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1-02-21 08:59 字数:4722
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闺怨唐诗,抒发着一双野鸳鸯的深深眷恋和恋恋不舍的无限情思。行家稍加斟酌,就能看出,这是著名书法家翰墨先生行草的伪作。据说认钱不认字的老板,出了三万元的真迹价位。深沉而又典雅的仿古图案地毯,销匿吸了情人走动的所有声音。主人拧了一下音响的按钮,邓丽君的一曲缠绵之曲,撩人心弦,洒满卧室。接着,一曲《梁祝》,如泣如诉,叩人心扉。因昨晚上那一幕太精彩了,所以怎么也挥之不去,花局眯上眼睛,还历历在目:
自己管着整个琼山的交通,所有县乡区间和乡镇之间的修路工程,就不是一个小事情。从规划到勘查,从选址到定线,修路到建桥,从进料到施工,从路基到铺油,从预算到验收,哪一项少了我卞氏德华的大笔签字啊!昨天深夜十点左右,有人敲门。我拉亮门外水银豪华组灯,隔着门铃监视器和猫眼儿,确认是白天去局机关办公室的两名蒲市推销员,他们的产品是修路时加热沥青的“导热油”,几千元一吨,居里修路每年要采购几百吨。这是一笔上千万元的大生意,难怪业务员象膏药一样粘着你,甩都甩不掉。
局座,“馁”(您)上午忙,“矮”(俺)不好意思打扰,这是十“外”(万),小意思,请笑纳。说着带有鼻音的方言,从帆布挎包里掏出十万块钱,放在紫檀茶几上。
你们收起来,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我稀罕这几个钱吗?你们出去吧,天不早了。咱“司务长打他爹——公事公办”。你们回去再商量一下,我局讲的是质量,我讲究的是关系户贡献的大小。推销业务的取舍,你们心知肚明。好了,我困了,文山重重,会海无边,又研究了半夜工程进料问题。你们也回宾馆休息吧!
俩业务员走后,在回住宿旅社的路上,用地道的蒲市方言嘀咕:什么几个钱,什么看贡献大小?这不是嫌十个数儿少吗?“宰”(咱)下的药儿轻,人家胃口大,不行再装上五斤兔枪籽儿,看轰倒轰不倒大张口的狮子。“腮”(三)天不见,就胃口大“展”(长)了,上回八“外”{万}不是也攻下来了吗?不过”率”(算)债(帐)的时候,他又强行吃了“塞”(三)外(万)回扣。真他姥儿的倒霉,除了乱七八糟的杂项开支,刨去小鬼小判儿的没爷的了,算着赚钱不赚钱,够本赚忙活,有时赔本儿赚吆喝。等一会儿“宰”(咱)组织二次冲锋吧,没有攻不破的太(贪)怪(官),没有锯不倒的死树。
本人在县府大院里混过,走动过几个“衙门”,在乡镇摸爬滚打十几年,穿过绿大衣,挎过BB机,说话常带把儿,下村小鸡飞。坐过130,钻过帆布棚,撬门别锁抓计生,刮宫流产夺人命,催粮派款特产税,宅基地上乱收费。那时不弄不行啊,官帽管着呢。同学戏称“两袖清风,一肚酒精”,是塞满猪头货儿,满肚“一毛辣”,酒精(久经)考验的乡镇将军。咱啥大盘儿荆芥没吃过,啥世面没见过?啥没屁股眼儿的事儿没干过?要不,能混上这吧交椅?要不,能被列入副县后备库?几百万、上千万元的生意,送十万,想得美,就识俩手十个数?多指突破十个指头的人也不是绝无仅有嘛!十个籽儿,想过关,打发要饭的吧!石狮子的屁股——没门儿!你有钱,我有权,你利厚,我情薄,你们赚了哗啦拉的票子,不能吃独馍,咱伙花吧。要不,咋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权力养一位官呢?
妻子说,凡事不可过,过犹不及。你狮子大开口,就不怕吃多了嚼不烂吗?钱多出怪物,出了事儿俺娘俩咋办?
你个胆小鬼,乌鸦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怕钱烧手啊?不捞白不捞!我没进项,就靠那几个每月“空调”拖欠的缺额薪水,怎么养家糊口,咱住的豪华洋楼哪里来,怎么供独生崽子上研究生?怎么意思意思保位子,意思意思往上爬?保位儿在于送送,升官儿在于运动,升迁更需要银子啊!手里没籽儿,叫你去坐台接客挣钱呀?恐怕就你那德行和尊容,也卖不上个好价钱。当官不发财,叫我都不来!在咱琼山,靠工资盖洋楼——那是扯淡;靠工作被提拔——那是扯淡;靠你这号满足情感需求——那也是扯淡!村里干部是喝出来的,乡里干部是送出来的。象我们混到这个份上,要想再爬一格儿,要“两栖”加“三会”——能吃能喝,敢送敢说;会跑会送会拉关系。我的经验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甚至稳中有降;光跑不送,不得重用;光送不跑,算只傻鸟;丢掉关系,原位难保;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上次县里搞什么学习讨论大活动,我把《厚黑学》研读了两遍,据说###在台北监狱才读了一遍。心不能太红,心理状态,在黑白区间游离徘徊最好,钻钻法律政策空子,敲敲边鼓竹杠,傍傍倒爷大款,和业务关系建立暧昧的爱情关系,灰色收入打个擦边球,脸皮要有一定厚度。哎,我给你说这么多,这么清楚干什么?对牛弹琴!
你们这些没有芝麻大的官儿,也太难了,太累了。上头不收不中吗?
多数不收,廉洁得很。可是,少数或者极个别,收得很酽气。下级给上级送了,上级再给上上级送,当然要落一部分。我收了你的,我也要往上送,给掌权的贪官送。这就叫伟人能上能下,人民币流通,循环经济。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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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如老百姓好,无官一身轻,躺在田埂上睡得呼呼叫。那个香甜啊,一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失眠,没见过安眠药。你们收了送,送了收,为了比芝麻还小的官,熬眼儿瞎折腾。要不是有人送,为升官不断往上送,岂不是白给人家干了吗?不是给人家上司养活孩子老婆了吗?也许我层次低,就是想不通。你说钱多了有啥用?你吃得完吗?用得了吗?古人都知道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后谁也装不棺材里。特别是兴活化以后,到头来一把灰,差不多的小匣子。家有万贯,顿难吃斗米,卧仅占一席之地。儿孙的事情更不必考虑,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上辈留浮财。过多财富反而叫他们不知进取,或者吃喝嫖赌当“挑车”,电视连续剧〈走西口〉中的田少爷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咱俩孬好都有固定工资,比下岗职工和农民强多了。虽然你嫌我没成色,不上档次,可同床共枕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独生子卞成龙也读研究生了,钱也够花了。为过平稳日子,为孩子老婆的殷实生活,还是稳当一些好。咱可不能学进去的那些贪官,钻到钱眼里,贪得无厌,要钱不要乌纱帽,甚至不要命啊!你光上大酒楼、高级宾馆吃饭,抽时候到临山餐厅看一下,著名书法家翰墨先生的自创诗书墨宝说的多好,我记得有几句是:“钱是好东西,无义不能取,钻到钱眼里,退出脱层皮”。尽管妻子被孬贬得眼擒泪珠儿,可还是担心丈夫出事儿。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千年才修得共枕眠啊
你还有完没有完?你虽然是六零后的产物,我看咋象是恐龙时代的思想。这种廉政反腐理论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远的不说,咱县阎书记就每会必讲,挂在嘴上。可有些人台上讲得吐沫星子喷向听众,谁知台下贪得出奇,反腐倡廉大会才散,就被检察官请走了。有些当官的在唱戏,他们的话是戏词。都象你说的,纪检会和检察院机构改革都该取消了,人员也该下岗了。你头发怪长,能得不轻,党校校长咋不叫你当啊?食古不化!
我话说到头里了,都是为你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享你的洪福大贵,我过我的自食其力的穷日子。我这个人出身农民,要求不高,有烧饼加串儿、酸汤绿豆丸,年歇蒸馍熬肉就满足了。其实你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你小时侯还割草拾过柴火,黑碱馍加猪油就香得小辫儿朝前。现在啥都忘了,吃东西嘴刁了,吃饺子不吐皮儿。十万块钱看不眼里,以前你见过那么多票子吗?几十块的工资熬了那么多年!
那十万块钱,我能直不楞登要吗?你没看那小子一只手在衣袋里始终没有出来吗?我怀疑他开启了手机录音设置。你娘儿们家头发长,见识短,嘴扎实,没水平,不上档次。以后,这种事情,少掺乎。一百块钱买个驴笼嘴——你少插嘴!
一顿连珠炮,给本来夫妻关系就不和谐,在丈夫面前不得脸的钟艺秀呛到了里间。
二人“一室两制”,各自抱着枕头“异床异梦”去了。半夜时分,“腾”地一声,把刚刚进入梦乡的两口惊醒,好像谁往院里扔了一块砖头,吃饱喝足,营养过剩的藏獒“虎子”,应付差事地嚎叫了几声,又倒头睡了。
德华,快起来,是不是有人往院里扔爆炸物了,小心炸药包呀,注意安全。
好,我起来看看,实施排险。万一我“光荣”了,你要照顾好孩子,我批准你可以另寻新欢。
甭看平时俩人唇枪舌剑,磕磕碰碰,遇到“外敌”危及家庭安全时,还能尿到一个盆里,本能地作到一致对外。花局披衣起床,拉着院里的千瓦水银组灯,左手掂着平时用作防身的军用匕首,右手拿一把小口径双管猎枪,在妻子钟艺秀的催促和伴随下,壮着胆子来到院子里。仔细打量一番,见扯着铁丝网,插着玻璃渣的高墙里面三四尺远的地方,有一黑色提包,鼓鼓囊囊的。他正要靠前看个究竟,妻子一把拉住他,说小心爆炸,去年大年三十,就有人在大门上抹了黄拉拉的屎,扔到院里一个用酒瓶和雷管自制的爆炸装置,幸亏没爆炸。报了警也没有弄出个子丑寅卯,只好不了了之。妻子钟艺秀存不住气了,说,老卞,局座,德华,花局,报警吧。丈夫说,慢,现在还情况不明,不知是妞是小,是福是祸,万一是一包钱呢,要是个金元宝呢?万一报错了警,张扬出去,岂不丢人败兴,贻笑大方。于是,两口静观半个时辰,见没有什么动情,心想即便是定时炸弹,也未必就瞬间炸响。丈夫干咳两声,壮壮胆子,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目标逐渐靠近。那样子,跟电影里日本鬼子排地雷差不多。靠近后,花局先用长筒双管猎枪戳了戳,又使军用匕首划了划,确保万无一失了,就冒险打开了黑色提包。不打不知道,一打满脸笑,原来里面是捆得整整齐齐的一捆现金,一数,二十万。这时,花局悬着的心才落到了肚里,顿感蒲市那两个业务员识字儿,见过世面,够朋友。而妻子没见过这么多人民币,心里不免打鼓:这虽然是钱,可弄不好犯了事儿,不亚于多少当量的定时炸弹啊!于是心里忐忑不安了。丈夫见妻子的复杂表情和怯生生的样子,一面提着提包往屋走,一面说,钱是好东西,用到正地方就没问题。我今天带到办公室,抽时间原封不动退回,也不给他们定合同。妻子骤然轻松,释然了好多。
花剧听着轻音乐,想着心事,等着情人,感觉好极了。
花局,卞兄:开门,小妹来晚,不好意识(思)了。密斯熊嗲声嗲气地敲开了“8888”豪华包房。
密斯熊,你让哥硬等不及了。想死哥了,快进。花局左腿后拉,躬身斜倾,右手前伸,说声“请”——,一副舞场绅士的派头。
密斯熊放下鲨鱼皮长带坤包,面对红木梳妆台,摆弄一会儿如同瀑布的齐腰乌发,打开化装包抚摩一下血红的上下嘴唇,整理了上下闪动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淡青色的描画眼圈儿。然后又对着落地镜,摆弄了两下柔顺乌黑的长发,卟睁卟睁忽玲玲的双眼皮,按摩两下疙瘩小鼻和瓜子脸蛋儿,镜子里出显了一位亭亭玉立,搔首弄姿,稍带曲线的“S”型身段儿。上次一个业务员在一豪华商场里,和这二位时髦男女不期而遇,还以为是父女二人,嚷着要给局座的千金买裙子呢!
密斯熊:“妹属牛来,哥也属牛,两头牛实属不相投”。卞德华不愧是“变得花”,他见了红颜知己,高兴之极,竟然即时即景即兴,套着《朝阳沟》栓保和银环的唱调,拿腔捏调,小声唱了起来:“你是一头小母牛,我是一头壮公牛。你小母牛乐得悠悠哉,我公牛累得浑了头。”密斯熊本来是习惯于流行歌曲,可此时此刻,受到气愤感染,也不由自主地接唱起来:“你浑头本是你自找,脚踩两船到处流。”“彩旗飘飘赛神仙,家中红旗不能丢!”“人生精力本有限,看你红旗飘多久?”“飘到啥时算啥时,彩旗胜利在前头。”唱到这里,密斯熊好象更加看到了光明前途,愉快地接唱:“老牛你本爱吃嫩草,小妹为哥献春秋。”最后,花局搂着密斯熊的纤纤细腰,两脸相贴来了段道白:“鸳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