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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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6 字数:4973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叶太傅絮絮叨叨着,摸黑出了门。
他刚想跨出门,被迎面赶来的家丁撞了个满怀。家丁手里的灯笼被撞落在地上,倾了的烛火迅速燃烧着干薄的油纸和竹篾,明艳的火光在夜里短暂地闪过,诡异而不详。
“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叶太傅被吓得够呛,回过神斥责家丁 。
“老爷!夫人!有刺客,大少爷遇刺了!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这句话不啻于一个在平静黑暗里忽然响起的霹雳,电闪雷鸣,轰隆隆地震过叶太傅和叶夫人的耳膜。
“宁儿! ”叶夫人撕心裂肺地大喊。
第五十二章 香残玉簟秋(四)
“快快快,把宫门打开,咱家要出去! ”秦公公步伐过于匆忙,微胖的身躯有些晃动,他一甩袖子,拉长了腔调叹道:“哎哟,叫咱家该如何是好! ”
一顶素轿早已备在宫门外,他急步坐在轿里,轿身一颤悠,轿夫呼哧着起了身。“动作利索点,去相王府! ”
赵易和几位议事大臣在承仪殿大堂内。尚书令顾孟德持一象笏而立,口中念念有词:“……秋后冬至,民间库仓余粮不足以御冬,民心惶惶,有富庶商户广设粥棚,施粥于难民,实乃杯水车薪……”
“设粥棚?民间富帮穷,穷倚富是常事。而在这节骨眼上,官府在做什么?”赵易冷冷地问道。
“王爷,国库实在空虚,无多余银子用于购粮。”刘伯兮重复着不变的话。
“国库空虚,那粮库呢?太仓吕叔良! ”
“在! ”一着深青乱紫的老叟躬身敬答:“回王爷,粮库也是空的。秋末蝗灾,幸而飞蝗仅集于芦草之处,督臣又令砍烧芦草,尽行扑灭,尤赖皇上洪福,大沛甘霖,遗种尽绝,不致成大灾。可也无余粮……”
诺大的殿堂里鸦雀无声。
“王爷! ”秦公公一声尖亮的叫唤,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回过头看着他。
秦公公一路小跑到赵易身边,一手把在案几上,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皇上他,他又发病了,在宣元殿里摔东西呢,谁都劝不住 ……”
不知是哪位耳朵尖的大臣听到了,殿堂上一下子就笼罩着低迷氤氲的交头接耳;不多时,这呢喃细语便无顾忌地漫延开来,其中不乏声音洪亮的坦怀之词。
“皇上这病 ……”
“依我看,皇上这病是好不了啦。”
“楼大人,看你说的,皇上可是万金之躯! ”一碧绿官服朝天双手抱了拳示敬。
“可皇上他……好龙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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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32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32节
作者: 赵家西施
“什么是龙阳?”一满脸严肃的大官接过话。
“就是娈童。”一眼角带笑的大臣细声慢语地解释道。
大殿里像炸了锅一般的热闹。赵易半倚坐在雕龙椅上,支着脑袋,冷眼看着大臣们乐此不疲的口舌之战。
“可不是么,早就在后宫里传着首艳诗。”
“什么样的诗?”有好事者伸长了脖子问道。
“娈童娇丽质,践童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楼大人摇头晃脑地念道。
“楼大人好诗兴! ”一大臣鼓风吹浪地赞道。
赵易猛地站起身子,殿堂里一下子又沉寂似死水一潭。
“进宫! ”
末秋初冬的街风绕不过迂回的高墙,宫墙外三三两两的平民匆匆地赶着载物的马车,谁也无心关注墙内的荣华枝条今又开出了哪朵与之不相称的奇葩。
相王的马车在金钉宫门前停下,素色轿子随即落地。秦公公弯着腰出了轿,伸手在后背捶了下,他尽量直了下身子,随后又佝偻着腰站在马车前笑脸道:“王爷,请随奴才来。”
通往宣元殿的甬道空阔得不留一片落叶。殿外的参天古树流年常青。殿内偶尔传出的物品碎裂的刺耳声响在此时显得更为明晰。
“王爷,奴才就先告退了。”秦公公未至殿门前,折身返回。
昏矇的大堂零落着破碎的珠玉瓷器,檀木案几椅子倾倒在地上,昔日精致的华美漠漠溃败在昏蔽之中。赵智长发披落腰际,锦丝帛衣垂地,岿然站立在已划损的牡丹争艳图前,像一棵临风不动垂美的劲柳。一痕血迹从他掌间徐徐挂落。
“皇兄! ”赵易疾步上前,一把夺下沾满血迹的匕首,大声叫道:“御医!传御医! ”
“没用的……”赵智缓缓地转过脸,面容憔悴,泛白的唇颤抖着:“他们医不好朕的……”
赵易扶着他坐下。“皇弟! ”赵智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得帮朕,朕就你一个兄弟。父皇和母后都走了,昌乐出嫁了,宫里就剩下朕一个人,孤零零的。他们,他们就想害朕! ”
“没人要害皇兄。”赵易替他擦拭干净血迹,安慰道。
“可他们连伯安都想赶走,想留朕孤独一人在这深宫里……”赵智靠在赵易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他们说朕乱了……纲常。”
赵易轻拍着兄长的背,神情斑驳难辨,像抚慰一个受了伤的无辜的孩子。赵智停止了抽泣,转而满脸愤怒,他站直了身子,面色曲青乌兰:“朕心里明白!他们都恨朕,瞧不起朕,因为朕不好女色,没有子嗣!父皇在世的时候,他比朕还漠视朝政!可那些大臣,捧着古旧的故纸堆的忠臣将士们,一声不吭!为什么?因为父皇留了子嗣,为皇家延续了血统!就这样,无后为大!可朕,厌恶那些莺莺燕燕!朕的心里,只有伯安……再也容不下别人。”
光线昏睧,赵易失意苍茫的俊美容颜被满心的萧然冻结住,眉宇间的英气如皓雪落定般摄人心魄,写满了深挚的灭寂和苍凉。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心里有他,他就是你的爱人,独一无二的爱人……”赵智哺哺低语着:“皇弟,你理解朕的,是不是?”
赵易无奈而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赵智慢慢稳了情绪:“朕知道,你策马去了雁岭,是为了一位姑娘,相识不过几面,她就占据了你的心……你和朕一样痴情,哈哈。”他仰天干笑几声,续说道:“林尚农想把女儿嫁给你,他算是找了个重情的好女婿!朕最讨厌这些商贾,自以为是!不过,朕需要他的银子来填充国库。朕替你们选个好日子,成了这门亲……”
“皇兄?”
“先这么定了吧,回头朕叫太监总管查查皇历,选个黄道吉日。”
“皇兄,这门婚事……”赵易表情犹疑。
“人家都把女儿送到王府里来了,你应该给她个名份!过段日子,再多纳几个妃子也无所谓。”赵智的神情瞬息万变,他滞了一下,眼神又凛冽不定:“何况,更何况,他们都听你的! ”
“这是朕的江山!可他们全都听你的! ”赵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回音顺着宫墙悠远地弹回。宫城古墙面藤葛垂垂,斑驳的青灰色像初醒的残梦,交错的玉带双桥坚致而苍老。赵易决绝的背影逐渐远去。
第五十三章 何事悲画扇(一)
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了停在繁华街市口的马车。年轻的车夫满心欢喜地收下了银子,殷切地叮嘱了声:“姑娘您坐好了,这就去青城! ”
莫莫坐在车内,心思如初冬的天空,一尘不染,偶有流云驻脚回望下身后牵扯的柔软心事,很快的,就飘过去了。她只是去嘱咐一声,告诉他她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青城似乎从未曾遭受连绵淫雨的磨难,干冷的风擦肩而过,荒凉地侵入肌肤。莫莫在叶府高墙外下了车。杨柳道旁一动不动地躺着那个老乞丐,他不在意裸露着的脚踝,蜷着身子靠残余的体温取着暖。她看了他一眼,老乞丐混浊的双眼空洞无神,嘴张张合合,发出怪异刺耳的声音,重复着:“好,好。”
叶府大门紧闭着,阵风过,灯笼笨拙地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底部的流苏杂乱得纠结在一起。
莫莫叩响了锃亮的狮头铜环。
不久,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周吴瘦削的脸,少有的惊诧神色:“是罗姑娘啊,快请进,请进。”
叶府内一如既往的沉迷奢华。莫莫对周吴说:“我是来找叶大公子的。”
“莫莫! ”叶秋瑶恰巧路过正堂前:“你来了。”他不忌讳地上前拉了她的手,大大咧咧地:“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是来找你大哥的。”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大哥啊 。他受伤了,躺着呢,动都不能动。”叶秋瑶自顾自地说着:“就在昨晚,也不知怎的,来了个贼,那身手了得,来无影去无踪的,连守夜的……”
“他怎么样了?”莫莫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御医说,还好没刺中要害。”叶秋瑶又说:“不过要养好几天的伤呢。我带你去看看大哥。”
“不用了……”莫莫抽回了手。那个善恶难辨的黑暗身影是来为他兄弟报仇的。她直后悔没有早些来。
“来了就坐坐。”叶秋瑶好客的样子,他拉着她往内堂走去,边走边说:“前些日子,相王府里还来人了,和我大哥说着什么,我也没听清楚,说得好像是胡人。那人走后,我爹冲我大哥发了好大的脾气……”
“秋瑶。”莫莫站住脚,对他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就这么回去?”叶秋瑶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说来找我大哥,什么事?”
“没事了。”
“那好吧,我送你。”叶秋瑶垂头丧气的:“好容易来一趟,陪我说会儿话也好,又马上要回去。我爹整天要我看那些四书五经,每天唠叨着仕途啊荣华啊,烦得要命。”
莫莫浅然一笑。
马车很快又回到了金陵,莫莫在东市大街口下了车。一枕碧流的护城河横卧在闹市前,水面笼起如日冥般的寒烟。她戴好面纱,朝王府方向走去,茜红色的俏影悄然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又一辆马车行过她的身旁,只见车夫放缓了马匹前进的速度,车轮慢转,几乎是陪着她一起走着。莫莫转过脸,住了脚步,马车同时停下,华盖上坠着的杏黄流苏摇曳不定。
帘子被掀开,赵易下了马车,杏黄的袍子在初冬浅灰的街面异常醒目地入了她的眼。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去哪儿了?”他的眼神不同以往,隔了一层阴骛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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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33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33节
作者: 赵家西施
“叶府。”莫莫如实回答,没有回避他的逼视。
街上的人流接踵,不时有行人回头看几眼,私语几声,看那明亮的杏黄彰显着的摄人的贵气。赵易转身进了马车。一会,帘子又被掀开,他把手伸给她:“上来吧。”
车内隔绝了寒气,温暖如阳春。莫莫挨着他坐下,赵易搂着她的肩,眉间冰霜不解,神色深沉似在思索着什么。马蹄重又和着节奏踏踏,他像下了个决定,对她说:“今晚到承仪殿陪我。”
第五十四章 何事悲画扇(二)
今夜无月色,承仪殿内烛火旺盛地燃着,通明亮了殿内每一个被忽视的角落。
长生领着莫莫穿过大殿庭园,沿路幽池静树,越发清冷,不多时,他在一处幽僻的殿堂前停下:“姑娘请,王爷就在里面。”
她推开了殿门,殿内的烛光随门外窜进的清风微微舞动了下娇媚的身姿。赵易端坐在一梨木案几前,几上叠摞着文卷纸书,毛笔墨条和砚台水注似未被碰触,完好地躺在一边。
莫莫屈膝福了礼。
“你过来。”他招了招手。她听话地步到案几前。
“研墨。”
这是莫莫擅长的活儿,罗伏成拓笔落稿前,都是她研的墨。她不作声,熟练地将清水滴入砚面,双指夹着墨条,重按轻转,慢条斯理地圆旋转磨起来。长信宫灯的亮光为她勾勒出明亮的侧影。细润柔滑的墨汁絮絮无声,她专注的神色下落了睫毛扑闪的空灵。
“很好。就这样。”赵易轻声道,语气些许迷离,怕稍不留心惊动了这份娴静的灵动。
砚池里的墨汁渐满,莫莫停了手,她满意地冲他一笑,几许得意的神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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