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1-02-21 10:19 字数:4778
K是那种只在上健身房时才认真对待人生的女人。在妇教所,听说我要采访她,她开口就懒洋洋地说:“女人穿衣服取悦自己,脱衣服取悦男人。你瞧我的身段,大概比你好吧?”
K那模特儿的个子和曲线,不仅让我,至少让95%的中国女人自叹弗如,我一笑:“无论穿衣还是脱衣,只有那种既取悦自己又取悦男人的女人,才是最健全的女人。对吧?”
她也一笑:“看起来,你比我还虚荣。”
我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女人的内心那种极度的脆弱。大多数女人,不管她有多么漂亮,骨子里总有些自卑感,何况K这种进了妇教所的女人。我不仅不计较她的唐突无礼,反而还有点附和她的意思:“女人之所以比男人虚荣,归根结底,是因为女人没有男人的自信。但至少,我比你有自信。”
也许她觉得我能以一个朋友的眼光平等地看待她,不像大多数男人女人那样,对妇教所里的女人,有一种思想和情感上习惯的蔑视;也许她感到我对她的内心洞若观火,掩饰和傲慢压根儿不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和同情,K打开了话匣子。
女人毕竟比男人有更强烈的诉说愿望,她骨子里渴望与人共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K不仅漂亮,而且还很有气质。她吸引男人实在是太正常了。为恋爱而恋爱之后。自然是为恋爱而结婚,左挑右拣,她选择了某机关的一个副科长。副科长风度翩翩,尤其那1。82米的个头,在土生土长的广东人中实属罕见。
结了婚,共同努力奔了小康,日子过得小桥流水,就很容易出现障碍。
有一次,丈夫整宵未归,K一夜没合眼,把电话打烂,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第二天一早,她被派出所告知:她丈夫在宾馆嫖妓,让她拿钱去交罚款。
那时的K很敏感很单纯,对丈夫的行为无法容忍,很坚决地跟他离了婚。
离婚之初,男人常有一种失落感,而女人则显得无怨无悔,可离婚日久,男人内心坦然了,女人却开始满不是滋味。
不到半年,K又去找前夫,要求复婚。那个副科长不愿意,他谈了一个女朋友,但他希望跟K做一对性伙伴。
最贞洁的离婚女子往往是性欲最强的人,K顺水推舟,偷偷摸摸不时让前夫“滋润”一下。如果她觉得还不过瘾的话,是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偷情,对方是自己的前夫,彼此不过是重温旧梦罢了。
K不知不觉变成一个行为不检的女人,是因为偷情上瘾。很快,她就对前夫厌倦了,在跟后者的性关系中,K既没有多少新鲜感,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言。
生活嘛,总是这么怪,一旦它变得如此容易,以至人们会需要困难回来。
偷情上瘾的人,往往需要自己心理上的负罪感,需要为了躲避别人的惶恐不安、提心吊胆的感受来刺激行将麻木的心灵。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说的就是这种心态。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K勾引了不少有妇之夫上床,摔不及防,其中有一个叫阿达的男人给她爱上了。
阿达不到30岁,已离了两次婚,为了K又离一次,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阿达的外表及包装令人不敢恭维,长着时下流行的那类“丑星”模样,不修边幅,举止散漫,自诩智商高达13O,信不信由你。那意思是,如果你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你的智商肯定比他低,不管你信与不信。然而不管怎样,阿达的“情商”出凡入圣,对女人心理的研究曲径通幽,很会搞笑,玩起情场花样来,招招见功。
K被唤起久违了的对一个人的眷念情怀,甚至比初恋还要初恋,不知阿达是一时表演还是“难得糊涂”,反正两人疯狂地爱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样精确的数据当然由K提供,而且她重复了两次)。
第5O天,阿达提出分手。
K几乎气疯,打了阿达一耳光。
阿达心平气和,讲话一套一套的:“有话好好说嘛。首先,我不爱你了。爱情中人,冷热循环很快。既然一见钟情是正常的,那么一拍屁股说再见也是正常的对吗?再说,恋爱实际上是一种求知,也就是说,获知对方身心两方面的秘密。咱们之间什么秘密也没有了。是不是?”
“其次,我这人就这么一点谈情说爱的特长,你叫我闲着不用,岂不让我难受?”
“从咱们这场短命的婚姻中,我也得出了一个教训,以后我再也不跟任何人结婚了,免得进进出出的办手续,你不烦,管事儿的同志烦呐。”
K哑口无言。
拖到九九八十一天,也想通了,就跟阿达离了婚。
K跟我说:“他并不是一个坏男人,主要是他那句‘拍拍屁股说再见’,让我特恶心。尽管后来我自己变成了这样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女人,我仍然对男人说这类话耿耿于怀。”
第二次离异,K对婚姻彻底失去了信心,过了一段寂寞难耐的日子,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做一些毫无任何实际意义的傻事,比如织毛衣,在广州,已没有几个女人织毛衣了,可K还偏要把那不知给谁穿的毛衣织了又拆,拆了又织,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直到遇到姜石。
姜石是个大学讲师,年过4O,有过一次令人不堪回首的婚史,为人厚道得出奇,无论是在单位里,还是在外面做生意,同样如此,也是惟一一个跟K交往3个月还没跟她上床的男人。K很信赖他,由信赖而产生好感。姜石向她求婚时,她自然没有答应,但为了不让他太失望,提出两人先试婚看看。
同居期间,准丈夫姜石对她呵护有加。K也不是不想做一个合格的准妻子,对姜石也关怀备至。然而,她越是想唤起自己心中的一份爱,她越觉得自己被另一个“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就要过年了,她看到许多女人挽着丈夫或情人穿过城市,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就很感动。精致的糕点和光鲜的服装是今天城市节日和女人们的象征。但是,当她和姜石结伴去采购,同样大包小包地拎回家,却丝毫也体验不到那种无法言说的浪漫和快乐。
为什么?
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无法爱起来了,强迫自己去爱,无异于对自己和对对方的愚弄!
那么,K的另一个“我”到底是什么呢?
来年春天,老树发新芽。K才恍然大悟:她的“偷情上瘾症”还在作怪!
K因此非常焦虑。
为了缓解自己的焦虑,她动不动就出门花各种各样的冤枉钱,有时拖着姜石一起逛街,更多的时候自个儿漫无目的地乱走。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种街头焦虑,这来源于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和在一个广大的空间无所适从的不安全感。而K的街头焦虑有更深的内涵。
K对我说:“我明知自己逛街,花的是冤枉钱,却仍然遏止不住自己的行为,我想我是害怕自己无所事事,随时都有可能从人群中找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上床。”
就K的情况,我咨询了一个著名的性心理学家。他分析说:“我们认为,在现代社会,由于金钱与性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金钱的人格化、性感化越来越明显。有钱的女人乱花钱,有一种金钱性感化的倾向。”
“K这类女人,一方面她努力压制自己的‘偷情上瘾症’,一方面又在寻找发泄,她把花钱当作性的表现,就是突然间乱花钱。在一阵尽情挥霍的爆发之后,却发现买的东西她根本不需要,就像她在偷情之后,觉得偷情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一样,但她第二次第三次还会去乱花钱,就像她第二次第三次还会去偷情一样,而且可能一次比一次做得过分。”
“在花钱的过程中,她能暂时摆脱情绪的低潮,暂时解除焦虑和沮丧,使自己重新树立信心。她买了很多东西,总有一种东西可能显得不那么多余,比如说一顶漂亮的帽子,她把它戴在头上,就能让她一下子振作起来。”
“由此看来,乱花钱代替性行为,是潜意识里的性放纵和意识里的性压抑相互作用的结果,具有很强的心理臆想因素,而过度的心理臆想,必然造成自虐和他虐的双重病态。”
K倒是没有虐待姜石,在各方面一直对他很好,但她虐待了自己,从“偷情上瘾症”患者沦落为“卖淫癖”患者。
K的自虐表现在她不同于普通的妓女,与嫖客完全是一种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她有丰厚的经济来源,她常常不收对方分文;当然,如果对方硬塞给她钱,她也照收不误;甚至,她还给跟他上床的男人付相当可观的小费,既让他亲吻自己,说一些甜言蜜语,又让他把自己粗暴地弄痛。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K是在用钱买一种能与人共享的隐私情调,即我们前面讨论过的“Zuo爱”意味。她把上床连同付小费看成是给予男人的双重恩惠,作为她不能去爱一个男人的补偿。性,这爱的最低形式——获得拯救的最低形式,之所能够成为她的信仰,是因为它提供了一种类似于爱的东西。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第一次嫖妓,就被K吓住了,看着她那泪流满面、歇斯底里的疯狂之态,生怕她会自杀,还没跟她完事,就抽身而去,赶紧到外面打了一个11o 报警电话。
于是,K被带到了派出所。
她对自己卖淫的事实,供认不讳。
K被送到妇教所后,姜石经常来探望她,每次都带给她许多精致的糕点,既为她痛心疾首,又表示愿意宽恕她,只要她好好改造,他会娶她的。
妇教所,还专门为她请了一个心理医生,定期为她治疗。
K一方面觉得自己对不起姜石,对不起妇教所的好心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一个人连自己都对不起自己了,还谈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别人呢,所以老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K跟我讲她的故事时,非常动情,可当采访结束,她又恢复了那种寻欢老手一望便知的与众不同的神气,瞧我迷惑不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笑了那么一笑:“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想你不会认为我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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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一向不喜欢听别人做这样那样的思想工作。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到此为止吧。
“对了。如果你想写写我的文章,你尽管写好了,不过别披露我的真实姓名,我实际上还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女人呐。我给你起一个标题——我需要性,但又非常厌恶它。你看怎么样?”
跟一个人结婚,真情太少或太多都不行,有2O%的爱就够了;如果1OO%相爱,你千万别结婚。
(笔者分别采访了一男二女。这三个人曾经是两对夫妇,劳燕分飞,只为那令人烦恼的Xing爱关系。现把他们的谈话错开,也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一点启迪。余自广:男,41岁,律师;田敏可:女,5O岁,余第一任妻子,经济师;万洁如:女,28岁,余第二任妻子,时装模特。)余:改革初期,我就从国家司法部辞职,只身来到深圳。要知道,那时我硕士毕业还不到两年,在深圳搞了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这个东西,当时是新鲜事物,所以我的业务很红火,名誉和金钱滚滚而来。不久,敏可就闯入了我的生活。
田:我因为要打一场离婚官司,去找了自广。他很有名,人长得矮小,但看起来也蛮潇洒,相当热情。我打官司并不是打算要丈夫的钱,只是想尽快从令人窒息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尽管他是个在国内首批做皮革贸易的暴发户之一,富得流油。他拖着不离,是怕我瓜分他的家产。
余:我告诉敏可:她有权得到她丈夫1000多万财产的5O%,而且我一定能为她争取到。她笑了那么一笑,摇摇头说:“我嫁给他时是简单地去,离开他时也还是简单一点好。”
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人格力量震惊不已。
田:我的收入很不错,足以养活自己和已有8岁多的女儿,没有必要向丈夫要钱。况且,对这个女儿,他一直不满,常抱怨我没给他生个儿子。如果向他伸手,别的不说,对女儿也会有一种情感上的微妙伤害。是不是?
余:也许是出于对敏可的敬意,也许是出于对传统的反叛,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我爱上了她。她的离婚案结案不到半年,我就向她求婚了。
田:我很矛盾。当你处在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中,你肯定会怀疑生活的真实。无论从哪方面看,自广混得那么风光,又比我小9岁,他怎么可以一下子就看上我这个有孩子拖累的离婚女人呢?你甚至会认为这是他不负责任的表现。然而,他又是那样真诚,以致于我无法拒绝他。
余:是的。敏可很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