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21 11:20 字数:4794
能继续下去。他决不能被弄得滑稽可笑。
他知道自己这是不理性的。杰克只不过在照他要求的做。他没有逾越任何界线,他态度恭敬,工作得比任何人都努力。但他不畏惧。
这不能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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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预定要袭击那架飞机的前一晚,杰克独自坐在自己的床上。恐惧紧紧将他攀附,几乎淹没了他的神志。不是因为这次袭击任务,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的话,那该很轻松。但他无法将与托尼的那场通话驱出脑海。他无法理解自己竟然差一点儿搞砸了一切的事实。哪怕当他还是个新手时,他也从不犯像那样的错误——而这里的利害关系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他不能相信自己居然让这种事发生了,而这念头撕扯着他。你在失去控制,鲍尔。你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自那晚以后他就没碰过海洛因。也算是件好事——他发现自己第二天就渴望起它来,并且当他没吸后,他的肌肉都疼痛起来。那是断药综合症的第一个迹象,而他很幸运,真的——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大概还会在继续用它,那他就会越来越陷入彻底上瘾的地步了。所以这总算至少带来了一件好事。
但这一个错误在影响他,他似乎无法自禁。它时刻纠缠着他,而他非常害怕自己再犯一次像这样的错误。确保他不被识破的最安全的办法是自我封闭,一次专注于一项任务——但那到头来可能会比任何事更甚的伤及他自己。雷蒙眼下待他还算冷静,但肯定要不了多久那人就会被他冷淡的举止给惹火的?那可以意味着他要么被赶出去,要么就死。最可能是死。但他似乎无法叫自己再次融入进去,只是以防他太投入工作而忘了职责。这正转化成终极死结①的境地,他陷入了僵局,只害怕行差踏错。
他需要全神贯注于那架飞机上。先把那件事解决。他要竭尽所能的做到最好,然后从那里再出发。这就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了。但那没有让恐惧停止。双腿蜷起到胸前,他紧紧的抱住膝头。他妈的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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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22):七十年代的一部电影,其中军队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飞行员执行轰炸任务满32次可以不再架机上天,但在停止执行任务前,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而上级又不断追加飞行次数;如果飞行员疯了,也可以停止飞行,但必须由本人提出申请,但你一旦提出停飞请求,就证明你没疯,还得继续执行轰炸任务。如此反复,至死方休,形成一个无法摆脱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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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手已经到位。这份工作分派给了皮亚托、贾维尔和赫克特。主要是为了让后者可以亲手干掉几个人,然后在他们袭上前去时用他的夜视望远镜观察。他想要能够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飞机已经着陆几分钟了。吉普车纷纷驶上前去卸货。赫克特数出总共有十三人,跟杰克说了,杰克确认说他得出的也是这个数。一等所有的货都下了飞机,杰克就发出了行动开始的指令,狙击手的枪打响了,几乎是立即放倒了六个人。他们没时间钻进汽车,飞行员也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让飞机起飞。杰克的时机掐得恰到好处——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赫克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举起望远镜观察战况。杰克的小组自正面发起进攻,立刻与那些人交上了火,两面射击将目标网获在交叉火力中,接着当首轮攻击的生还者开始重组队伍时又转移了阵地。查理带领后备队自后方掩上,在杰克号召自己的小组转移时接管了战斗。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把自己的望远镜锁定杰克。那人毫无畏惧的带领行动,尽一切努力确保自己队伍的安全。这次行动计划至了完美,他必须承认。是的,他们知道下货的地点,并有时间计划。但他们过去也拥有那些情报,而他们总是会在袭击中损失至少一人。但这一次行动的执行却如剃刀般锋锐,干净利落,没人受伤,并且他们保全了整批缴获,大概至少值几百万。
他任望远镜垂下。并不羞于承认,他实在颇受震撼。杰克今晚极大的说服了赫克特他就是雷蒙所认为的——一位潜在的三号合伙人。不是平等的,显然,这是家族生意——但,是的。或许他有一天将足够受信任到可以分一杯羹。只要他不忘记自己的位置。
他自草丛里爬起身来,将武器扔进卡车后厢,接着开车下去与他的人会合。他咧嘴而笑。这是个完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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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微笑地看着手下人拍背庆贺高声大笑。他们的肾上腺素高涨,在这类的事情之后很自然的。他让他们轻松宣泄了一分钟左右,接着命令他们上了卡车。他们将这三辆车驶回自己的货车那里,与赫克特会合,然后一起驶了回去。稍后肯定会有一场欢庆派对,如果赫克特对一切满意的话,当然。
事情进行顺利让他松了一口气,真的不可能再好上多少了。但他也很紧张——现在他再也没有了这件事来全神贯注了。他叹口气,爬上领头货车的乘客座,与查理握握手,交换了一个微笑。他只能继续前进,那就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了。这里没有出路,直到任务完成,所以就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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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等待着他们返回,焦燥不安的踱来踱去。赫克特在杰克温和的坚持下把他的电话留在了家里。就算它是关了机的,他还是不想有任何可能引起分心的东西。他说如果人们哪怕是心里想着他们预期中的一通电话,那也会影响到他们的集中力。他们顺遂了他,尽管觉得那很蠢——毕竟他们说过由他负责。再说,他也说了他不想冒有任何东西干扰无线电频率的风险。
终于,卡车声传来,他离开屋子站到门廊上。车队那边飘来阵阵高声大笑,甚至还有些歌声,于是他咧嘴笑了——事情显然进行得很好。赫克特把车停到了屋前广场的另一头,其他大多数直接把车开进了车道稍微下去的大车库里。有一辆停在了简易宿舍外。可以听到查理的声音在说“我们会照料好卸货的事的,去报告吧。”他听起来很快活。
赫克特从他的车里下来,靠在上头,脸上一抹大大的咧嘴笑。雷蒙对他回以微笑。接着他们俩都转头望向正从另一辆车中下来的杰克。车子开走了,留他站在那里,黑暗中独自伫立的一抹小小的身影。
在某种奇异的巧合之下,他们同时动了起来。那几乎是怪诞的,他们全都沉默地走着,接着在同一时刻走到了一起。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只是彼此望着。接着赫克特一仰头高声大笑了起来,将杰克拉入一个拥抱。他咧嘴一笑,回以拥抱,目光一霎也没离开雷蒙的眼睛。那对幽暗的深潭对他回以凝视,灼灼闪烁——但那里头有些更深的东西,叫杰克不禁琢磨……
赫克特放开了他,雷蒙将他搂近。他尝试着不在那人双臂的压力下绷紧身子。但他被拥住了,那声音在他耳中静静地说道“干得好,杰克。你很快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而他竭尽了全力才没有一把挣脱逃啊逃啊,头也不回地远远逃开。
第九章
“那么,现在又如何?”
雷蒙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窗外的夜色。这是个炎热的夜晚,一如往常,空气因潮湿而显得沉甸甸的,挤压着一切。包括他的思绪。
一切似乎都不同了,而这全是因为这个男人。初见时,他曾认为他会是个挑战,但却是可以攻破的,就像其他所有人。随着时间流逝,他看出杰克不会那么容易降服。他还是有针对他的计划,当然他有,但现在他却不知道它们是否是正确的计划。因为,尽管他拼命的想要在那双眼睛中看到某种程度的畏惧——他却并不希望失去他。他想要主宰他——但他也想要看到他的全副潜能得到施展。而他无法两样都做到,不是长久的,无论如何。如果他用痛苦和恐惧压倒了他,无论多久,那人就会对他有所保留,永远只是一个下属。而为了某些理由,那念头让他不快。
或许他可以恰到好处地让杰克明白他可以做出什么,但不过分到叫他想要甩手走人。倒不是说他会被允许离开——但雷蒙不想杀他。他能够为生意带来的所有好处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他抹一把脸,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有超过三十年没曾碰到过这样一个两难困局了。
并且他能有所助益的也不止是生意。这一晚当杰克拥抱赫克特时,雷蒙看着他,凝视进那双蓝色的眼睛,而头一次的,他看到了某些东西。冰寒,冷酷,让他觉得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倒映在那里。那一刻他知道了,他们是相似的,而那无以言喻地取悦了他。他多年前就已经停止自省内心了。他不需要去省视就知道自己不会在那里找到多少人性。而他喜欢自己的这一点——但在杰克身上还有人性。他可以看得出,而那激起了他的兴趣。是那种他与手下人说话的方式,那种不会毫无缘故的发火,并且似乎倾听别人对他说的话的样子。今晚没有人受伤让他松了口气——换作雷蒙自己,就算他们全都死了他也不会在乎。
但他在乎杰克成功。他讨厌承认这一点,但他确实在乎。当那人从那场斗殴中生还,他是高兴的,当他今晚安全归来,他也是高兴的。他发现自己希望杰克通过这些考验。他希望他做得好,好让自己有借口可以提升他在生意里的地位。他想要把他留在近旁,好让自己可以想法儿把他摸清楚,他需要弄明白那颗似乎永远如此清晰的头脑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里或许有个办法可以做到。到现在它已经在他心头翻来覆去的纠缠了一周,就是不肯让他清静。他凝望窗外。这是不是太快了?或许。但他不是个耐心的男人,并且他也不想再像这样子思来想去了。这里真的没有其它的选择。他放下手里一直在把玩的雪茄,沉沉的叹口气。
“赫克特……hablamos esta noche la verdad。”
听到这话,赫克特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坐直了。这句话他过去只听雷蒙说过一次——它是家族历史的一部分,对萨拉扎家的人来说庄严得有如刻印在石头上的誓约。今晚我们说真话……
“发生了什么,雷蒙?”
“你同意吗?”他兄弟的目光挑战着他。
“当然。Hablamos esta noche la verdad。”他重复道,于是誓约生效了。这意味着他们从现在起直到太阳升起前都要对他们所说的一切完全诚实。这是个古老的传统,多少年父子传承,久远得超出他们的记忆——在你说出这句话的夜晚你决不撒谎。明天,一切都会照旧——但今晚,他们是对等者。
雷蒙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行动间沉重得就好象扛着巨大的负担。赫克特看着他,感觉完全有自信问任何问题。雷蒙不会撒谎。
“这是关于杰克吗?”
“是的。”
“跟我说说。”
“我这一周都在观察他,而那快要把我逼疯了。他不害怕我,赫克特。或者是你。我无法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任何东西,而我不喜欢这一点。但与此同时——我欣赏他所做的。那些人因为喜欢他而尊敬他,不是因为恐惧他。他们会为他工作,做他要求的任何事。”
“他们也会做我们要求的任何事。”
“但却是出于不同的理由。”
沉默降临,好一会儿他们俩都在沉思这一点。接着雷蒙叹口气,伸手去拿起一瓶百年的苏格兰威士忌,给俩人各倒了一大杯。
“所以你是在说?”
“我认为他想在这里。不管所有那些狗屎,毒品,斗殴,他假作的卑屈——他想要为我们工作。而我不想放他走。”
“无可否认他对我们会是一项财富。但我们怎么能知道是否可以信任他?我知道你上周说过考虑他作未来的候选——是什么改变了?”
雷蒙长吁一口气。“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个。它咬啮着我。我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个反应,超出一切。那不一定非得是畏惧。只需要是——任何东西,不是他现在给予我的那种空白。但我不能把这从他那里揍出来。你也听到了查理告诉我们的——当他打斗时他就是架机器。你知道你今晚见到了什么。他精心计划了一切。他甚至停下了毒品。这里看起来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触及他,而触及他就是我想要的。这是唯一让我们知道他是否当真的办法。”
“为什么这对你这么重要?为什么是他?”
“因为我记不得上一次有任何挑战我是什么时候了,赫克特。人们通常是好对付的,或者在我考验他们的时候被攻破。但我们都知道他不会。不是用我们通常所做的那些。我曾计划了……更多,对他。但这么一次,我不确定了。我觉得他会能够承受下我们扔给他的无论什么。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可能对他做什么。而一个无所恐惧的人可能对我们非常危险。或者非常有用。又或者……或者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