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7      字数:4949
  “出去。全都出去。”奇冷的声音。
  人流开始静悄悄地退去,天已大亮。初升的日光照亮了莲园的一角,淡影掩盖翠白相间的一池碧水。莫莫回过头,两股交错的红色背影,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拥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第六十三章 相对亦忘言(一)
  王府里的红色一下子就消失了,人们还没有从喜庆的浓烈中回过神来,立马就要去迎接另一场急切而至的悲伤。喜堂换成了灵堂,从梁上条条垂落的白色绸绫飘摇在空落的堂前,为已停滞的氛围稍带去了些许苍白的逸动。一口沉实的黑漆棺材摆放在扑闪着幽然灵光的大堂里,用红漆描绘的“福”字刺人眼目。
  赵易手扶着棺木,听着穿麻衣的礼官絮絮道来。
  “王爷,古书上说,逢喜遇白,乃大凶,不宜厚葬。”
  莫莫换了一身白衣,正把半摞纸钱放在吐着焰舌的火盆里,听到这话,不觉愣了一下。盆里的纸钱焚燃着化为灰。她看了一眼立在棺木前的相王,想着他的回答。
  “厚葬。”赵易清晰无比地回了礼官的话。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
  《媚宫·玉漏》 第38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38节
  作者: 赵家西施
  礼官领命下去。诺大的灵堂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雪水濡湿了飘向天井里的一练白绫,沾湿的绫绸负了重,软塌塌地贴在地面。灵盆在未灭的余温里敛熄了最后的焰舌。莫莫站起了身子,她想回去了。
  “莫……莫走。”这声悲凉的恳求让她收住了脚步,她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碧莲会感激王爷的。”
  “连你都在怪我! ”赵易大步跨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怨恨的口气带了伤痛:“我能做什么?林家早就没了! ”
  “我没有怪王爷。”莫莫连自己都奇怪这淡漠的语气,她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张有着郁丽眉目的脸,在她心里曾是那样的温柔和煦,此时却平澜不惊。她想得更多的是碧莲最后对她说的话:“我要去见我爹了,他女儿要嫁人了,我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披上嫁妆的模样。”“凤冠霞披,我就穿一次吧。毕竟,一生就这么一回。”碧莲她一定是知道的,知道林家没了。没有谁,会在家人大婚的时候,还不出现……如现在,丧葬的时候,无人来送。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的神情让他觉得陌生。
  “林家怎么没的?”莫莫敛了神色。
  “因为,因为林家是商……商家不能富可敌国,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林尚农把女儿安置在王府,不是为了求取荣华,而是为了……避祸。”赵易困难地说着。他搂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无助得像个孩子。她靠在他的肩上,这来自他胸腔的温度激发了她异常的热忱,体内蓦然升腾起一股热浪,微小的腥热从她鼻腔滑落,莫莫睁开眼,用手掠过鼻子,一线血丝挂落在她的手上。
  王傅胜表现出了少有的慌乱,他神色不稳地听闻着莫莫的脉音,号脉的手指愈显冰凉。片刻,他微一颔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转过脸,对阴沉着脸的赵易说道:“回王爷,罗姑娘她中,中毒了。”
  这句话像在晴空划过的霹雳,醒聩震聋。金鸾的手一哆嗦,盛药的碗摔了个粉碎。她慌忙俯下身子收拾着碎片,泛红的眼眶又见了泪。
  “什么毒?”冷若寒霜的口气掩抹不去那份惊愕。
  “不明。”
  “王傅胜! ”
  这痛贯心膂的叫喊把王御医吓得够呛。王傅胜稳了稳心绪,无奈又痛楚地说道:“王爷,下官是没胆子说假话。”
  “那你说,中了这毒……会怎样?”
  “据脉象所知,会浑身疲软无力。需斋心涤虑,静心休养。”王傅胜挫败地摇了摇头,他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他理了理大药箱子,低声喟叹着:“卧虎藏龙在民间啊 ……”
  莫莫靠在榻上,事不关己似地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明朗如万里高空,不掺一丝杂云。疲累感似乎也消失了。她静静地看着赵易,仿佛已不熟悉他结着愁怨的眉心。
  赵易移身坐在榻上,他轻抬手,拂过她的发丝,她的脸,最后,牵住了她的手。
  “我很好。”她对他一笑。她已无心过问其它事,心里是空廖的寂静。她想缩回手,不习惯他手心的温暖。
  “告诉我,”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追问着,他有些怕,怕他最担心的事情会不可阻挡地发生:“夏侯枫给你吃了什么药?”
  莫莫听闻,费尽地想了一会儿,她轻蹙了下眉,马上又是一双如水明澈的眼眸:“一颗红丸子。”事不关己的口气,她也无心关注它事,烦心的事情如流水逝去。她清澈的笑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王傅胜觉察到了什么,他停止了摆弄药箱子,转过来重新帮莫莫号脉,又查了查她的双目,王御医突吸了口凉气,自语道:“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赵易比他更紧张。
  “莫非是胡毒丝帛散?”王傅胜面露惊乍,在他肯定了自己的诊断后,用力点了下头,悠悠地打开了话匣子:“中此毒后,首先会浑身疲软,脉搏虚弱,无从查找其病因。待些时日,疲累感消失,脉搏恢复正常,与常人无异。却也……”
  “却也什么?”
  “呃,”王傅胜顿了下,又说道:“丝帛散,顾名思义,此毒阴柔至极,婉约至极。毒发时如利剑斩去情丝,不着一缕痕迹,再缠绵热烈,却也敛去了原先的情思,心如冷石……”
  “你看着我。”赵易握紧了莫莫的手。她听话地看着他。无邪的眼神,他忽然感到惧悚,透过这不熟识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灵魂敛翅隐在她睫毛的阴影里。
  第六十四章 相对亦忘言(二)
  王傅胜呼了口气,抱着药箱子上了回宫的马车。常年的宫内行医让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唯独这次,无言的挫败感。他本来想再说些什么,被相王阴骛寒凉的眼神给盯得生生地收住了口。他得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制出解药。
  “此毒无药可解。”王御医坐在马车里,对自己说着尚未完结的话:“敛去了原先的情思,心如冷石。若是再动心,”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查查上古书卷。”
  王府高墙外,另一辆马车与之擦身而过。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太尉章恺之下了车,赤红色团花的官服像燃着火,他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前来引路的长生:“快找王爷! ”
  天空因为寒冷而发着一棱暗蓝的寒光。黄昏欲来不来,一颗青星升起在承仪殿檐角裸露的天际间。
  赵易坐在雕龙椅上,接过章大人递上的明黄折子。
  “王爷,时值冬寒,胡人牛羊冻死其多,胡骑南下入寇掠夺,边境民生可忧啊 。”
  赵易扫了他一眼,把折子扔在案几上,冷声冷语的:“章大人应该去禀报皇上,这不是本王份内的事儿。”
  章太尉一时语塞,他捉摸不透相王今日反常的举止:“王爷?”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可胡人已临……”
  “若轻易诉之战争,抑或秉承着用高墙壁垒来抵御胡骑的策略,阻其掠夺边境,不如争取贸易。”赵易说到这,用手支着前额,看着殿堂外一个玄色的身影越行越近,低眉说道:“要债的来了。”
  刘伯兮大步上前,鞠躬行了礼,笑颜请安:“王爷!章大人! ”
  “刘大人来得正好。”赵易起身来到他面前,笑着说道:“本王和章大人正在商讨讨伐胡人的事,想听听刘大人的意见,不知民部尚书有何高见?”
  “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刘伯兮的脸上流露着永不僵乏的笑,眼角上扬着:“皇上也正为胡人的事而寝食不安,说是国库不实,急需银两充军饷,否则,寸步难行啊! ”
  “这哪来的银两?”
  “林家的……”刘伯兮小了声音。
  赵易的眼里掠过一抹伤痛,他不着痕迹地掩去神色,问道:“依刘大人的意思,是本王把银两给藏哪儿了?”
  “不敢。”刘伯兮看了章大人一眼,章太尉交叉着双手,挺直了身板,眼睛看往别处,不言不语。
  刘大人又向前跨了一步:“王爷,林尚农曾对下官说过,他说,所有的东西,都交给王爷了……”
  这句话裹夹了凛冬的逼寒,放肆地迎面扑来,赵易瞄了眼那副肆意的玄色,轻嗤了声。“莲儿,”他清冷的声调含了悔恨:“她死了。”
  “王爷,对于林姑娘,下官也很……不过,皇上下的旨,下官只能奉命行事。皇上他赐给了林尚农最体面的死法,并没有为难他……”
  “官忠其位,吏谋其政。依本王看,养官的俸禄是太多了点,没用的事情做得也就多了些。”赵易瞥了他一眼,说着:“你还是先回去吧,皇兄那里,本王自会回话。”
  刘伯兮还是一副笑颜,他点头称是,末了,又加了句话:“下官这就去回皇上的话。”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
  《媚宫·玉漏》 第39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39节
  作者: 赵家西施
  玄色背影洋洋离去,赵易的眉眼间浮出一缕若隐若现的阴沉,他调理了下情绪,转头和色问道:“章大人,我们说到哪儿了?”
  “胡人已临近肃州。”
  “王爷!不好了!”
  听着这声急乱的叫唤,赵易抬头,见长生飞奔而来,过门槛时来不及收脚,绊倒了,一骨碌滚到章大人面前,脸蹭过章太尉的袍角。他抹抹脸,气喘吁吁地说道:“来,来了个黑衣人,把林姑娘的尸体给劫走了! ”
  第六十五章 相对亦忘言(三)
  灵堂内凌乱不堪,白绫被剑锋削落,在幽冥地燃着青蓝的火光。棺材被打开,露出纷乱的红色寿字锦绣褥被,不见了碧莲的尸体。推落的棺盖沉实地斜靠在棺木上,旁边躺着两个已遇刺身亡的宫人,刀口落在颈窝,极为讲究,杀人不见血迹,却狠毒得刀刀致命。
  阴凉的杀气袅绕在殿堂里,刺骨悲伤中透着妖青的诡异。
  是他。赵易在转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由。原来如此。他伸手拽过一练白绫,在手上绕了两圈,火光映着他的瞳眸,悄然无声地燃着。
  “王爷,王将领已追出去了,那贼人抱着具……”一宫人像是遭到了惊吓,说毕,又垂下了眼帘,诚惶诚恐地:“应该不会逃得太远。”
  “追!一定要抓到他。”他攥紧了手中的绸绫,似握了寒冰。
  王府外的东市大街,落雪积白,松厚的雪被匆忙的脚步踩踏过,在路面结了层坚硬的冰壳,滑倒了不少的行人。
  “给我追! ”王将领一扬手,威风十足地指挥着下手。他看着雪地上清晰的三两个脚印,一时得意非凡。上次让你给溜了,这下子可逃不掉了。他哼哼地笑了两声,又挥手向前:“这边! ”
  一下子,一行人马顺着指令纷沓而前,杂乱的脚印踩平了原先的足迹,急得王将领大叫:“小心!一群饭桶,小心那贼人的脚印!看清楚了再行事! ”
  一两个极轻的足印隐没在街角,对着紧闭着黑漆大门的安济堂。王将领的脸上泛起一丝轻微的笑容,他开始赞赏自己,仿佛丰功伟绩即将落入他的行囊,他甚至能看到堆在他面前耀眼的赏赐,只差他伸手谢过。
  逃不掉了。他抽出宝剑,哐啷一声斩断了大门铜锁,伸腿一踹,看似厚实的木门还是被扇到了高墙,砰的弹回,呀呀余音。正在院里扫雪的老仆住了忙乎的手,把着扫帚,眼神空洞地看着这帮不请自来,举止不善的客人。
  “搜! ”王将领扬手命令,不忘了吩咐:“看着脚印,给我仔细点儿搜! ”
  老仆木然地滞了滞,而后拿起扫帚清理了扫至脚下的积雪,无视来势汹汹的王将领。
  “你! ”王将领伸出一个手指,弯了弯,示意他过来:“有没有看到一黑衣人抱着……抱着位姑娘经过?”
  老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继续扫着雪。王将领弯着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他有些恼怒,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老仆的领襟:“你扫什么雪!想盖了印迹吗?问你话呢! ”
  这举动吓到了老仆,他失手丢了扫帚,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