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21 10:20      字数:4778
  “你很漂亮。”他一语双关,“咱们来点有劲的。”
  随即推开扎啤,要来两瓶洋酒、跟女郎一杯接一杯地干。
  两人极少说话,直喝到晕晕乎乎才离开。
  接下来,他跟着女郎到了她的住处,一起度过了相互折腾的一夜。女郎的房子装演相当豪华,家具摆设十分讲究。他估摸她不是一只普通的“鸡”,宰你肯定没商量,如果她是一只“鸡”的话。以前听朋友说:别小看妓女,她们往往比嫖客有钱。他还不信。今天看来,此话不虚。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掏出钱包,准备一古脑儿全给她。女郎笑了那么一笑:“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很孤独,我也是。咱们谁也不欠谁。”
  廖宗晨木呐半晌,不知该怎么办,喃喃道:“这么说……咱们是同病相怜?几年前,我就离婚了……你呢?”
  “目前,我还没结婚。”女郎含糊地说。
  廖宗晨茫然若失,有点喜欢这女郎了,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后……我还能到你这儿来吗?”
  “事实上,眼下咱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所以你离开这儿以后,咱们谁也不牵挂谁,谁也不认识谁。对吗?真心希望你生活得愉快,先生!”女郎的话,无异于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他走到街上,一时竟有点失魂落魄之态,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朦胧而短暂的失恋。赶紧避开人群,打的去看海,迎着柔柔的海风,在沙滩上踽蹈独行。
  当他回望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时,不知为什么,眼睛一热,那泪便滑了出来。
  “真没出息,你!”返回市区的路上,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离开原来就职的那家公司,廖宗晨把档案放到人才市场不久,就被家乡湖北省某单位驻深办事处聘用。
  他到办事处报到。稍感意外的是,处长是个与他年龄相若的女人;接着又大吃一惊,女处长竟是他中学时代的同桌。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许丽华,许处长。”
  “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许丽华一头短发,浑身散发出职业女性成熟的魁力,“当我看到你的档案时,就想跟你联系,让你请我吃顿饭。”
  ()
  廖宗晨一笑:“恐怕你,你恐怕只得挑个‘炖奶佬’之类的去处。”
  许丽华大笑,手中的笔往桌上一顿:“那就去‘炖奶佬’。”
  一顿便饭吃下来,廖宗晨送许丽华回家。在楼道口,他犹犹豫豫地站住了。
  她问他:“怎么啦?”
  “不太方便吧。”他说。
  “上去坐坐。我一个人。”她拉了拉他的胳膊。
  许丽华刚离婚不久,家里好像还留有一股淡淡的男人味。
  廖宗晨挺着身子,挨坐在松软的沙发里,吃着水果,有一种预感,他跟许丽华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后者洗澡出来,穿着简单而性感,坐到他身边:“记得咱们同桌时,你就是班上最漂亮的男孩。知道吗,当时我心里别提有多自豪。你一点没变,总是给人一种挡不住的潇洒。”
  “是么?”廖宗晨不以为然地摊摊手,“潇洒其实是一种流俗。这里的男人表面上都很潇洒,一种虚假的、不堪一击的潇洒。实话跟你说吧,我身上只有一张‘老人头’了。我生怕你吃了‘炖奶佬’后,还要我请你去喝西班牙咖啡,让我露馅。”
  许丽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搭到他的肩上:“还一个大男人呢,瞧你可怜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在我这儿好好干……”话没说完,也不想说了,就把他搂进自己的怀抱……两个月后,廖宗晨才觉悟到,许丽华所谓的“在我这儿好好干”,并不是指他在单位上的工作,而是意在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包”起来。这种令人难堪的事儿,他平时在报纸杂志上读到过,叫“傍富姐”,没想到竟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跟许丽华摊牌了:“咱们的关系总会在某天结束是吧。
  我想我得换一个做事的地方,心里自在一些。“
  “如果咱们的关系不会结束呢?”她问。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说,我嫁给你。”
  他摇摇头:“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呢,嫁给一个穷光蛋?”
  “我嫁给了你,你还是个穷光蛋吗?”
  “可我能给你什么呢?”他相当理智地说,“你的第一任丈夫给了你钱,第二任丈夫给了你权。这些我都没有。”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一个既没有钱也没有权的男人。”她总能反驳他,使他无话可说。
  也许她是要找一个男人,可以让她颐指气使,时时显示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优势吧?也许她真的爱我,而不是为了找一个相对固定的性对象?廖宗晨想。
  然而一想到“爱”这个字眼,他就感到惭愧。你跟许丽华之间,相互敢说一声“我爱你”吗?对你们来说,它可能连一句生活的台词都不是,即使你再大胆地把它说出来,也肯定苍白无力,经不起半点推敲。
  话又说回来,廖宗晨跟许丽华,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就在他想离开她的那天夜里,他住到了另一个房间,窗外细雨淅沥,令人久久不能入睡……清晨从梦中醒来,却发现她猫一般蜷缩在自己的怀里,一脸的泪水。他闭上眼睛,无言的嘴唇滑过她的面庞,—一吻去那些酸涩的东西。
  现代男人女人,或自觉或不自觉,都浮游在感情的边缘,就像在海滩度假,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又爬上岸。有人说那种非情非爱又是情又是爱的关系是第五种感情。廖宗晨跟许丽华,大概就处在这所谓的“第五种感情”状态吧。
  廖宗晨甚至想:如果他跟许丽华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平等的而不是附属的话,也许他们真的可以谈情说爱呢!
  两人很快就结了婚。
  婚后游了一圈“新马泰”。回来后,许丽华让廖宗晨辞了工:“你也挣不了多少钱,闲着玩儿吧,吃好穿好,把自己弄得风度翩翩,晚上能陪我唱歌跳舞游车河就行。”
  她不想让他渗入自己的事业领域,了解自己的生意内幕。
  女强人之所以成为女强人,是因为她能够战胜大多数男人,但她又很容易被自己的丈夫击败。这是她从许多成功的女人那里得来的经验。
  廖宗晨不承认也得承认,不愿意也得愿意:自己终究不过是被许丽华以婚姻形式“包”起来的男人。
  男人没有事业的寄托,当然就没有归属感了。起初,廖宗晨的心里不仅有一种不能承受之轻,还隐隐有一种耻辱意识,但许丽华的盈盈一笑,风情万种,一下子又能把他的烦恼尽释。慢慢地,他就习惯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干脆装聋卖傻。
  婚前,廖宗晨并不觉得许丽华特别忙,婚后,就感到她太忙,不知忙什么。她常常半夜回家,甚至整宿不归。
  他从她躲闪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歉疚,也从她的发际颈脖间依稀嗅出一丝淡淡的男人味——那是他第一次来许丽华的家就感觉到了的东西,并一直挥之不去。
  他想跟她谈谈,然而怎么也捞不起话头。倒是许丽华看出他的心思后,坦率地说:“在家,我的眼里只有你,但一出门,就要溶入世界。我给你自由,你也要给我自由。对吗?”
  廖宗晨笑了那么一笑:“当然。谁让我一进你的门就上了你的床呢?”
  “这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容易逢场作戏的人。”许丽华也笑了那么一笑。
  他本来想表白他不是那样一个人,然而他脱口而出的就是:“彼此彼此。”
  说出这四个字,他突然深切地觉悟到,他廖宗晨在骨子里,实际上已经堕落。
  既然夫妻之间那层暖昧的薄纸捅破了,在婚外性行为上,两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当然许丽华对廖宗晨的金钱约束,使后者并没有真正的性自由,只不过沦为她“Xing爱公关”的一张王牌而已。
  许丽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有一次,她携廖宗晨,请一徐娘半老的女港商及她的女助手吃饭听歌。三女一男,开不得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玩笑,也开不得女人与男人之间的玩笑,席间气氛无可救药地沉闷。
  人影婆娑,灯光昏暗,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廖宗晨只见那中年女港商轻轻地晃动着高脚杯,不时将眼角的余光瞟向他,就明白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看许丽华,后者如同女港商阴暗的同谋,也一再用目光向他示意着什么。
  他的胃部突然一阵痉挛。
  当然,这呕吐的感觉,既不是因为女港商的丑陋,也不是由于妻子的无耻,而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恶心——一个男人成为女人们的玩物,你连自我忏悔的资格也没有!
  他借口上洗手间,跑到歌舞厅外面透气。许丽华立马跟过来,说:“这个客户相当重要又相当顽固,如果她真的看上了你,不仅这单生意万无一失,而且我还能任期跟她合作。”
  廖宗晨耸耸肩:“请记住,我他妈是你老公埃”“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事儿成了,给你30%的利润。”
  廖宗晨呆了一会,即麻木不仁地一笑,回到桌边,很绅士地邀女港商进舞池,跳得手心是满把的冷汗……女港商就做了他的第二“承包人”,如果说许丽华是他的第一“承包人”的话。
  接下来,他接二连三被许丽华“租借”、“转让”给形形色色的富姐,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架Zuo爱机器,一只被无限“克卤下去的性的”干细胞“。你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丈夫,系许丽华版权所有,但同时是N个可以复制的情人,N个以假乱真的赝品。
  也好。即使赝品也卖得出去,且销量奇佳,可见你多么富有价值!
  他生日那天,恰逢各媒介披露世界第一头克隆羊“朵丽”诞生的消息,让已不大容易遭受惊吓的现代人大吃一惊。
  廖宗晨盯着电视屏幕很久,觉得这事儿真荒唐真好笑真可怕,突然冒出一句:“朵丽,朵丽。我操你妈!”
  第六章 萍聚
  在竞技体育中,无论你跳得多高,也不管你是否拿到了冠军,跳高,是惟—一项以失败告终的运动。婚姻常常也是这样。
  有一种说法:没有失恋过的人,似乎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那么,那些懒得离婚的人呢,那些主动或被动离婚的人呢?
  完整只是指人的体验,不完整才是生活的本相。逃离与恪守,你都无法哭泣与伤感,萍聚萍散,甚至不关偶然与必然。
  午夜电话坐在由南京开往广州的直快列车上,张小飞一直心神不定。
  卧铺对面是一个戴墨镜的女郎。她从上海上车时,已是半夜,他还没睡。第二天早晨醒来,两人打了个招呼,笑了那么一笑。他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女人,看起来怎么如此眼熟?
  张小飞此行的目的,是回江西R县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聚会。
  他拿不准同学聚会到底有多大的意义,彼此之间是否一眼还能认出,等等其他一些容易在火车上胡思乱想、而在办公室从来不会琢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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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确切地说,是1996年6月25日午夜,张小飞正在畅游梦乡,电话响了。拿起话筒,立刻传来一阵摇滚乐队的嘶吼,然后有人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接下来一个神经兮兮的声音,一股劲地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张小飞很不耐烦:“你他妈爱谁是谁。”
  就要搁电话。
  “你他妈混蛋。”那边回敬了一句,赶紧报上名来。
  原来是老同学黑子。
  黑子开门见山问:“飞机(张小飞绰号),还记得咱们毕业晚会上的约定吗?”
  张小飞不解:“什么约定,都12年了,谁他妈还记得清楚?”
  黑子说:“瞧你,连这事都记不起来了,说话跟土匪似的。
  亏大伙儿那时还选你当了班长。“
  “要知道,刚才在梦里,我花了两万块钱,租了一对翅膀,一下子真的飞了起来。快活得不得了。你一骚扰,我的两万元白花啦。”
  “你他妈这花里胡哨的鸟话跟女人去唠叨吧。”
  “嘿嘿,开个玩笑。”张小飞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夏天,在高中毕业晚会上,班上十几个玩得相投的男女同学,在操场上,在皓月繁星之下,唱歌跳舞至深夜,不知是哪个有点伤感的家伙信口说了一句:“让咱们12年后再聚。”
  为什么是12年?也许12年是一个年轮吧;为什么要再聚?也许正是不为什么才更有意义。谁也没有提出疑问,都极为认真地伸手拉钩。
  许多年来,张小飞活得浑浑噩噩,已忘记了自己生命中还有过这样栩栩如生的时刻。
  “而目,这个主意就是你出的啊!”黑子提醒道。
  张小飞大吃一惊,对黑子表示歉意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