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7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2-17 04:21 字数:4897
四周咻咻的箭矢依旧不断,那些被逼着前去抵挡的乱兵如蚁,怕死逃蹿,但却抵不过利器加身,生命转瞬被碾作泥尘。整个北寨转瞬就好似一个修罗屠场,殷将军在上方看得是心惊胆栗,手上的方画长戟最终拿捏不住,哐啷坠落。
殷将军面色铁黑,唇色惨白,眼光如电射向被虎、豹两将领包围的渔人军团首领跟那个瘦弱矮小,甚是不起眼的苍族驭夫,然后重重地一闭眼,长长一叹。
一时的冲动鲁莽,终究是错了啊……
他不由地回想起昨夜发生的变故。
这几日一直搜寻不到首领与那少年的行踪,殷将军心中惴惴不安,昨夜,他底下的将郎接到暗插在北玙与南峡两方暗探的消息,说是发现首领跟那个冷族小儿出没的踪迹。
那时殷将军心中已焦急似火,一听到消息按耐不住冲动,也不等确切的消息传回,他便在当天的深夜里,亲自带领了几千名亲卫兵,潜着星光,向北玙方向出发,另外又派了一支五千兵力给多伦将郎去南峡搜寻。
当时他听闻这个消息时由于太激动太紧张,根本没有来得及多想,只觉得机会难得,必须抓紧时间逮捕或截杀了首领,若等首领体内的毒散掉恢复了武功,或等他有机会联络上在外的旧部势力,然后再围剿渔人岛,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完了,
于是他鼓动了反叛的士兵,摩拳擦掌,战斗情绪异常高昂,然而就是他离北玙约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他接到前哨的报告说是在北玙海滩上发现了一个新搭建的帐篷,但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说里面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他一听,便暗暗怀疑上了,他立即向部队下了急行军的命令,然后马蹄和几千人的脚下包上布巾,分散两股,一边从石岩壁上迂回而过,一边从沙滩包抄。
夜色之中,他们神色狠厉,像猛虎下山一样,勇猛而轻悄悄地包围住了帐篷四周,最后瞅准时机,便呐喊着一群人扑杀而上,将帐篷给砍得一个稀里巴拉。
还没有等他们冷静下来弄明情况,变故丛然发现,只见从沙泥土里突然冒出了一条条身影,还有从崖涧林间,石岩空缝之中,甚至冰冷的咸苦海水里,都冲出许多手持刀剑的士兵。
这时殷将军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原来这帐篷里哪里有什么首领跟冷氏小儿,直到看到自己带来的亲卫接二连三地被杀死了,殷将军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听到前方的厮杀声,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他命令一部分人立即朝后方撤退,然后又唤来一名与他身形相当的将士,与他交换了彼此的衣物,最后还是披上了一件属于自己的铠甲,便翻身上马,也不去抵抗了,手执长戟,直向那顶帐篷相反的方向冲去。
却不想在半途正与虎将相遇,这时殷将军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虎将所做,此时他也猜到首领必是跟虎将汇合并扭成了一股绳,两人在马上大战了十几个回合,最终殷将军利用从猀华那里得到的毒粉,侥幸脱逃而去。
而另一边,多伦身边带着殷将军从南寨、东寨调来的几千兵力,一路奔驰在离南峡不远的地界,却不想遭遇到了一队士兵拦截。
由于在渔人岛上行军,多伦带兵松散,所以一遇到敌袭击,他们又惊又慌。
多伦身边殷将军身边一勇士,自有几分本领,他虽不知道岛上还有何势力敢派兵阻扰,却也知道所谓首领的消息在南峡这一事怕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他观察了敌军阵势,决定先发制人,他亲自带领步甲兵与重枪兵作为前锋,向敌军勇猛地冲杀过去。
然他却骄傲轻敌,认为拦截的敌人人少,只调了一千人去迎战,不却想人家根本是调虎离山之计,待他领军前行奋勇进攻时,后方却被人直接端了老巢,一下子留在后方的士兵没有指挥,就被杀死了大部分人员。
当多伦听到后方的惨叫时,他已自顾不暇无力往返,而他发现后方的失利,多少也影响了前军的士气低落,不愿作战,于是他也不留恋眼前胜利,将敌军歼灭完后,便调转马头立即返寨。
另一边,调给多伦的兵力大多出自于南寨与东塞,所认这两寨缺少驻兵,虽沿河岸层层布阵,敌人要想轻易拿下,困难也很大,但这仅限于外部敌人,若内部想破阵入内,却显得比较容易。
殷将军虽然在北玙吃了败仗,锐气受到一些挫折,他当然知道北玙已经算是彻底失去了,同时他也想到了南峡,想必那个消息也是个假的,这么说来南峡也不可靠了。
然后他又考虑到自己掌控了东、南、四、北四塞的兵力,比起北玙与南峡共和的兵力要多几倍,于是他认为:他现在只要能够抓紧时间返回寨中集兵,然后再争取主动,进行速决战,就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要不然,如果等他们反攻撑握的人马全部到齐,胜负就很难预料了。
殷将军自忖认真,像他们这样绞尽脑汁地制定了引诱他们进入陷阱进行的战斗,便是他们兵力不足的表现,也是没有底气的表现,否则为何不与他堂堂一战呢?
殷将军到底是一个住在穷乡僻壤地方,从未出过宛丘的匪贼,根本不懂中原人多变诈诡的行军战术,他的大部分作战的本能都是靠多年来自己的摸索,与其它部落小规模战斗的积累,哪里能与广垠中原文化熏陶培育出来的将领相攀比。
天亮之际,殷将军带着几名亲卫风尘狼狈地赶回北寨时,却迎来一个晴天霹雳的重大消息——在他们被引诱离开的一个晚上,除了北寨之外,另外三寨都全部沦陷在北玙与南峡军手中。
天刚微微亮,海面的风越刮越紧,天空飘下了白雪,天气越来越冷。猛烈的北风卷着飞雪,向殷将军迎面扑来,他的脸和手早已麻木,似乎骨头都冻透了,哨塔上的旗帜也冻裂了。
战马冻得不敢嘶鸣,只能踏着积雪水痛苦地原地踏行。
“为什么会这样……不,我不会认输了……”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哨塔上又传来一声声惊恐至极的叫声:“殷将军,有敌袭!——有敌袭!”
殷将军闻言当即一震,原来在虎、豹两位将军正带着大批士兵准备对北寨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殷将军只觉得脑袋一阵懵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之前对虎豹两位将军他许以种种丰厚的条件来利诱都不见他们动摇,却愿意倾尽所有来帮助一个失势的首领。
他一直以为这两名将军一向与首领并不亲厚,原因自是因为首领每次回岛从不召唤他们见面,却将岛上的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他来处理,他一直以为那两位将军一定不忿亦不满首领这种厚此薄彼的任性方式。
然而,到了现在他却幡然醒悟自己这样想究竟有多蠢!
原来真正的亲厚与信任是不需要安抚的。
联想起来,这两位将军就是在首领将渔人岛强占为已不久后,他们才投奔渔人岛的,想必这两个人一开始就是首领安插进来的吧,而这之后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地替首领暗地里办事,从不张扬示人,是以他才会对付了那么多怀疑的人,却独独忽略掉他们两个。
他红着眼,狰狞着面容看着下方虎将军指挥着他这么多年来暗中培养的军队,布好阵势张弓射箭,底下军队内出现的各种精妙的机巧器械他都前所未闻,他们狠狠打击着他的军队,跟他们比起来,他的军队弱小得就像羊羔。
他们的武器比岛上的人精良,他们的士兵也比他的精税,原来一直暗中听说他们在练兵制器,如今他亲眼看见,亲自体会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究竟是有多么地恐怖。
战斗打得十分激烈,基本上已攻到寨前,箭和炮石就像雨点一样地发射出去,不管是逃的还是战的士兵都被打死打伤的很多。
另一边,虞子婴将战事全权交给了虎豹两位将军,并让嫉妒这个首领亲自督战,然后她从侧面踢毁栅栏而入,她昨日带着几批下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收复了南、东、西三寨都没有发现惰的踪迹,所以她肯定他就在这北寨主城内。
她不管周围那些已经弃械而逃的士兵,目不斜视,头上顶着飞箭,冒着箭石火器,以一种极速的凌厉的之姿朝城内而去。
看到虞子婴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灰色硝烟与如蝗如雨的箭矢中,嫉妒喊不住她,碧眸闪过一瞬的疑惑与不安,也不管战局如何,紧追而去。
来到主城内,虞子婴微微一愣,因为里面空无一人,连一个守将或侍从都看不见,她一路走来,发现在一条高柱走廊上躺着许多白色的新鲜骸骨。
的确很新鲜,据她推测,从死到血肉消失化骨,应该不超过一刻钟。
(这些都是被殷将军派去再三“请”惰皇的人)
她扯了扯毡毛帽子,低下头,心中有了强烈的预感,惰一定就在这里面。
地上的白色骸骨堆积地越来越多,其中一个白骨内还有一些红通通的蛆虫吃太饱,在地上爬动,像这种恶心跟闹鬼一样的场面,并没有令虞子婴感到多少不适,她只是奇怪惰究竟在搞什么明堂。
“呯”地一脚她踢开了殿门,当即里面浓烈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冲鼻而入,她蹙了蹙眉,一掸手,一股劲气扩散四周,将四周萦绕的诡异紫雾与气味震散开来。
风吹起那些从梁上垂落的薄纱飞舞而动,似湖面荡漾涟漪的千瓣莲,一朵朵紫云似絮织成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遮住了天、铺盖着地、围绕着建筑,一切只露出灰蒙蒙的一片。远远地,虞子婴透地朦胧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像卓越而高贵如神祇一样,像亘古便坐在高座之上等待了永生永世,一身白衣如雪湖相连群瀑叠,水光山色仙境开的男人。
惰原本视线虚芜而空洞地望向上空某一处,直到的虞子婴落在他身上,像是听到一种远古的呼唤,他悠悠地转了过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了她的身影。
他冷漠而矜贵地朝虞子婴伸出一只手,淡淡道:“上来。”
虞子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好奇他是怎么一眼便认出自己的,也不好奇他想做什么,她只倨傲而冷声道:“你下来!”
他凭什么对她露出一脸理所当然召狗的表情!
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距离,虞子婴一步不前,惰一脸波澜不兴,如千军万马前的两将强势对垒,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凝固了一样。
猀华看两人闹僵了,不由得清清了嗓音,帮腔道:“虞姑娘……”
“你已经输了!”虞子婴斩钉截铁道。
猀华一噎,默默擦了擦被两人气势给逼吓出来的汗,退至一边去了,他算明白了,现下在他们眼中,他的存在感几乎等同于……零。
“所以呢?”惰阴恻恻道。
虞子婴盯住惰的眼睛,手指朝下面一指,森然道:“你下来!”
猀华小心翼翼地瞄了惰皇一眼,仙女的意思很明白了,因为您输了,所以赢者为大,输的人要主动走到赢的人面前……
这怎么可能嘛……猀华僵硬着脸皮讪笑一声,让惰皇认输主动走下台这种事情……
这种事……
这种事……
猀华脑袋已经卡带了,因为在他那一脸见鬼的表情中,惰缓缓起身,从高台上一步一步地朝下走去,但最后却在只剩一步台阶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他对虞子婴道:“过来。”
虞子婴也有些意外,但没有猀华那么震惊,她常年习惯性面摊的脸就算意外也显露不出来。
见他愿意主动退让一步,虞子婴积攒的怒意又消减了几分,迈步走了过去。
惰挑眉冷笑一声:“你难道已经赢了?”
“你都已经放弃了,难道我还能输?”虞子婴撇了撇嘴,哼嗤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放弃吗?”惰道。
“你气已经消了?”既然他肯见她,这足以说明他觉得闹够了,可以气消了。
“自然不是。”惰语气讥诮冷漠。
“……”这次气生得有够久的!虞子婴一抿双唇沉默以对。
“虞子婴,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曾想起过我?”惰岑懒一笑,但语气依旧淡漠。
虞子婴暗道,想倒是有想过,比如遇到听不懂的外族语言,便会想到他的翻译,比如说知道他在暗中给她下绊子,便会想到他牙痒……噫!虞子婴突然回神,为什么她突然跟着他的思路开始展开了想法!
“你这次为什么不帮那个殷将军了?”虞子婴倏地一手出手,紧拽住惰的衣襟将其扯至与她持平高度。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及时收手,没将对她的“恶作剧”变成另一层意义上的“背叛”,现在她跟他就不可能这么“和平”地相处了。
两人眼神相对,一冷一淡,彼此挨得很近,同样冰雪般清凉的浅细呼吸,令他们仿佛眼前之人与自己无二般亲密。
她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