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秦雨默的提示，席岩才拉开他的手指看落款，恍然大悟。自己的签名当时是秦雨默帮她设计的，故意在中间搞了一些小动作，一般人压根发现不了，更别提模仿出精髓了。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时候有一个人夸过她的签名，还学写了满满的几张纸。幸好她没有将这点暗藏的玄机全部交代了出去。
  席岩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个名字，在嘴里盘旋了一下又咽了回去。抬眸，触到秦雨默冰冷的目光，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立刻调转头去，异口同声：
  “季梦涵！”
  “这事交给我吧。这几天我跟你一起重新赶剩下的部分。”秦雨默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以后别那么相信人了。”
  席岩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更关心的是秦雨默是不是真的要帮自己，“你真打算帮我？有时间吗？”
  他双眉一挑，“看哥心情。”
  秦雨默扔下影印的图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长臂斜斜地横亘在椅子背上，席岩见状，殷勤地凑过去替他倒上了橙汁，重新把冷掉的面包放到了面包机里加工，再根据他的喜好抹上酱，十足的小女人架势。
  秦雨默心情愉悦，任她在他面前一阵忙活，很享受她难得的谄媚样子，手肘支在桌面托着下巴，懒懒地吩咐：“晚上记得把你的原稿带来我瞧瞧，明天再开工。”
  这个答案让人很满意，席岩兴冲冲地赶到M。Y，一路上设计部的几个实习生捂着嘴看着她乐，搞得她心里毛毛的。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愣住，不小的办公室几乎被花堆满，扑面的浓郁花香让她很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啊，席姐，你花粉过敏啊？”李珊珊递过一张纸巾。
  席岩揉着鼻子，摆摆手，“不是，是味道太浓了。”
  跟着她过来的几个设计师才又偷偷笑了起来。
  “这个怎么回事啊？”
  “除了桌上那捧香水百合，其他玫瑰都是伊大总裁送的。”李珊珊一边解释还一边双手呈祷告状，眼冒爱心的痴样。
  “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要送我花？”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乐哟，席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生日？席岩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果然！她拍拍额头，松了一口气。
  “谢谢，晚上请大家吃饭。”
  “不不不，咱们这顿可留在以后，嘿嘿，约会要紧。”李珊珊指了指一室的玫瑰花，笑得神神秘秘的。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都退了出去，各干各活。席岩绕过那些花，好不容易才走到办公桌前。以往逢年过节，都只是看到小实习生桌子上有小男生送的鲜花和巧克力，让她有些伤感，倒不是为自己没有这样的待遇难过，而是感慨青春的流逝。现在看着满屋的花不感动是假的，更何况是看着其他人艳羡的表情，她感觉女人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百合花上的卡片是一个个可爱的漫画人物，中间一个手里抱着一大沓的设计图，脸上是皱着眉的严肃表情，四周每个人却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手里都拉着一个气球，气球上是一句句俏皮的祝福话，还有五花八门的签名。这么有创意的东西，自然是M。Y的设计师们所为。
  席岩看得眼眶湿湿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笑意。不过自己平时真是那么严苛吗？
  桌上还有另一张卡，简单的卡面，里面是熟悉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握着卡片的手颤了颤，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果然如她所料，地上每束花上都有一张卡片，内容如出一辙。她抚额，叹了口气，叫了保安帮忙把这些花处理掉。
  “谁要谁就拿走吧，不要就放一些到会议室，多出来的就扔了吧。”席岩利落地指挥着，人却坐在位子上盯着那些铺在桌上的卡片发呆。
  “啧啧，岩丫头，你也太伤人了吧？”
  “我是物尽其用。”她指着外面小女生们拿着花灿烂的表情，“你看，她们多开心。”
  何哲转了一圈席岩面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抬头看她，“那为什么你不开心？今天是你的生日，又有男朋友的礼物，你有什么不开心呢？”
  席岩抱胸看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开心了？”
  何哲指着她的脸说：“你满脸都写上了‘我不开心’四个大字。”他凑近点看她，“你真在恋爱吗？为什么看不到一点喜气？”
  “我应该跟个小女生一样，见到谁都咧着嘴笑吗？”
  “不该是那样吗？”
  “姐过了那年龄。”
  席岩瞪了他一眼，看到保安即将要把最后一束花拿走，她叫住了他，“等下，这束留下吧。”
  她翻箱倒柜，终于从橱子里拿出一只许久未用的大花瓶来。
  何哲则对席岩的话不以为然，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只有在某个时刻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恋爱的时候。他拿起桌上其中一张卡片看了一眼，摸着下巴看着她从洗手间盛了水出来，把那束花插了进去，放到桌上，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到了飘窗上。
  “花不在于多，在于心意。”
  “怕是花不在于多不多，在于谁送的吧？”何哲话里有话，笑得诡异。
  何哲一句话就点明了她没来由失落的原因。一大早女人虚荣心是满足了，可是她不确定这个男人自己是不是选择对了，尽管他们已经算是确立了恋爱关系。
  “你什么意思啊，今天好歹是我生日，能不这么没劲吗？”席岩从他手中夺走那张卡片，收了起来，“你要是太闲，我就让秦雨默给你加工作！”
  “啊，老大今天对你表示了没有？是请你吃大餐，还是送大礼？”
  “让您失望了，你们家老大啥都没表示。”席岩看了一眼手机，声音低得如自言自语，“搞不好他都忘了。”
  可何哲早已把这话听得真真切切，脸上的笑意更诡异了几分，还没等席岩反击，他早已一闪身蹿出了她的办公室。
  收拾完办公室，席岩这才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中，可每次手机响，她都会跟中邪似的第一时间查看，但每次都不是她希望看到的信息。
  直到下班时间，大家特意进来跟她告别，她才彻底失望，秦雨默那家伙果然还是忘了她的生日，连他出国的那几年都没有忘记，偏偏就今年忘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无精打采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灯却突然暗了下来，她心下一凛，有些无措地坐回到位子上。拿出手机下意识想拨给秦雨默求救，却听到一个男声唱着《生日快乐》歌走近，还带着盈盈的烛光。
  席岩下意识地按下了挂机键，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伊凡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认真地看着她说道：“生日快乐，许个愿。”
  隔着烛光，席岩能看到伊凡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期待，她双手紧扣抬至胸口，缓缓闭上眼。许完愿，吹完蜡烛，没有如预料般灯光亮起，只感觉唇上一热，她背脊一凉，借着对面楼的灯光，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蛋糕相隔，正在她不知所措之际，伊凡放开了她，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还没等她从各种状况中回过神来，伊凡已放下蛋糕，开灯，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M。Y大厅里是从会议室临时搬出来的桌子，上面摆了大大小小的蛋糕，每个蛋糕上面都插着不同数目的蜡烛，草草扫了一眼都有二十多个。
  席岩石化在原地，傻傻地问道：“还有谁一起过生日吗？”她真不知道M。Y或者他们的朋友中间有人是跟她同月同日生的，更何况是那么多个！
  伊凡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也有几分自信，“这是之前没有我陪你过的生日。”
  席岩汗颜，回头，原来那些不同数量的蜡烛，是分别代表她的岁数。那么早上那些花，也是……
  伊凡继续缓缓地说道：“除了那三年，你所有的生日，我都不曾参与。”
  席岩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胸口也有点堵，泪光盈盈中，却很煞风景地说了一句：“伊凡，蛋糕店和花店都给你办了终身VIP卡吧？”
  伊凡哭笑不得，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项链，没给席岩任何反应时间，就亲手戴在她的颈上。
  席岩怔住，摸着这个摩天轮坠子，一阵恍惚，这个才真合了她的心意。
  “这是那年我来不及送出的礼物。”伊凡笑着解释。
  席岩已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伊凡怎么可能如此放过她主动的机会，伸臂一拉，将她纳入自己的怀里。席岩顺从地贴住他，轻轻闭上眼，透明的液体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
  其实伊凡当年最先买的是款情侣项链，却不料被苏以南看中，而他又听秦雨默提到席岩喜欢摩天轮，便重新回去买了这款限量版的项链，没想到席岩竟是如此喜欢。蛋糕和鲜花换来的只是她感动的调侃，而项链却让他从她瞬间发亮的眼神里看到了快乐。
  伊凡放开了她，与她保持一些距离，指尖摩挲着她的嘴唇，良久，他吻了上去，用唇代替。席岩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眼前是满满一桌的蛋糕，犹豫了一下，悬在半空的两手终于落在了他的腰间。但她没有任何回应，被动地接受着他的亲昵，而他的吻也只停留在她的唇边，没有更进一步，直起身重新抱住了她。
  “那么喜欢摩天轮吗？”
  “你不觉得它比蛋糕和鲜花更昂贵吗？”席岩笑着打起了马虎眼，“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它？”
  “心有灵犀。”
  席岩也被堵得没话说，憋了半天又重复了今天说得最多的两个字“谢谢”。以前的伊凡只会通过在生活中给予她关心来表达他的爱，而现在的他却急于用言语和夸张的行为来表达他的心情。是因为她无法给他安全感，还是他连自己都不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
  秦雨默看了一场“大戏”，从M。Y出来，将自己的礼物放进口袋里，嘴角一扯，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席岩和伊凡两个人拥吻的画面，心里堵得慌，觉得自己的生命里有某样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远离，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想起那年在学校，席岩生日当天，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他们两个在操场上上演的一出类似今天这样的好戏。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之间如此亲密的互动，当时自己也是如今这样的感觉，心脏没来由一抽一抽的。席岩那个笨蛋回到家像是犯了错误般，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也就故意不理她。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又在十二点前敲他的房门，为的就是听他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如释重负地说：“你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就像是没过生日一样。”
  想着往事，秦雨默失笑，脑袋枕着交叉的手靠在椅背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患得患失了？或者这种心情也如之前那样，过几天就好了。
  和展延约在“火鸟”，他们很少去“夜色”之外的会所或是酒吧，不过秦雨默已经连续好几次没出席他们的聚会。
  两个人轻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最近泡妞忙得都不来聚会了？”
  “是爷我要发愤图强了。”
  “切，这话你从脱了开裆裤就说了，不足信。”
  “少来，你见到我脱开裆裤的时候了？少得瑟。”
  展延打了个响指又叫上了几杯酒，长臂勾住了他的肩，秦雨默手上的杯子晃出了不少酒。
  “嘿嘿，三哥，你是不是舍不得岩妹妹归别人了？”
  “上次老二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事情。喂，你别转移话题。”
  秦雨默拿着Zippo打火机，漫不经心地一开一合把玩着，懒懒看了他一眼，“你别自作聪明。”
  “三哥啊，送你句广告词，‘遇见就不再错过’。”
  秦雨默含着笑，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确实不想看到席岩和老二在一起亲昵的样子，就像被人抢了珍贵的东西，瞬间无比失落。
  “听说你换了个固定的女人了？”展延晃着酒杯，紧盯着冰块融化在琥珀色的液体中。
  “结婚对象。”
  展延一口酒喷了出来，溅了秦雨默的毛衣上星星点点的酒渍。
  “三哥，你出惊人之语前能不能先来点心理暗示？”
  “爷我到了适婚年龄。”
  “打住！”展延立马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一脸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耍我。咱AA，你的自己解决。”
  秦雨默无奈地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他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而已。
  到了公寓楼下，展延跟着秦雨默下了车。
  “这么晚还不回去？”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辛苦送你回来还不给口茶喝。再说了，我也是上去看岩妹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