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6 字数:4869
的眼里,他望着他们,神情惆怅。
“回营! ”赵易下了命令,将士们纷纷调转回去,汹涌的人潮淹没了叶仲宁的愁郁的身影。金戟铁马疏留贯穿山陵,火光点点,默默移动于蜿蜒起伏的雁岭。
雁岭,是哪位将士文人着墨,或是北雁南归始于此,异乡人独自观景,斟酌的无尽思量罢了。莫莫心想,不知不觉竟跑了这么远,经历了血光剑影,迈过鬼门关,又要回到琉璃画柱的王府。圆了愿见了他一面,可远远的,梦境般不可思议。
山路崎岖,莽莽苍苍,山岩错落有致,浑然天成地守护着驻扎这里的军队。军营安置在一块平地上,旌旗飘扬,营帐两两相对,树干围起护墙,长短相间,墙上有士兵来来回回,巡逻放哨。一条山涧小溪从中穿过,丰美了边缘水草,几匹战马探下身子,悠然享受着跋涉后的美餐。
一位老将闻声出来,鳞甲战袍披身,一撮灰白胡须,目光如炬。略微佝偻的身躯饱经战事风霜。他见到赵易身边的莫莫,一愣,随即抱拳相迎。赵易笑着回礼:“索老将军不必拘礼。”随后将赤马交与侍卫,抱着莫莫进了营帐。留下老将和随从面面相觑。
第二十九章 雁岭月如风 (一)
营帐内暖和许多,一青铜鎏金火盆摆放正中,盆内的木炭通红,偶尔溅出一两点火星,噼啪微响。热气让莫莫的伤痛骤然加剧,背部又开始火烧火燎,她不禁发出一声急促呻吟,额上汗水密密涔涔。赵易将莫莫安置在床榻上,上面铺盖了柔软舒适的羊毛织锦毯,她弯曲着双臂,卧趴于榻上。他替她解下孔雀翎斗篷,薄薄的缂丝衫顿时现出,几点血迹渗过,碜碜刺目。莫莫不安地动了下身子。
“别动。”他伸手轻按住她,一手除了缂衫丝结,衣裳如水退去,滑落榻前。一条伤疤赫然呈现,直直地伏于光滑的背,痂结凝然,血丝从疤痕底部渗出,固结周围,诡异可怖。莫莫下意识地蜷了身子。
“你别动。”赵易略一迟疑,抓过毯子,覆盖住她的身体,起身大步向帐外走去。帐帘钻进一股冷风,醒了炭火,在盆内红红地闪耀了几下,又复了平静。
不多时,赵易领了两个人进了帐内,深衣长袍,看样子是随军的大夫。两人恭恭敬敬地站立于榻前,仔细地查看了莫莫的背伤,半晌,留山羊胡须的医侍开了口:“回王爷,是鞭伤。”
“我知道,”赵易并不看他,抬手拂过莫莫贴于额前湿湿的发丝,平和地问道:“血丝是怎么回事?”
“这……”山羊胡子抬袖擦拭脸上的汗,有些紧张:“这可能是鞭伤未完全愈合,路途颠簸所致。”
“知道了,你先下去。”赵易一挥手,山羊胡子赶紧躬身退下。另一医侍站立于旁,若有所思。
“你说呢?”赵易看着他。盆里的炭火暗了下去,哑然生出浅浅的灰。
“回王爷,此乃鞭伤未愈,又中毒所致,”医侍声音洪亮,“看迹象,此毒已速速解去,只是下剂太猛,血气一时过盛,伤口不易愈合。”
“是什么毒?”赵易握住了莫莫的手。莫莫切切感到他手掌的力度,合着温度透过她的手指。
“胡毒兰花楹木。”医侍毫不犹豫,下了判断。莫莫仿佛嗅到花蕊垂丝散发的幽幽清香,诱着她沉溺于迷人虚幻。
“中此毒后,幻境重现,如置身于兰花丛中,花香溢入口鼻,身热体燥,此香为胡人所用,是……”医侍略一停顿,随即接着说道:“是男女欢爱之药。”
莫莫转过脸,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眸子,他正看着她,温和沉着。医侍已退下,掀起的帘子带进寒意,灭了盆里的炭火,帐内昏暗寂然。
赵易松开了她的手,帮她掖了掖毯子,转身取了个小圆荆筐。筐内盛着红罗碳,他拿了几块丢入火盆里,吹了火镰子,火苗忽又窜起,飘影在帐内。一阵悉唆的细碎金属声,赵易卸掉兜鍪盔甲,一身白袍褶服,黑发被整齐束起,火光照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贴印于帐壁。
“雁岭不比金陵,七月流火,寒意四起,”他拨弄着炭火,眉眼平顺,像是自言自语:“快马加鞭,回去也要两三日。”
莫莫卧躺着,双臂稍微有些麻,又挪动不得,颇为尴尬。赵易觉察到了什么,嘴角一弯笑意,踱步上来,坐在榻前一矮圆凳上,伸手捋了她落于眼前的发丝,使她和自己对视。
“就那么想离开王府?”他收了笑,眼里含了询问,正色问道:“还是只是想见谁?”
盆里爝火微光文文,一滴泪倏然掉落于枕巾。莫莫起身披上衣衫,取了孔雀翎斗篷,背伤抵不过心伤,如果说眼前的男人给予自己的温情是为了让叶仲宁死心,让他好好地做他的驸马爷,那么自己的心谁可以蒙蔽,谁可以让它还原如初?她知道他在这里,跃马千里之外,月寒星冷,孤衣单薄 。
赵易随着起了身,缓步在帐内,望着她,开口道:“他回去了。”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
《媚宫·玉漏》 第17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17节
作者: 赵家西施
营帐外寒风萧瑟,卷起落寞气息,一派深秋之夜的景象。山岭浓重,回应了几声战马的嘶鸣。远近几处篝火,点点倒影溪水中,升起寥寥烟雾。不时有几排披甲士兵列队走过,步履齐伐,刀器浮光,霍霍逼来。他走了。莫莫扶着帐门,思绪寂寥。他本不该来。雁岭离青城有多远?对掌权人来说,尺幅千里,掌上河山;而对她,无异于天涯。
赵易加了件青蓝长袍,抚着她的肩,笑道:“看风景得等白日,天冷,回帐内吧。”
“王爷。”索复大步上前,铜铁鳞甲声响细微,一把宝剑落鞘在手,辟闾生辉。老将瞥眼看着莫莫,面色忧虑。莫莫不作声,转身进了帐内。
“王爷,”索复压低了声音,“轻骑三千,弓箭手齐装备发,翻山越岭,将士们跟随王爷,为的是抵抗胡人,王爷难道只是为了……”莫莫拨开帘门一角,见索复躬身抱拳,念念有词;赵易背对着他,反剪着手,眉头微蹙。
“恐怕将士们有怨言。”索复抬头看着赵易,一脸刚毅。
“有什么怨言?”
“说王爷为了女人,放弃抵御胡人。”索复不加迟疑地说。
“抵御胡人?晋州的胡人怎么不抵?”赵易反问道,颇为愤慨:“两国交界处,崇山峻岭为障,军营设于此,向来为防不为战。关西民不聊生,晋州狼烟四起,索将又有何解释?”
“王爷!”索复猛然单膝跪下,宝剑触地,发出一哐啷声响。“王爷英明!老身日思夜想为的就是晋州和关西。只待朝廷一声令下,老身即刻发兵,可……”索复满面悲伤,“可是粮草军饷迟迟不下,奈何不得啊! ”
索老将军一生戎马,忠心可鉴,军饷如果尚未入库,民部侍郎刘伯兮刘大人的“悉数入库”从何而来?赵易暗自思索,不动声色,转身扶起老将,“索老将军不必担忧,本王自会查清军饷去向,发兵指日可待。”
第三十章 雁岭月如风 (二)
莫莫坐在榻上,听着帐外风声呼啸,传彻山谷,吹得旌旗哧喇喇地响,一阵一阵地传到耳边,仿佛战鼓即将鸣响,鏖战难免。即刻疾风过后,雾流云散,静谧得如在萧瑟野外,只剩秋声戚戚。
赵易端了个铜盘子,揭帘而进。盘里盛着只羊腿,烤得皮黄焦脆,旁边三两串晶莹葡萄。
“在这军营里,只有将军士兵,没有家丁婢女,想要什么得自己去找。”他把盘子搁在榻前案几上,看着莫莫,揶揄着说:“还要我喂你?”
“王爷。”莫莫倏地站起身子,伤口撕疼,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赵易一把扶住她,仍不忘嘲弄:“肯开口了,看来是饿坏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来关西?”他扶着她并坐在榻上。
“我想见见我爹和二娘。”
“想家了。”赵易表情弛缓,半晌,他起了身,口气犹疑:“罗伏成……以后你自会见着他。”
营外秋风乍起。一轮弯月如钩,钩住峥嵘崔嵬的关隘,苍茫凄清。戍卒边关,悠然响起羌管凄厉之声,回音覆信,环绕孤峰千嶂,绵延不去。边塞前哨,沙似雪,月如霜。人处异域他乡,望断征尘霜风,愿随了这哀怨笛声,搁置金戈铠甲,重回暖风和煦,绿水缭绕青山,桃杏遍野的故里家园。
莫莫躺在榻上,闻听凄乐,思绪万千。朦胧中,似乎有只鹰盘旋在月黑风高的山岭间,声声哀唳,扑动着双翼,振落的羽毛轻扬,它叼起一片,竭力划过天际,翱翔远处。
烛光昏黄,赵易坐在案几前,侧对着莫莫,摊纸提笔,心神专注地写着字,无视帐外羌笛悲怆,俊逸的面容异常庄严。
“王爷。”莫莫忽地开口,又马上后悔了。赵易停笔转过头,庄重神色掩去,看着她,微微笑着,似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乐声鸣鸣,盘旋的鹰又在眼前掠过,莫莫闭了口,对视着他,心里后悔着刚才不谨慎的举动。
“在想什么?”赵易搁了笔,山形玉石笔架生出幽然的光,一闪即逝。
“想一只鹰。”她轻轻地答,怕又惊扰了他。
“什么样的鹰?”他笑着,语调同样轻柔。
“飞翔于天际,哀鸣声声,喙叼着羽毛。”莫莫描绘着想象中的鹰,眼神迷离:“它想飞得高,很高,可又好像,好像……”
“好像很累。”赵易接过话。她的话挑起了他的兴致,问道:“你是想不明白它为什么叼着羽毛,尽力飞向远处?”
“对。”莫莫有些惊奇,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他见过这样的鹰。
“因为鹰老了,时日不多了。”他拿起笔,沾了墨,平和道来:“它想寻回旧日光景,又力不从心。可它是鹰,不是骊鸟,再老也要飞得更高。”
是这样。莫莫想起丝绢帕上的鹰。虽然她并不十分喜欢这帕子,可它是爹给自己的,就一直随身带着。
赵易继续写着字,脸色又逐渐凝重。她看着他提笔沾墨,动作娴熟有序,心想,如果可以,还真想看看他写的字,见其字如见其人。爹的字饱满圆润,苍劲有力,就像他沉稳不露的性格。这位相王的字,想必是温润如玉,飘逸俊雅。莫莫想到这儿,笑了笑。帐内的火盆旺旺地烧着,羊毛毯裹了暖气,她感到睡意渐渐袭来,阖上了眼。
案旁的人住了笔,转身见到她睡梦中的笑容,回应地报以一笑。帐外凄切的羌管声停了,风声凛冽,声声续着刚才的曲子。
第三十一章 雁岭月如风 (三)
莫莫醒来的时候,案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案上燃剩的蜡烛依稀还悬浮着青色的烟,笔墨纸砚凌乱地摆在一旁。她起了身,背上的伤痛已减轻了不少。营帐外日上三竿,整个营地显得格外安静,不见一兵一卒。护墙上巡逻的士兵偶尔亮个身影,便消失了。通常在溪边饮水的马匹也不见了踪影,山涧激流回转,水花溅落溪沿,冲绿了水边草卉,像是山间源头忽然充沛丰足,比起前日来,水流急了许多。大概下了场山雨,她想。
雁岭早已入秋,满山的色彩如霞,通红澄黄碧绿相互交织,浓郁过渡清浅,辗转出一幅完美的画卷。
溪边升起袅袅一缕烟,冷冷清清,转而轻轻飘逝。有人在搭灶做饭。莫莫心生好奇,军营异常静谧,是什么人在那里。她加快脚步,想去看个究竟。
一块巨大的岩石伫立溪边,岩面铺了青苔,石根部抽出枝条蔓叶,杂夹了几朵不知名的花,仄仄挡住了视线。又一缕烟雾,窜上岩顶,盘绕而去。莫莫不理溪水湿了绣鞋,缓缓绕过石块。石回路转,她见一小兵,匐在地面,正对着灶膛吹火,临时搭的灶台,挂了一铁锅,盛了水,锅底浅浅地铺了层豆子。
小兵听到动静,赶忙抬起头,神色紧张。灶灰花了他大半个脸,黑红相间。莫莫看他样子好玩,笑出了声。小兵见是位姑娘,慌了神,急忙捧了溪水,冲了冲脸。灶里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嗤嗤的声音。莫莫看清了他的模样,年龄十五上下,眉眼清秀,水滴顺着眉角发丝滑下,稍显稚嫩的脸上闪过惊奇不解的神色。小兵穿着麻衣薄布,倒也披了件铠甲,由于身形太过瘦削,铠甲软塌塌地贴在身上。
“我饿了,想煮点豆子……”小兵想解释什么,腼腆又有些惊慌:“请不要告诉别人。”
“我不会。”莫莫回报他一个笑脸。
小兵的神色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