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21 10:20      字数:4772
  油吩俟。 ?br />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人扯起嗓门要告诉另一个耳朵很背的人,说房子已经着火了。
  “哎哟。好像你离婚是我们的过错似的。真是不识好歹。”
  两位热心人丢给他两个乏味的白眼,就让他一辈子也不想见到她们,就像他不想见到前妻一样。
  但他特别想念女儿。熬不住了,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从前的家门口。
  他对前妻说:“我想带带孩子。”
  “只能一天。否则下次休想。”温丽娟回答得很爽快。
  他给女儿买了很多东西,女儿心里并不高兴。他看得出。
  晚上躺在床上,他给女儿讲故事。听着听着,孩子一下子抱住他:“爸爸,你回家吧。你不回家,妈妈老骂我……”他的心怦然一动,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不骂乖孩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那以后,温丽娟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不再让女儿接近童杰。他知道,她想以此来惩罚他。
  女儿5岁生日那天,童杰跟温丽娟约定,下午2点,他带孩子去“儿童乐园”。可他如约而至时,才发现她们并不在家。
  他下定决心,一直等到晚上IO点,远远才出现前妻和女儿的身影,还有,还有一位陌生的男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类似于自卑——使童杰悄然溜走。半路上,这类似于自卑的情感,又使他心中郁积的怒火油然而生:她有权利寻找新伴侣,可我也有权利探望自己的孩子啊!你怕什么怕!
  童杰再次出现在温丽娟面前。
  “孩子睡了。”她堵在门口,懒洋洋地说。
  他拨拉开她,进到屋里。陌生男人已经离去。只见女儿坐在床上,眼睛直瞪瞪望着他,惊讶、不安、畏缩,兼而有之。
  “我在楼下整整等了8个小时。你为什么失约?”他质问前妻。
  “孩子病了。”她不动声色地说。
  “是吗?”他把目光转向女儿。女儿的头埋得很低,竟点头默认了。
  很明显,孩子在撒谎,而且是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被逼撒谎的。那一刻,他的心揪紧了。
  “你撒谎!我明明看见一个男人送你们回家的!”他大声对前妻说。
  温丽娟毫不示弱:“你既然看见了就应该自觉,今后别到我家晃来晃去,这样会影响我跟他的关系。”
  “我到这儿来是为了看女儿!”他气得咆哮起来。
  女儿吓得躲在床角抽泣。他去搂抱她,没想到,孩子竟拼命推开他,哭嚷道:“我不要你!你欺负妈妈!你坏!”
  童杰的心都碎了,鞋跟仿佛一下子拖满了落叶,步子踉跄而去。
  恍恍惚惚回到单身公寓,等到掏出钥匙打不开房门,才发现多上了两层楼。
  过了几个月,某周日傍晚,童杰看过一场疲软的甲A球赛、或一场愚蠢的电影之后,在街上溜达,不期然碰到温丽娟和女儿。他有点尴尬,甚至想转身避开。
  “爸爸。”女儿脆脆地叫了一声。
  “你们好。”他趋上前,蓦地觉出这样的问候很不妥当,又特别向前妻说了声:“你好。”
  还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
  温丽娟笑了那么一笑:“你瘦多了,头发也太长了,好像戴着一顶便帽似的。”
  “我正要理发呢。”他顺着她的话,掩饰着自己的疏懒。
  “我也想做个发型。咱们一块去吧。”她牵着女儿的手,女儿拉了他的手,进了一家发廊。
  理发的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从镜子里偶然瞅瞅对方,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有理发工具的响声,似乎在彼此之间传达着什么,又什么也没有传达。两人争着替对方付费时,店主有点惊讶,琢磨不透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鸟关系。
  走出发廊,临分手时,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的那个……朋友呢?”
  他吐出“朋友”一词,显得十分吃力。
  “爸爸。那人好久没到我家来了。”天真的女儿迅速指出一个事实。
  温丽娟有点恼火地瞪了一眼孩子,对童杰似笑非笑:“离婚后,我发现自己……发现自己再也爱不起来了……”她还想说点什么,像一条鱼张了张嘴,空气里只有虚幻的一声。
  赶紧挥手邀住一辆的士,带着女儿走了。
  “我买了两张‘红色剧院’的票,”童杰打电话给前妻,“下午3点的《太太你可好》。想看吗?”
  “什么?”温丽娟不解。
  “对不起,对不起。就是那个《泰坦尼克号》。”他连忙纠正道。
  “……”她稍事踌躇,“好吧”
  两人在影院门口会面,童杰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相当可笑的话:“吃过了吗?”
  温丽娟无须回答,但仍然无所谓地搭了一腔:“吃过了。”
  买了一包五香瓜子,撕开递过。他摇摇头。瞧着大群大群的观众如同背后有人撵着一般扎进影院,她的嘴里一边嗑嗑巴巴,一边嘀咕道:“我感觉他们是得了病,急兮兮要看医生似的,这么了不得、不得了。”
  “没错。大家都病了,”他附和着,一语双关,“而且病得不轻。”
  她扭头很奇怪地打量他:“哎哟。瞧你严肃的样子?我看你才真是病了呢。”
  他谦恭一笑,不再“胡言乱语”。
  在影院的黑暗中,杰克和露丝灾难中的伟大爱情比那场绝世灾难本身,更逼得你透不过气来。温丽娟浑然不觉就扔掉了那包五香瓜子,右手紧紧抓住童杰相邻的左手,一下子,在后者的内心激起了一种类似电流短路的感觉。他们的初恋,或者不如更确切地说,他们的初吻,也不曾引起他如此长久的颤栗,以致于他静静地哭了,真想对她卑微而痛苦地说一声:“我爱你!”
  温丽娟也哭了,为最终沉入大西洋底的爱情偶像杰克·道森。
  擦干眼泪,走出影院,扑面而来的是喧嚣与骚动的俗世红尘。“泰坦尼克号”远在我们出生之前的1912年就沉没了,而且还是一艘外国佬的船,与我们无关对吧。于是,3小时之后,人们又恢复拒绝感动的样子(其实,不少人压根儿就没被感动,他们只是听说这电影是不可不来看的,他们已经这样做了,事情就已经完结),一个个紧敛内心,不置可否,汇入车水马龙,散了。
  童杰还想对温丽娟说一声:“我爱你。”无论如何,作为两人共同观看过这场电影的纪念,总算可以吧?他发现自己可能还有一颗爱的良心,尽管这颗良心总是嗫嚅着。
  “再见。”温丽娟丝毫没有跟他多呆一会的意思,“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吃,晚上还得打麻将。不早去,没位置。”
  断线风筝在朋友佩珊家,猛地看见她的妹妹佩蓉,我差不多认不出来了。以前饱满红润的脸颊,如今苍白惟悴,眼睛又大又深,黯淡无光,这跟我印象中的那个随时有男孩想给她买花的小靓女,相去甚远,倒更像从一部半世纪前的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我在她身边的布艺沙发上落坐,寒暄几句之后,忍不住说:“记得,你跟阿超拍拖那时候,坐在他的摩托上,把一头长发飘了满街,多提神埃”佩蓉凄然一笑,很是不堪。当她被姐姐告知,我正在写一本有关“第三次离婚浪潮”的书时,便情不自禁地跟我谈起了她自己……从小,我的自我感觉就好得一塌糊涂。师范毕业后,分到一所小学教语文,办公桌对面的阿超人很老实,就常常是我们挤兑的对象。
  有段时间,教研室盛传阿超暗恋校办的程小姐,起因众说纷纾弄得程小姐每回来语文教研室都红着脸,不免有几分忸怩。4月1号愚人节,大家合计开个小玩笑,让我模仿程小姐的笔迹,给阿超写了一张字条,约他晚上7点在越秀公园门口见。
  事有凑巧。那天刚吃过饭,佩珊打电话让我来她家一趟。
  我骑着自行车晃悠悠路过越秀公园时,瞥见阿超果然戳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根杂木棍。我瞄一下手表,才6点3O,心想这小子挺有意思、又挺没劲的,正准备一溜闪过,却被他瞅见了,连喊两声:“阿蓉,阿蓉。”
  我只好从车上下来。
  “你怎么还埋头往前冲呢,不是说好在这里见面的吗?”他一脸的认真让我哭笑不得。
  “你搞没搞错呀,本小姐什么时候跟你约会了?”
  他出示那张字条:“这不是你的笔迹么,你以为署上程小姐的名,就能骗过我阿超?”
  又一件“冤假错案”。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圈套,我悻悻地问:“阿超,你明知我是愚弄你,为什么还要上当受骗呢?”
  “聪明人不在愚人节上一当,平时他哪有机会受骗呢?这不,还歪打正着了是不是?”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我一笑,“你就知道,我会路过这儿?”
  “哪里?对愚人节负责嘛。”说罢,他一点也不老实地吻了吻我的面颊。
  “你怎么能这样?”我摔不及防,还摸了摸被吻之处,仿佛吻可以用手擦去似的。
  ()免费电子书下载
  “这样怎么了,第一次约会,没个吻成何体统?”他笑嘻嘻的,也瞄了一下手表:“嘿,嘿。你也挺积极的。说吧,到哪儿去玩?”
  我非常恼火,脱口一句:“去我姐家,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不就是你姐吗,又不是你的班主任?”现在的小学生,可以不怕爸不怕妈,但对班主任敬若神明。所以,阿超如此调侃。
  到了我姐这儿,我先进了门,而且故意不介绍他。他有点尴尬,一边换拖鞋,一边结结巴巴跟佩珊说:“我叫阿超。半小时前,我才跟阿蓉……拍……拍拖,她就耍起了小性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
  佩珊就好喜欢他。
  这样,我跟阿超莫名其妙地拍拖上了。语文教研室的同事恍然大悟,笑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没什么可说的,任凭他们把我跟阿超“捆”在一块挤兑,像7O年代地主老婆做地主老公的陪斗,那感觉好爽。
  我在家里也成了“专政”对象,只是感觉不是好爽,而是好苦了。同为处级干部的父母极力反对我找一个小学教员,他们脸上无光不说,还替我的将来忧心忡忡,佩珊去做思想工作,也被他们骂了个“体无完肤”。
  阿超很难受。他是一个外表随和、内心却很要强的人,一气之下辞了职,要去深圳投奔一个港商、他表哥的表哥,说等他阿超成了百万富翁再来娶我,并拉着我坐上他的摩托,午夜狂奔,然后在暴雨中急停,他跳下车,捧住我的双颊,说:“咱们存在共同的梦想对吗?”
  我点点头。
  “给我力量吧。”他的语气极具穿透力,令人着迷。
  甚至没有经过必要的铺垫,比如说一个长吻什么的,在那辆250CC的雅马哈上,我像一个女流氓似的,伸手拉开他的裤裆,向他献出了自己宝贵的贞操。
  父母并不知道阿超已远走深圳,为了使我不跟他在一起,急忙托关系,把我调离学校,到××储蓄所上班。这职业比较养尊处优,颈上系着所谓的“白领”,你穿着时髦衣裳,坐在明窗净几、四季如春的办公室,或按电脑或数钞票,悠哉游哉。那当然是整天吃粉笔灰比不了的。
  我的上司储蓄所主任,叫蔡勇田,三十几岁了,也不知为什么,还打着那个可怕的光棍,一副彬彬有礼又十分坚定的样子,让手下十几个未婚的女子都有点躁动不安。我并不躁动,但是不安,生怕哪一天上他的当。
  俗话说:“男人追女人如隔一座山,女人追男人如隔一层纸。”蔡勇田如贾宝玉一般被靓女们包围着,“那层纸”却仍像牛皮一般坚实,他的不动声色之于这些佳丽,恰似这些佳丽之于顾客——她们端坐在营业柜前,一展芳容,能让排队存取款的顾客耐心地等待下去。
  爱就是侵犯。在那个刻骨铭心的雨夜,把我“洗劫一空”的阿超,一直沓无音讯,连个电话也没有。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半年,也许更长一点,我参差而寂寞的心,开始怀疑他的真诚。
  不少女友失望的爱情告诉我:男人都有征服的欲望,却未必真正看重你。当他说他爱你时,他被自己感动了,而一旦得到你的回应,男人就会格外清醒,格外拿得起放得下。在男人女人的游戏里,一开始似乎总是男人在追女人,而最终变化的结果却总是女人追男人,因为女人太容易认真了。
  我无数次地做着这样的梦:经过多年的逃避和等待,阿超终于来到了我家,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傲慢而谦卑地送给我的父母。难道我们之间的爱情,竟然只是为了这庸俗不堪的一刻吗?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在镜子里就会看见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某种晦涩的笑容。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