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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了。我今儿个也听了你们的曲子，看了四小姐的表演，果真名不虚传，知棋何必如此自谦呢！”夏清影微微一笑，神态看似漫不经心，语气却颇有些压迫力。
  “多谢公主夸奖，奴婢就却之不恭了。”陈知棋无奈，不知为何这公主一定要逼着自己承认这么个名头，却也只能恭敬地应下。
  夏清影脸色的笑容多了几分，和悦地道：“知棋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哪里需要你如此诚惶诚恐呢！陈家四位千金那可是老佛爷亲口称赞过的，知书达礼，名门闺秀，连皇额娘也觉得老佛爷说得不错，难道我还会为难你不成？”
  说着也不等她辩解，又道，“今日叫知棋过来，不过是看着你肖似故人，所以才想找你谈谈的。兰馨和晴儿都已经成亲了，正值新婚燕尔之时，和额驸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只有我形单影只的，无聊得紧，难道你不愿意陪陪我吗？”
  “能陪伴公主左右，是奴婢的荣幸，谢公主抬举。”陈知棋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明着拒绝，只能暂时先应承下来。
  至于其中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她这会儿心乱得很，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她也知道自己的分量，怎么说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也没什么可让人算计的，人堂堂和硕公主，还不至于费尽心力去算计她这个什么都不是顶多算个大家闺秀的平民女子。
  陈家非官非商，也并非什么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顶多这一代的家长，她的父亲陈邦直和乾隆爷交好，仅此而已。作为陈邦直的女儿，还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她有什么地方值得算计的呢！
  “这就对了嘛，这里是陈家，知棋何必如此见外呢！”夏清影对于她的表现还算满意，虽然有些畏首畏尾了些，总算还是懂规矩的，比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挑衅皇家公主的陈知画好多了。不等她接话，夏清影换了话题，“陈四小姐跳舞画画倒是厉害得紧，我也是平生仅见，怪不得老佛爷如此喜爱，还想要带进宫里服侍她老人家，知棋觉得呢？”
  听到这话，陈知棋俏脸不自觉地扭曲了一下，显然是想到了爹娘甚至连老佛爷皇后都对陈知画另眼相待，她们三个姐姐反而被抛到一边，原本勉强压下去的羡慕嫉妒之情再一次涌上心头。
  知道上位的人正等着自己的回答，陈知棋略一迟疑，道：“奴婢替四妹谢谢公主的盛赞了。老佛爷要带四妹入宫那是四妹的福气，四妹在奴婢姐妹四人中才华横溢独占鳌头，有时候奴婢都有些嫉妒她呢！
  不过奴婢也知道，老佛爷要带四妹入宫那是天家的恩典，是陈家的荣幸，四妹的福分，陈家上下都怀有感恩之心，奴婢也替四妹感谢老佛爷的厚爱。”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历练太少，她嘴上说的没什么大错，虽然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嫉妒与不甘，面上仍是不自觉地显露了一些，说话也有些走音了。
  夏清影嘴角一撇，看来陈夫人教导得不错，可惜这二小姐年轻气盛，太沉不住气了。
  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夏清影暗自冷哼，小小的陈家，四个嫡出的女儿，居然都有这般内幕，看来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简直无处不在啊。
  这面上看着陈邦直夫妇相敬如宾，和/谐恩/爱，背地里却各种阴私黑暗的事情，陈家，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和谐嘛！
  陈家的姨娘进一个死一个，侍妾抬一个错一个，到最后硕果仅存的一个姨娘两个侍妾都是无所出、被关在院子里出不来的。
  陈家正妻陈夫人独大，只生了四个女儿，也没见陈邦直再纳妾，特别是陈老夫人去世之后，夫妻二人看起来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说这其中没有蹊跷，谁信啊！
  既然陈夫人能生女儿，说明陈邦直在生育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些个姨娘却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听说死了的姨娘也曾有过身孕但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的，这其中怎么可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也只有某些一厢情愿的人真的以为夫妻和美、天下太平吧！
  “陈家四位千金才貌双全，其中以四小姐为最，可是在我眼中，却更喜欢知棋你，你可知为何？”夏清影见她满嘴的奴婢、规矩、恩典、福分，心知这姑娘虽然嫉妒自己的妹妹却也知道以大局为重，也就不绕圈子了，单刀直入的问出了口。
  “奴婢不知。”陈知棋闻言娇躯一颤，连忙起身低头，回答道。
  其实她心里也猜到了些，毕竟刚刚四妹可是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衅，这位公主再怎么大度，也不会喜欢一个胆敢明目张胆挑衅自己的人。毕竟人家可是千娇万宠、圣眷正浓的金枝玉叶，又有着救驾之功，没见她一个“不舒服”皇上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嘛！
  四妹的行为的确有欠考虑，无论怎么说公主是主子，她们是奴才，虽然不甘心可这毕竟是事实。就算爹和皇上交好又如何，奴才是怎么样都不能和主子比的。
  还没进宫呢就这样做，很容易给人落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印象，若是大家都以为陈家的女儿就是这般不分尊卑的人，那她们这三个姐姐还怎么嫁人啊！
  “因为……陈二小姐肖似故人哪！”夏清影看着她，黯然叹气，“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一样的温柔娴淑，一样的才华横溢……”
  陈知棋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禁不住好奇地开口：“公主所言的故人……？”
  “想必你也听说过，关于我的身份。”夏清影车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陈知棋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等她接话，又继续道，“无论在世人眼中她是什么样的，在我心里面，她都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不经意间在某个角落居然瞥到了一抹明黄色，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她又道，“她们都说，她在大明湖畔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可宫里哪个女人不是一样的等着、盼着皇上的降临，不过是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罢了。”
  她苦笑，“可是她们从来没想过，在宫内的那些女人，起码她们生下来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皇女，可是在宫外的呢？
  她等着盼着的良人不曾回来，她生下的孩子被人唾弃被人侮辱，那是私生子女，连名正言顺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她们也在等，也在盼，可是她们的孩子起码吃得饱穿得暖、行得正走得直，不会在出门的时候被人丢石头，被人骂成‘野种’，被人唾弃被人指指点点，走在路上连挺直背脊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激愤有些哽咽，眼中泪光点点，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她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勉强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
  陈知棋一时无语，想想她的情况也的确可怜，让人同情，只是皇家的事情哪里容得了她来插嘴。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某些人的钉子呢，她只能缄默。
  夏清影因为坚持修习瑜伽术，此时愈发耳聪目明，当然不会错过暗中那呼吸错乱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见好就收，慢慢收敛了泫然欲泣的姿态，拿手帕拭了拭两颊，眼眶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倒是我失态了。实在是见着你就想起了她，一时情不自禁。”
  “能与公主的故人相似是奴婢的荣幸。”陈知棋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说到这种地步她哪里还不明白，公主所谓的“肖似故人”的“故人”到底指的是谁。
  只是公主怎么会无故跟她说起这个，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感觉这其中似乎有其他意思？陈知棋不敢深思下去，就怕触及到什么不该碰触的禁忌。
  夏清影还欲再言，却突然听到姜嬷嬷的提醒：“公主，该摆膳了。”
  微愣了下，夏清影看向陈知棋。
  “公主，奴婢就不打扰您用膳了。”陈知棋连忙说道，看来这会儿夏清影乱七八糟跟她说了几句之后，她有些害怕了，不敢继续坐下去，生怕她到时候又说出什么让她无言以对的话来。
  “那好吧，你就先退下吧，待有空，再请陈二小姐来叙叙。”夏清影见她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样子，也不为难，暂时先放过她吧。反正这次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剩下的，急不得。
  “奴婢告退！”陈知棋如蒙大赦，行礼告退，虽然规矩没错，但行色匆匆的样子，好似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一般。
  95、第九十四章
  队伍在陈家大约停了半个月；夏清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乾隆也把相关的事情解决地差不多了。
  兰馨和额驸多隆感情不错，特别是在多隆收敛了之前那种纨绔子弟的习性；两人倒是和和美美的，让乾隆很是满意自觉做了个不错的亲事。
  晴儿和海兰察之间却出了些问题，主要是晴儿，一直没见多少喜色，反而在看向队伍中的某人时，眼中才有些期盼，这样的现象即使皇太后警告过了也无法完全收敛，这让人看得有些胆颤心惊。怎么说都是皇太后身边养大的格格，如今这幅德行；说得严重点那就是不守妇道，实在辜负了皇太后的一番教诲。
  倒是陈家四小姐陈知画的表现让人另眼相看，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完全代替了晴儿之前在皇太后身边的位置，成了“老佛爷身边的大红人儿”。
  夏清影每次按例前去请安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皇太后对她宠幸得很，随驾南巡的常在答应都要让她三分，即使唯一的两位贵人，常贵人钮钴禄氏和永贵人汪氏，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忌她三分的，虽然面上看着常贵人似乎与她有些交情。
  宫里头传来消息，虽然乾隆不在宫中，一年一次的小选也照常进行，宫里头如今四妃主事，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夏清影如今已经升级成了和硕公主，静怡轩伺候的宫女份例有所增加，一等宫女增加为四名，二等宫女增加为八名，粗使宫女也增加了六个名额，这次小选正好给静怡轩配置好了。
  当然，谁为一等谁为二等还要夏清影回去之后自己安排，但该分配的十二个宫女都已经分配到了静怡轩，等着她回去自己安排。
  启程继续南巡的时间也就这一两天了，夏清影偶尔外出走走，觉得陈家的园子虽然匠气了些，倒也精致得很，怪不得乾隆喜欢。
  偶尔外出走走也算惬意，直到某天，夏清影外出走走，回来之后，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
  其实也不算信，就是一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雾江楼见；务必一人，不见不散。
  落款是……福康安？
  这是什么意思？福康安约她出去干嘛？这个时候，都快要启程继续南巡了，福康安为什么要约她出来？
  不对啊，福康安从来不搞这种留纸条的小动作，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什么，怎么会突然约她？
  要见面的话，在陈家不是可以随时宣召的吗，还用得着去外面？
  雾江楼，她也听说过了，是海宁比较出名的一个酒楼，就在陈家附近，过一条街就到。快速看完这几个字，夏清影不着痕迹地往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公主，这是……”姜嬷嬷眼神一变，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挡住了那纸条，表情很是严肃。
  她现在作为和硕谷杭公主的教养嬷嬷，基本上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在德行方面被人抓住把柄背上污名，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现在皇太后、皇后等人，都在等着抓她的把柄呢！
  在这方面作为公主的教养嬷嬷就要负很大的责任了，到时候即使公主仁慈饶她一命，皇上也不会放过她的！
  达哈苏也是一脸紧张，就差没捂着嘴表示自己的惊讶了。
  收回视线，夏清影看了一眼达哈苏，觉得这丫头历练还不够，这么点儿小事用得着反应那么大吗？
  “这不是福康安的风格。”低低地说了一句，保证只有在场的三个人听见，夏清影唇角勾起有些诡异的弧度。
  门口守门的两个宫女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异样，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既然她们没有禀告，又有夏清影定下的规矩在前，说明没人进入这房间——排除这两宫女背叛或者被人引开的可能。
  那么这封信是怎么放进来的呢？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若是福康安，以他张扬肆意的性子，绝不会将约见的事情弄得这么鬼鬼祟祟，装神弄鬼，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