给她惹了多少麻烦!
虽知,她是故意的,但刚堂上人那么多,她若发起脾气便是死一百次众人也道她是悍妇;若是单靠张氏救场,她以后又如何服众?
吴氏,吴氏!
容昐稍整衣冠,换了一套鬏髻和卧兔,耳边戴了青宝石坠子。
张氏见她回来,问:“可有事?”容昐藏起手背:“无事,让母亲和二婶担心了。”说着似笑非笑看向吴氏。
吴氏道:“如此,以后小心些,接个茶都不清楚吗?”
容昐阖眼:“是,谨遵二婶教诲。”
说罢,坐于张氏右手下,由何淑香敬茶。
“大嫂请。”何淑香端上,她站着有些远,容昐不得不伸手来接。
一瞬间,她掩盖的手背,j□j于众人眼前,耳边抽气声不觉,密密麻麻看着让人恶心。
容昐似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接下,袖口越发拉开了,何淑香幸灾乐祸。
她袖子拉的越来越开,茶到手了。
容昐忽吃痛一声:“哎。”众人看去,她端茶的右手一个哆嗦,滚茶顷刻间泼向何淑香的脸。
何淑香捂着脸滚到地上杀猪一般的大叫,满地的打滚。新做的大红遍地锦袄儿,柳黄遍地金裙瞬间沾染灰尘。
吴氏惊叫:“淑香!”
却已来不及,容昐被众人挤到后面。
容昐慢条斯理的拉下袖口,掩盖住满手的水泡,已经面色平静。
几个看得真真切切的女管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林嬷嬷上前问:“太太没事吧。”
容昐摇头,她从来不会姑息自己的敌人,吴氏她暂时无法,难不成何淑香还想爬到她头上?
何淑香不该挑战她的耐心,她若是要下手,这公府之大,何淑香真以为就固若金汤万无一失了?
☆、第33章反客为主
湘掬院中;婢女来来往往送来凉水。
何淑香躺在榻上杀猪似的不住叫唤。庞晋龙扶着吴氏进屋,腊梅连忙迎上前,行万福:“夫人,二爷万福。”
腊梅是何淑香屋里长得算是稍有姿色的婢女了,庞晋龙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惹得榻上何淑香沉下脸来。
吴氏略显得着急;问:“你家太太如何了?可千万别毁了容才是。”一旁听着的庞晋龙咧嘴讽刺一笑,她哪里还有容?不过是一武将之女;占着她家是雍王的亲信;让雍王亲自来保媒,害的他不得不娶她!
这个妒妇;竟还不许他纳妾!
庞晋龙比庞晋川小三岁,五官与他相像,却比庞晋川长得秀美,他似刚睡醒的模样,宝蓝色袍衫松垮垮的挎在身上,汲着鞋后跟。
何淑香一见两人来,连忙让人放下床幔,哭道:“母亲,二爷。”
吴氏坐在床榻边,要撩开看看,却被她拦住,吴氏轻声道:“好孩子,快给娘看看,莫要留了疤痕才是。”庞晋龙不由的也跟着探头,心下不住好奇。
不知成什么样了?
“母亲,儿媳无颜见您。”何淑香抽噎着,吴氏蹙眉,连叫腊梅给掀开。
腊梅有些犹豫,不知听谁的,最后还是吴氏亲自上前撩了一半的床幔,这才掀开一角,只见里头半露出黑黢黢红丹丹的一脸,从左脸侧一直到下颚,好不恐怖。
庞晋龙厌恶极了,只看了一眼连忙转头。
何淑香满心都是他,见他如此,心下不由大恸哭喊着:“顾氏,顾氏害我!”
吴氏刚开始也是惊恐,一听她说容昐,沉下脸捶榻:“这个贱~人!”何淑香翻滚着从床上爬起,拉住吴氏的手:“母亲,母亲,顾氏如此定是在报复您先前对她的行径,可见她心思狠毒。以后,以后,若是她当家,绝对不能容你我二人了!”
庞晋川的奶娘李妈妈恰巧撩帘进来,手上递上一只药膏:“夫人,太太。这是朱归院送来的,说是大太太手烫的厉害,无法来探望二太太,特此送上药膏,对烧伤祛疤最是好。”
吴氏厌恶瞅了一眼,何淑香一把手抓住狠狠掷向窗外:“她如今还要做什么假惺惺!”
李妈妈不悦低头,却仍问:“夫人可要去看看大太太?听闻朱归院的丫鬟说,大太太的手化了脓,整只手红的厉害。”
吴氏冷哼:“她的好手段,哪里需要我去看?她若死了,最得我心意了!”李妈妈闻言,想了想劝道:“夫人,如今大夫人也在那边,若是不去岂不让大夫人越发拉了大太太去?且大太太送来了药膏,先低了头,咱们何不就此下台?”
何淑香最不能听到的就是有人帮着容昐,眼下哪里能容李妈妈说完话?
伸手啪的一声就盖了一巴掌到她嘴上,一顿臭骂噼里啪啦从嘴里跟豆子一样蹦出:“好个贼仆妇!别仗着当年你奶过大爷,就真当自己个儿是个人了!你家大太太如今是大房的人,眼中哪里有母亲,哪里有二爷?你若是想给顾氏说好话,以后捡了高枝儿飞去,莫怪我和夫人容不得你一个栖息的地儿!”
吴氏眉头淡淡一皱,本不高兴她当着自己的面儿打她的人,但听她后面一句话说出,心头犹如凉水倾盆而下,瞬间打了个激灵。
大爷和大太太,是大房的人儿!
李妈妈被打了个闷,一侧的头发丝全部散了下来,李妈妈不敢挽。
庞晋龙不悦道:“何氏,你也太过放肆了,李妈妈怎么说都是母亲身边的人,哪里容得你打骂?”何淑香翻脸就扯了帕子撒泼滚起来:“二爷便是喜新厌旧了,母亲可要帮帮儿媳,若不这样,我今晚就得死了,好让二爷重新娶个人儿回来!”
吴氏瞪了儿子一眼,拉着她的手拍道:“莫要担心,他不敢。”庞晋龙缩了头,干脆摊手:“好好好,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那我不说得了。”说着走到床上,往那一趟,二郎腿一翘,摇着脚。
“你,你……”何淑香一句话竟哆嗦着说不出来,指着他又是气又是急。
吴氏拉住她的手,摇头:“好了,他不是那种人,你和他置什么气儿?”说着又看向李妈妈,极不耐烦:“你且下去吧。”
“是,夫人。”李妈妈肃手退下,出去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
真是没福气呀,明明大太太性情是那么好的一人,偏不被她放在眼里,时不时的就想着如何敲打,可真是把珍珠当了鱼眼,鱼眼当了珍珠了。
何淑香见她走了,回过头怨毒着道:“母亲还看不出来吗?顾氏今天如此对我,便是对母亲有了怨气撒在我身上,可见平日里压根就没把您放眼里,如今您亲儿子亲儿媳也就剩下二爷和我了啊。”
吴氏犹豫了下,拍着何淑香的手一顿,看向床上哼着曲儿的儿子:“她,她还不敢。”
“母亲,您可看错了她了。再说了咱们家老爷哪里比不得成日就会修道的大老爷了?您哪里又处处比不得那个大夫人?何必要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何淑香语调飞快。
字字句句直撞吴氏胸口。
吴氏紧拉住拳头问:“你要如何?”
何淑香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阴森:“把大爷拉下来,那大房就什么都不是了。”
庞晋川有多年的经营,若要将他拉下,那定是严重的过错,那除了不能袭爵之外,他的仕途基本也算完了。
“这……”吴氏闪了闪目光,何淑香紧紧捏住她的手:“夫人,您甘愿一辈子都为大夫人捧碟吗?当年您送宋氏给大爷,又夺走她的亲儿,顾氏早就对您心生怨怼,若大爷掌权,顾氏定能让咱们不得好死的!”
吴氏瞳孔猛的一缩,想起那个冰冷冷的大儿子。
一阵冷意从心头爬上。
“二爷,二爷,您过来。”何淑香叫庞晋龙过来。
庞晋龙耷拉着一对桃花眼,脚步略虚的走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榻上,抱怨:“叫我作甚?我都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