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1-02-21 08:43      字数:4740
  在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真正接触百姓。
  从前为太子,要跟着父皇上朝听证,父皇也会为他指派诸多工作,虽为太子,却一刻不敢放松,只要放松警惕,别说此时皇位上是不是他夏胤修,也许颈上人头都已不再。
  如今当了皇帝,日日国事繁重,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他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微服私巡?扔掉国家大事而去关心一些诸多小事,他做不到。
  “安禄,看座。”
  安禄接到皇上命令,微微有一些惊讶,说上一句半句就能看座?看来这苏涟漪真是说到了皇上的心里。
  平日里是什么样人才能看座?那都是一些大大的功臣,光有功还不行,还得上了年纪,才会被皇上有如此优待。
  “是。”安禄答,而后恭敬搬过椅子,在离皇上两尺左右的地方放下,“苏姑娘,请坐。”轻声道。
  涟漪心中暗暗感慨,皇上果然是有皇上的架势,即便是这简单座位也是有讲究,秦始皇不就是如此?将臣子分为三六九等,而后根据其功劳及地位决定在何处、离皇帝多远?
  这位置很尴尬,偌大的空间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小座位,很像现代法庭上审嫌疑犯一般。若是苏涟漪能选,她倒是宁愿站着。
  涟漪慢慢坐下,微微侧过头,不去迎面咄咄逼人地看皇上,颔首垂目,就如同这个时代诸多女子一般。
  “你刚刚是说,忠君爱国的都是仕途中人,百姓们不爱国?”夏胤修很想针对“百姓”这个话题继续。
  涟漪微微一笑,“事情没有绝对。百姓们想的是小家,仕途中人想的是国家这个大家,但没有数个小家又何来大家?所以,这么看来,百姓们虽没直接表达对国家、国君的忠心,其实日日所做之事、所想之事与仕途之人也是大同小异。”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
  涟漪见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便继续道,“百姓们毕竟离国君太过遥远,不想着如何解决温饱繁育后代,却想着那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皇帝,岂不是迂腐?迂腐一词从来都是形容那些求仕途的书生,与百姓无关。
  百姓,说强大便强大、说渺小也渺小。强大在于,若是真有官员甚至是一国之君不得民心,民心所向早晚会赶之下台。渺小在于,百姓们手无寸铁,若非不是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再也无法生存,他们便会一忍再忍,沦为鱼肉。”
  夏胤修再一次点了点头,其意是赞同苏涟漪的话。
  这些话,说他从未想过确实夸张,只不过角度不同罢了,平日里与他交谈之人怎么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辞回答一个问题?即便是那种倔强又两袖清风的臣子,也都是一分说事,两分歌功颂德。
  那种话听多的结果便成了——歌功颂德之语不觉虚、犀利言辞之言不觉实。
  夏胤修不得不说,他喜欢听面前这女子说话,温文有礼,却又将话说得很是实在。
  “刚刚你说到迂腐,为何迂腐便是那些追求仕途的书生,而非百姓?”夏胤修继续道。
  涟漪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还是那般浅浅而笑,“迂腐何来?人为何会拘泥陈旧不懂变通?只因他进入了一种思维假象罢了,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一番思维假象。在假象里,他的信条便是天下独一的正确,一切都要按照他的信条为准。”
  说到这,涟漪顿了下,“思维”“假象”这些都是现代词语,怕面前这个古人不懂,微微抬头看去。果然,皇上的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努力消化。
  苏涟漪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皇上太过俊美,他的美是一种冷艳之美,不是冷酷也不是艳美,一种寒香逼人之感。
  皇上与初萤是孪生兄妹,她原本并未想过两人的相貌是如何相像,但如今看来,两人的容貌真是酷似,无论是那精致潋滟的眸,还是高挺小巧的鼻,两人容貌最大区别也许是唇吧,皇上的唇薄,而初萤的唇小。
  夏胤修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对这种惊艳的目光,他早已习惯。若是说之前觉得这苏涟漪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
  涟漪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屑,有些尴尬,重新垂下头,“抱歉,胤公子,刚刚奴家失礼了,实在是您的容貌与奴家一位朋友的容貌极为相似,奴家便多看了一眼。”
  夏胤修一愣,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落落大方的解释,如今还显得自己很是自作多情,“无碍,刚刚苏姑娘说的话,在下不是很理解。”
  涟漪赶忙解释,“思维定势……便是一种幻境,自己为自己创造。就好比有人怀中揣着得来不易的银子,总觉得外人会来抢,于是,在他眼中的没一人都是一副贼眉鼠眼一样。其实外人未变,变的是他的心内罢了。
  回到刚刚的话题,迂腐之人也是有一种幻境,在幻境中,行为标准永远是他所坚持的那个,包容改变。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不肯接触外来事物罢了。一般迂腐之人,身份不会太低,也不会太高。无论是高还是低,都会直接接触现实。而就是那些不高不低的,既不用为温饱所担忧,又有着广大的提升、幻想空间,很容易便在脑海中形成幻境,造成迂腐。”
  夏胤修很惊讶,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虽然大半是不理解,却又又一种直觉去相信这苏涟漪所说。
  “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有人迂腐,要么将他地位提高上来,要么便打压下去?”朝中确实有不少迂腐之人,他很头疼。
  涟漪侧垂着头,也忍不住狡黠一笑,“是,将那些迂腐的人身上银两都扣下,逼着他们去深山中种几个月的田,等他们出山后再回头看自己从前的一切,不用外人说,他自己就不会认同了。”
  夏胤修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可以考虑考虑。
  涟漪继续低着头,也不主动说话,只等皇上的话题。
  “那你认为,鸾国如何能强盛?”夏胤修又问。
  涟漪答,“国家安定。”
  夏胤修一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其他的话,“就这四个字?”
  涟漪点了点头,“恩,安定方能强盛,安定一词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难。真正的安定并非仅仅是军事上,更是营造出一种氛围,让百姓们认为,从此不再有动乱的氛围。”
  这一点,夏胤修也很是赞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氛围,如何营造?”
  涟漪想了下,认为有些话可以“不知者无罪”的说上一说,但太过深刻尖锐的问题最好回避——明哲保身。
  “胤公子,奴家只是名妇人,不知如何营造这氛围。刚刚说的那些,只是百姓们都知的道理罢了。”说得越多越麻烦,若是说错了,搞不好被追究。若是说对了……未来需要说的便更多了,多说多错,早晚有一天因为一时失言而死。
  她自认不是什么说话的行家,赶忙见好就收。
  面前男子轻笑,那声音低沉磁性,又带了无比威严,苏涟漪已尽量不去看那男子了,但还是忍不住被男子周身的霸气所影响,有一些举止艰难。
  “炸弹,全部做好了?”夏胤修问。
  涟漪点了点头,“恩,都做好了。”
  夏胤修的眸子中闪过异样,“为我说说黄励靖吧。”
  对方命令的口吻让涟漪有一些不舒服,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她也就生生忍了,“一年前我在山中看见黄先生时候,他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身材不算高,清瘦,无须,面容白净,其他的,想不起来了。”她随口编着。
  “除了这炸弹配方,还和你说了什么?”又问。
  涟漪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抬眼淡淡看了夏胤修一眼,“胤公子,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如今咄咄逼人的问奴家的话?奴家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得回答奴家的问题?”不能一味的被动。
  夏胤修勾唇,“在下的身份,以后你便知晓。”说完,便又习惯性去把玩左手上的玉扳指。“听说,神仙方是你的?”
  涟漪点头,“是。”心中好笑,她已经提醒了,对面这人既要隐藏身份,又懒得拉下身段去演戏,哎……如今她有求于他,也就装傻见不到了,如今所想要的就是,如何将话题引到“皇商”之上。
  “我听人来报,你有一种特效药酒的配方,又研制了神仙方妆品,真是商界的女中豪杰,是谁给你这么多点子?”夏胤修饶有兴致地问着。
  “在商界,像奴家这样有点子的人比比皆是,就如同刚刚奴家所说,商界之人鲜少迂腐,若是真的迂腐,生意也便是没法做了,毕竟商场残酷,别说几年的生意,有时就是一单生意没看好,其结果便也是满盘皆输,所以,奴家这些点子都不出奇,可惜了。”说完,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果不其然,夏胤修上钩。
  涟漪微微一笑,“可惜了,鸾国虽对商不是很贬斥却也不重视,鸾国的商和仕仿佛毫无关系,这么有奇思妙想的人想效忠国家却无路可寻,浪费了这么多人才,岂不可惜?”
  苏涟漪的这一观点,夏胤修却是不赞同,“苏姑娘,你虽聪颖,但单就这一事上却考虑不周,你可听说过官商勾结?世人都希望富有,先不说那些商家勾结了官员会不会鱼肉百姓,单说若是将这生意合理化,那些官员还有什么心思当官、为百姓牟利?
  我们鸾国不同于其他国家重农抑商,但律法却规定不允许官员经商,防的便是官商勾结,虽有些官员有一些祖产,但却也都是暗暗经营,上位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将这官商勾结合理化,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其实涟漪的意思并非经商者做官、官员经商,仅仅是为了勾起“皇商”这一头衔罢了,但皇上的这略带激烈得言辞,却让她安心,只因这年轻的皇帝不是昏君,有自己一套正义感。
  “胤公子真知灼见,奴家受教了。”涟漪柔下声音,缓缓道。
  夏胤修突然心情很好,特别好,若是究其原因,想必是因这女子的示弱吧。没有那些夸张的吹捧,也没有令人脸红的歌功颂德,这女子便如此不卑不亢地讲他捧了起来。
  男人的虚荣心暴涨。
  后宫嫔妃们也都是如此细声漫语,他说着,她们想尽办法的捧着,其效果却完全不如面前这个苏涟漪的一句话来得真切。
  也许正是苏涟漪这不卑不亢,才让男人有成就感,那是一种旗鼓相当之人的服输,就是因这地位平等的两人分出胜负,胜利者的虚荣心才能暴涨。
  而那些嫔妃,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地位摆在他之下,所以即便是吹捧得再好,也只能换来一笑罢了。
  “苏姑娘身为一名女子,能做出如此成绩,已是不错。”夏胤修道。
  涟漪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闪烁,“虽然官商势必不能结合,但皇家却非比寻常,奴家认为其应该设立一个特殊的官位。”
  “哦?愿闻其详。”夏胤修来了兴趣。
  “小到皇室内院采买,大到国库资金投资、军饷筹措,这些看似不是什么要职,实则很是繁琐,而且若是委托之人没有经商头脑,被奸商骗了也是自然,最后吃亏的是谁?还是不皇家?”涟漪的语调不急不缓,慢慢道来。
  夏胤修微微皱眉,确实,这些工作要委托了很多人,后宫采买大半委托给内务府和户部,而军饷筹措一般是临时委托几名大臣,这些人毕竟不是行家,完不成任务时有发生,最后都是从国库抽调。
  国库的银两从何而来?大半是税收,但每一年税收只会少不会多,碰到什么地方有写天灾,便免了几年税收是正常,却不敢轻易加大税收。
  人人都以为皇家有花不完的银子,其实皇家也与普通人家一样,有收入、有支出,有时入不敷出苦不勘言,也不能和自己的臣子要银子花。
  想到这,夏胤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的穴位。昏君容易明君难,平反了东、南两叛王,调养生息,少不得要减少税收,从国库中抽调大量银两以支持百姓安居乐业。
  银子就那么些,用在了这一处,另一处就没了银子,便只能苦苦等着下一年的税收。即便是借个什么引子办什么寿宴或庆典,从臣子那里敛一些财,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突然,夏胤修想起了苏涟漪说的一个词语,他放下手,抬起头,看着面前那颔首垂目的温婉女子。“国库自尽投资,是何意?”
  几不可见,涟漪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心中狂喜不已,因为皇上上钩了。“这个,可以叫理财。银子放在国库中,实在是浪费。若是将这些银子用于商业周转,钱便能生钱。”
  夏胤修略略想了一下,“你是说,让皇家做生意?”
  “不是,投资归投资,与经商还是两回事,投资的方式有多种,其中最浅显的便是放贷,以国家作为担保放贷,利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