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1-02-21 08:55 字数:4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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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的外卖放在桌子上。钥匙在我那。明天我再过来还你。
下首,我写:薇。
换了几个地方,我都觉得贴得不妥当。不是那些位置不起眼就是他不可能看到(我猜测)。最后,我决定把那张纸条贴在他每次抽烟时摸出火机的条几上。他肯定能看到的,他喜欢吸烟,而烟就在条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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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9)
二十九
那天以后,因为钥匙在我手里,每天下班后或礼拜天我都会去他住的公寓,帮他整理东西,做饭,洗衣服。我把那原本黑乎乎的地板洗地一尘不染,冰箱里整打整打的速食面也被我一一换去,代之的是一个个橙子,苹果,西红柿及其他诸如冷冻鸡翅瘦肉的东西。连百叶窗旁边的窗帘我也换洗了好几次。
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感动的,他感动了,就会为我做回好人。
那段日子,爸爸的封闭带训期限又延长了两个月,原因是上级下达文件要求。妈妈也在说过我多次后不再计较我回来晚,因为我每次回来都平安无事。
而磊也好像习惯了我的存在,很多时候他不说我什么,可我却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许的疼爱和在乎。
那天下午,我在他家阳台上浆洗他刚换下来的上衣。我撩着脸盆里已浸湿了的衬衫衣角,摊放在双手掌上搓揉,不时从塑料包装袋里倒出一些的洗衣粉很仔细地抚摩在上面,反复翻了几下之后,我开始把衣服浸泡进水里,挑起另外一件。这时,磊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他上半身赤裸地倚靠在阳台门框上,眼睛乜斜静静地看着我搓揉衣服。我是在撩前额掉下来的那络头发时才发觉他在看我的,我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他看我的这种特殊方式,有些别扭地瞪了他眼,然后打低头继续洗手中的衣服。
“要不要?”磊扬了扬手中刚刚掰开的橘子,问我。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允。
他见我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掰开一块橘瓣塞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睨视他时发现他眼里那丝一闪而过的失望时,我的心竟然有一种轻微刺痛的感觉。其实,我是喜欢他掰给我的橘瓣的,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橘子。
不知何时起,从楼群夹缝深处穿越而出的凉冷巷风,经楼顶疾驰而过,空旷而辽远的声音敲醒了我的梦呓。十月的小城早已进入清秋,整个城市的树木开始凋零。偶尔吹过的风也多少带着一份萧瑟,很让人产生迷幻的感觉,以为身处遥远的北国苍莽草原而不是南国温柔江南。
就这样,我们在磊公寓的七楼阳台上,在那个阳光普照的沉寂下午,在我和他的一阵静默里,无语相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磊先打破了僵局,问仍在低头搓洗那件白色风衣领口的我。我听见磊舌头搅动的声音,声带颤动发出来的音色经过介质空气传递灌进了我的耳朵。我几乎没有想,就回答了他的话,也许我早就在等他问我这句话,我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希望,这辈子能救一个人,一个我爱的男子。”
他僵在那里,脸绷得紧紧的。突然,他脸上又浮上那种我捉摸不透的笑容,我讨厌他以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与我说话。
“救我?”我眼里尽是不相信的神色。
“对,我早想好了,我要救你!”我斩钉截铁地说。
磊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慢慢说:“你未必能救得了我。”
“试过了才知道啊。”说着,我站起身,把脸盆里的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水汁,往横贯铁栅栏两边的晾衣架那边走去。走到那里,我才发现忘记把衣架拿出来。我转过头去,叫他:“拿几个衣架过来。”
他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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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30)
三十
“衣架放那就可以了。”我指了指窗台架。磊没有理我,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架撑起白色风衣,往晾衣绳子勾去。晾衣绳承受不住湿水衣服的重量弯垂了下去。磊调节了一下晾衣绳的紧松度,把垂下去的风衣提了下来。我把剩在脸盆里的衬衫拧干,双肩张开地套进衣架骨,然后仔细地把衣服上横纵的一条条皱褶抹平,再拿起另外一件衣服套进磊已经勾好的衣架。
“你爸没有问你去哪吗,经常到我这里来?”磊把手中剩下的衣架放到窗台架上,与我一起抹着衣服上的皱纹,我们之间隔着一件件的衣服。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说没有,那是撒谎,我本就不善于撒谎,磊肯定能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来。如果说有,那他会怎么看我,他肯定会让我把钥匙交出来,让我以后也别到这个屋子。我沉默不语地一下一下地扯弄着衣服上的褶皱,也忘了去拿第二件衣服晾晒。后来,磊就双手搭在绳子上,凑到我的脸前面,很近很近。我背过身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我再转过头时,脸上已经笑颜如花。
“我爸他还在封闭带训,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停了下来,想起他之前跟我说过有警察爸爸还来找他的话。但奇怪的是这次他竟然没有说调侃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捡起脸盆里剩下的最后一件衣服,拧干递给我。
“你呢?你爸爸,妈妈呢?”接过衣服,我突然想起,问道。
……
……
这时,磊的神色突然就黯然下来,仿佛一件不愿让人知晓的事被人不经意提起,刺醒了他沉睡多年的梦魇。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笔直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满脸颊的表情。沉默,我第一次发觉沉默是那么可怕。我听见我整衣服时,手与衣服摩擦发出的兹兹的声响,像年少时节穿街走巷时耳朵里塞着的CD机旋转所发出的寂寞嚓嚓,一声一声地响过空旷而狭小的阳台。
“他死了。”良久,磊翕动的嘴唇,平静地吐出那句让人伤心的话。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扭转头去,看着对面一列整齐划一的楼层。我站在他旁边,眼睛跟随他的目光,看向对面。
这时,天忽然就下起了雨。一长串一串的雨线把对面的楼景渐次模糊成不清晰的画面。我穿过铁栏平伸出双手,接住从楼顶掉下来的雨滴,入秋后的雨点落进了我捧成碗状的手掌上,很冰很凉。我缩回双手,把汇聚在掌心的雨水端到面前,似一个没有看过雨水的小孩小心地朝上面吹拂着气。
“秋雨真的好凉。”突然,我对正要点烟的磊说。
磊侧过头看了我几秒钟,又回头去看越下越大的雨帘。我分开最指,让水线从我捧住的手掌心流出。完了,我没有擦拭手上的水滴,侧首去凝视磊对着我的半边脸:斜飞进发梢的浓黑眉毛,挺拔的鼻梁,如刀削般薄薄的嘴唇,星般的眼睛弥漫着满框的落寞与忧伤,仿佛一个世纪前与往事和时光对决的武士。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风,把磊长长的头发飞扬了起来。看着舞动的发丝,我突然明白磊为什么忧伤和落寞。
“雨居然下得蛮大的,我从来不用伞的,你带了吗?”磊没有回头,问我。
有个流氓爱过我 (31)
三十一
犹豫了一阵,我还是决定撒个谎。我假装惊讶:“哎呀,我也忘记带伞了。”他没有出声。我接着大胆地说,“我能不能不走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个时候,雨线开始暴长,斜飞进阳台,飘扬着打落在我和磊的肩膀上。秋雨很快就渗进了我的衣服,我轻呀了一声,打了个冷战,紧抱住双臂。磊见我如此,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肩,然后他就走过来,抓住我的右手。我本想缩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无法动弹。他拉着我往屋里走,我被他这样拉着,没有挣扎,任由他带我去何方。
我终于留了下来。
我向妈妈撒了谎,说我在姐妹家里睡了!在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撒谎的功夫竟然有了大大的长进。磊站我的对面,一脸诡异地看我,似乎不太相信我会真的留下来,而对他还那么放心。我绞着发稍,盯着磊:“今晚,我住这了。”说完,我就躺到了床上,留下仍站在那里无奈摇头的磊。
终于胜利了,我在心里窃喜。
那晚,我一直在说话,讲我的童年,说我的警察爸爸,谈我那个骗人的男友……当我说到那个负心的男人时,天已经黑了很久,整座城市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而我们的屋里却只有一盏散发着惨淡的光芒的30瓦日光灯。昏黄的灯光从我们的头顶慢慢倾泻下来,流溢到桌子上椅子上,慢慢消逝变弱变淡,最后不见了。我慢慢述说着过往与岁月,张望窗外黑暗沉寂的夜空,心里一片空荡荡的难过。
“你很恨你以前的男朋友吧?”他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拎出一瓶可乐,拧掉瓶盖,喝了口。
“嗯,他脚踏两只船,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我决绝地说,似乎很解气。我起身走到绿色冰箱前面,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啪”一声把瓶盖撬开,仰起脖子咕咕喝了几口,呛喉的酒精浊地我不自禁地咳嗽起来。磊放下手手中的可乐, 轻柔地拍打着我的后背。
“不会喝酒以后就别喝,逞什么强!”他冷冷地说。
我想说不会喝就不能喝吗,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其实,我伤心不是为那段情,我只是在为自己被人遗弃而难过。被人遗弃总能让人心有不甘,难道不是吗?
他没再说什么,从条几上找出烟点燃,用他特有的那种深邃眼神注释着我。
“别说老是他,说说你吧!你的女朋友呢?……”最后一个问题刚出口,我就察觉如此问得过于唐突,但话出口难收回来。
“没有了。”他好像不在乎我问这些,猛抽了几口烟,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他就拉起我的手往屋外走。
“什么地方?”我问前面的磊。
磊没有回答我,拉着我径直出了门,在昏暗的灯光里踩着楼梯往上走。我跟在他身后,不时看了眼面前那条那天晚上见过的后背。突然,我异想天开地想,这个背影或许就是寻找已久的依靠。
我不曾想到,这个不经意的念头让我多年后回想这段往事时,仍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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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32)
三十二
在穿越了一级级回旋曲折的走廊和杂物堆陈的楼梯后,我们最后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地方——一个并不算宽阔的天台。但这一片顶着蓝天并不宽阔的天台,相对于这个密集的钢筋森林而言,已是一片很奢侈的天地。他拉着我的手来到天台护拦边,仰对黑蓝的夜空伸开双臂,作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我凝视着他虔诚的模样,深吸了口雨后清新而甜美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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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经常上这儿来?”我问仍闭眼陶醉在清幽氛围里的磊。
“压力大的时候,我就会给自己的心放一个假,一个人在寂寞的夜晚上这儿来。然后与星星和月亮干杯。这里空旷,能让人感到无域疆界的自由……”
“你天天打打杀杀的,当然压力大了,为什么不尽早洗手呢?”我打断磊的话,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谈何容易。他的表情片刻黯然,随即消逝。然后,他接着述说,声音像极了电影里的旁白。我站在他身旁,静静地聆听。
“通常喝醉以后,我都会把自己想像成那只孤独的老鹰,在黑蒙蒙的夜里飞过这座灯火通明却仍让人感到黑乎乎寂寞的城市。然后,我在另一个城市的边缘等待又一个白天到来。……”磊说完这些,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看摊开的手掌。苍茫的夜色下,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衬衫异常显眼。我突然想起那个梦,那个白衣武士,还有那匹高大的白马。
“怎么现在也有人放烟火的?”磊望向左首护城河那边,很是不解地自言自语。
我转头去观望那边漆黑夜空上偶尔出现的冷清烟火。晚风冷冷地吹来,鼓满磊身上裹着的白色衬衫。我听见夜色在四周如绸缎撕裂的声音。磊突然回过头微笑地看着我。可我发现他的笑意中尽是满眼的忧伤,我看出他内心的忧伤无比巨大,似冰面下的黑色潮水一波波汹涌澎湃。
“嗯……”
他猝不及防就俯下身吻住了我。我能感觉出他霸道的亲吻所含有的温暖和柔软。那是一双很有安全感的唇,甜腻的爱液滑入我的喉咙,融化在我的胃囊中。他的双手非常有力量,如藤蔓般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