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6      字数:4963
  赵易收了礼单,对官员说:“有劳刘大人了。”官员微笑合礼而退。
  林尚农忽起身施礼:“王爷,林家能为朝廷效力,是林某的荣幸。晋州乃林某故土,生于斯,长于斯,安乐忧患不足为逃避之由,”林尚农稍一停顿,“只是林某有一心愿,小女碧莲身弱性烈,还请王爷多担待。林某告辞。”林尚农躬身行礼,转身出了大殿,步履稳健,背影却稍显佝偻。
  赵易神情逐渐凝重,又拿过礼单,若有所思。
  莲园里荷花绽放,莲叶翠绿葱葱,映衬髹着朱漆的水榭。亭榭里的姑娘们罗衫拂地,软音笑语,续着棋。
  金鸾兴冲冲地进来,直奔水榭:“我在路上碰到两伶官儿,她们说要是可以,来唱一曲儿给姑娘们听。”
  碧莲抚着一棋子,也不抬头:“那让她们进来吧,来支小曲儿热闹一下也可。”
  金鸾领了她们进来。一伶官年龄稍大,约摸十七八,着葱绿水袖棉衣裙,另一伶官年纪颇轻,梳着双环髻,抱着琵琶有些怯生。
  “刚才的曲子,”莫莫说道,“我觉得在哪儿听过。”
  “小姐说的是这首曲吧,”大伶官抱着琵琶坐下,“待春桃为小姐献上。”
  “……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椹。
  于嗟女兮!与无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伶官的声音清丽婉转,不带忧思,或许悲歌哀婉,唱于世人千遍,早已不如初时含思凄凉。
  鹤唳山下,日出之时,疯癫道人辗转哀怨的唱腔,像阵急风闪过莫莫的心里,叶仲宁的影子滞留于某个清晨,他温暖的胸膛,温存的吻,低柔的语调,浅显的笑意,如被巨石激起的波澜,让她浑身一颤。
  “这曲子唱的什么意思?”碧莲没有觉察莫莫的异样,问着伶官儿:“这般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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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宫·玉漏》 第12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12节
  作者: 赵家西施
  “这是《氓曲》,时下流传民间,算是女子心声,说的是,”大伶官脸一红,低声答道:“姑娘呀,不要与男子痴情;男子痴情,还可以解脱;姑娘痴情呀,可没法解脱呀。”
  金鸾和珍儿咯咯笑着,一旁的小伶官也扑嗤笑出声来。
  “你们就这么唱给皇宫里的嫔妃们听?”碧莲打趣道。
  “姑娘见笑了,”大伶官笑着说,“我们只是随了丝竹班子来的,今日有幸唱一小曲儿给姑娘们听。”
  “王爷为什么要带你们进宫?”金鸾追问。
  “因为公主要出嫁,王爷请了丝竹班子奏乐庆贺。”
  “昌乐公主赵楚楚,”碧莲轻呼一声,“早听说昌乐公主要出嫁,嫁的是哪户人家贵公子?”
  “说是叶太傅的公子叶仲宁。”伶官住了声。
  莫莫早已泪流满面。
  “莫莫!你怎么了?”碧莲惊呼,“珍儿,带她们下去领赏钱。”两伶官起身告辞。金鸾一时不知所措。碧莲拉着莫莫的手,急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想起一些往日旧事罢了,”莫莫接过金鸾的丝绢帕子,转身出了莲园。
  第二十三章 侯门深似海 (五)
  莫莫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见金鸾守着床榻,眼里满是不安的神色。天色已经黯淡,她仿佛做了个悲伤的梦,悠然醒来后,哀伤蔓延,又点点退去,梦里的人物故事清晰如昨,只是和身边人再无关系罢了。
  “小姐,”金鸾来到榻前,端着茶,小心翼翼地,“好些了吗?”
  “做了场梦,”莫莫起身,“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姐要是饿了,金鸾这就备膳去。”
  “我不饿。”莫莫披上紫绡翠纹上裳,来到窗前。远处夕阳西下,琉璃洒金,红火的光芒染遍厚重的云朵。云团拥簇,似女子绾起的一个个发髻,雍容华丽。长发如云,云似青丝,压着天空沉沉地宣誓着夜晚即将来临。
  “绾云居。”莫莫轻叹一声,“这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吧。”她收了神,看着园内草木依旧,三三两两的婢女仆人从园外甬道穿过,或匆忙,或怡然,各司其职。
  “小姐,听说当初建园的时候,一日傍晚,也是这样的晚霞,一石匠见景色美妙,一时兴起,就刻了‘绾云居’三字。”金鸾滔滔不绝,“王爷倒也没怪罪,这园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也许他是思乡心切,才刻的字。”莫莫心一恍惚,想杨柳村离王府行程何止一两日,此刻,落日也正照耀着岸边的杨柳吧,浮光点点,余辉悠悠。
  “说是晋州过来的工匠,也是,连一工匠都思乡,难怪碧莲姑娘整日闷闷不乐。”金鸾撇撇嘴,才住了声。
  碧莲……莫莫转念一想,自己不道而别,现在该过去看看她。
  莲花的清香在园内外迂回缠绕,池内明晃晃的粉红碧绿在逐渐褪色的日光中仍然清晰可辨。莫莫刚踏入园中,碧莲就迎了上来,带过一丝微凉的风,如她微凉的手指,滑过莫莫的手臂,一缕冷意。
  “我在等你。”碧莲的声音同池内随风翻动的莲叶,飘忽不定。
  屋内亮了烛光,稍显暖意。碧莲坐于鼓椅上,双眼淡红;百花裙轻垂于地,散开光华。
  “莫莫,我爹来了,”她手指如玉,摩挲着青瓷茶杯,眉间紧蹙,哀怨更甚,“又走了。送来了他引以为豪的珠宝金银,又转身回去了。”
  “莫莫,你觉得这王府怎么样?”碧莲忽又怪异一笑,“金砖玉瓦,雕梁画柱,荣华富贵?”
  “王府……有些冷清。”莫莫不知如何应对,碧莲的怪异让她不适。
  “冷清?”碧莲一挑眉,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带着满口的揶揄嘲弄:“王府永远不会冷清!相王英武神明,过不了多久,满府满院的莺莺燕燕,脂浓粉香,歌舞升平。又一派人间奢华,太平盛世! ”
  “王爷他对你……”莫莫看着碧莲,心里漾起痛意。
  “他对我是好。”碧莲平静下来,看着她,眼里浮光闪动,“他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让我爹也这么认为,她女儿将会嫁一个至尊荣华的好人家。享尽人间富贵奢华。可我心里明白,”碧莲一咬牙,泪珠滚落腮边,“他心里没有我!他对我是……怜,是利用。他在利用我!莫莫,”碧莲按耐不住情绪,低下头啜泣,“我爹真傻,自古商不与官议……富可敌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空! ”
  莫莫轻抚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朦胧了双眼。
  几日后的某个深夜。
  夜黑如漆,灯火飘落如豆。莫莫上了停在侧门的马车。夜色笼罩下的王府无声无息,突兀的檐角像是驻守的怪兽,静悄悄地注视着夜间过往的一切。
  “姑娘要去哪里?”马夫声音略显苍老。这声询问却让莫莫迷茫,是啊,去哪里,二娘和爹在哪里,自己能去哪里,此刻竟如此想念他们。
  “青城叶府。”莫莫的回答让泪水终于肆虐,情丝难斩,思念决堤,心里深处最想见的仍然是他。
  马车向西驶去。
  天光半亮,马蹄响起了熟悉的踢踏石子声,青城到了。莫莫让马夫停在叶府附近的一条甬道上。清晨的露水让人有些凉意,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街面。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叶府,她在犹豫,要不要去,去了做什么。路面湿冷,站久了就有凉意。路旁半躺着一老乞丐,破旧不堪的裤袍底端露出通红瘦小的脚踝,身上倒披着件半新的布衫,看样子是好心人佘的。老乞丐见莫莫站在他面前半天不动,徐徐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阴阳怪气地:“姑娘给点米面干饼,充充这把老骨头的饥! ”
  莫莫见老乞丐向自己讨吃的,回过神摸摸身上,除了个荷包,别无它物。她解下荷囊,取了点碎银子,放到他手里,歉意道:“我没带吃的,拿这个买点吃的吧。”
  老乞丐接过银子,躺下了。忽又起身,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莫莫,声音仍然怪异:“姑娘是叶府的客人?”
  “不是。”莫莫无意多说,向前走去。
  “也是,叶老头怎么会有这么和善的客人。大儿子死了。二儿子娶了公主,福泽祸殃,轮回报应啊! ”老乞丐说完仰面躺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
  “谁死了?”莫莫回了头,走到他旁边问道。老乞丐的话让她又惊又怕。
  “叶老爷的大儿子,叶伯宁。”老乞丐丢了草,神秘兮兮地用手掩了口,低声道:“早些年就死了,叶夫人见儿子死了,也跟着去了。现在的夫人是原来的二房,脾气大着呢。嘿嘿!风水轮流转,眨眼就当了皇亲国戚! ”老乞丐说完就不再理莫莫了,躺下蜷起身子哼起了小曲儿。
  莫莫听完愣了半天,将信将疑。就当是疯人说疯话吧。她迈开步子,绕过叶府高深的围墙,来到正门。
  看一眼就走。她心一横。
  叶府的大门紧闭,新换的喜字灯笼像是对远方来客说,府内的主人还在拥襟而眠,美梦佳人相伴,红灯香烛罗华帐,富贵浮云剪不断。莫莫的心里有个声音响起:你来干什么,人家是公主,荣华富贵极品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算什么,一段露水缘份罢了。
  一个鹅黄的身影从府内缓缓而出。“罗姑娘! ”留春见到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路过,”莫莫的笑容有些疲累,一整夜的颠簸让她身心俱疲,见到留春,心里没那么沉了,总算没白来,让她见了个人。“我马上就回去。”
  “王府离青城远,罗姑娘进府歇歇,见见老爷夫人也好。”留春挽留道。
  “见到你我就开心了。我现在回去。”莫莫说完转身过去,泪水止不住 。如果随她进去了,见到了他,又如何,自己何苦泛起那些往日旧事,就让它们随风逝去吧,离得越远越好。
  莫莫重新上了马车,悲伤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胸口,心里却下了决断,再回首时,那抹鹅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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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宫·玉漏》 第13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13节
  作者: 赵家西施
  “去关西。”
  第二十四章 胡骑鸣啾啾 (一)
  马夫犹疑了一下,还是挥动鞭子,不声言语,赶着车继续前进。莫莫觉得有些冷,裹紧了羽纱春锦披风,靠着车内的壁辕,沉沉睡去。
  通往关西的官道并不平坦,年久失修,这几年过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少,野草荆棘顽固地扎根在山道。马车在颠簸中向前驶去,莫莫几次被磕醒,觉得头痛欲裂,手指冰冷,摸摸前额,烫得吓人。
  受了风寒了。她苦笑。让自己给折腾病了。
  当她再一次从迷糊中醒来,马车已经停下。朦胧间睁眼,红光隔了帘子映入车内,是傍晚的霞光吗?竟睡了这么久。转念一想,感觉又不对,红霞不会飘忽不定。莫莫虚汗淋漓,连抬手都费劲,她掀开了帘子:不远处火光通红,四处摇摆的火舌舔噬着夜的黑幕,肆虐地吞噬着欲逃亡的生灵;物品烧裂的噼啪声和焦味合着隐隐传来的呐喊哭泣,夹杂着刀剑利器的碰撞声,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犹如身置地府。
  莫莫大惊,刚想叫马夫调转回去,一把明晃晃的剑已架到脖子前,
  “出来! ”
  莫莫下了马车,四处的火光让她睁不开眼,迎面冲来的热浪夹着腥气让她呼吸困难,头痛愈发厉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窄领紧袖的男子,刀剑在手,脸上横着一道疤,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大肆屠杀后狰狞的神色,看着莫莫,竟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邪邪的让莫莫心里一颤。是胡人。
  “大王子,是个女人。”一小卒谄媚地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莫莫,眼里的肆意让莫莫觉得恶心。
  “我要带她回去。”被称作大王子的男人收了剑,大笑几声,纵身上了马。马匹不安于火光,长嘶一声,撅了蹄子。旁边是同样装束的一男子,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不语,火光映红了他年轻的脸,带过一丝忧伤犹豫。莫莫这才看到倒在车边的马夫,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一急一怕,竟昏了过去。
  意识迷糊中,莫莫觉得自己远离了烦热喧嚣,周围逐渐清冷安静,颠簸的马背和男子温热的臂弯使她想起了已消失在某一夜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