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21 08:12 字数:4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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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露达刻意忽略他的揶揄,转过话题说:“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百枝莲了吗?”
以撒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极为绅士的回答:“遵命,女士。”
自大厅出口朝东拐,走过长长的大理石走廊,再穿过搭着紫藤的弧形玉石高架,维也撒别具特色的花园便呈现在了眼前。
与城堡正面清一色的绿草坪所不同的,城堡后方的花园真可用四个字来形容——花团锦簇。
所有你能想象的到的颜色,都能在此找到。
所有你能想象的到的花卉,这里也应有尽有。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位于花园西北角的那片百枝莲花海。
上千株各种颜色的百枝莲在围得整整齐齐的绿色小灌木中亭亭玉立,摇曳生姿。由于未到花季,因此大多数都还没有开放,但那蓄势待放的花骨朵,也别有一番撩人的美。
“管理的还可以吧?虽然做不到像卡麦隆先生在世时那样的完美,但是幸好也没有荒废。”以撒走过去,折下其中一株,递给她。
鲜红色的花瓣,雪白色的花心——是Minerva。
很多年前,父亲带着还是孩童的她,站在与今天相同的位置上,摘过一朵相同的花给她。
“给我最最聪明的小公主。”父亲的笑脸,在阳光下很清晰,每条纹路都是那么鲜明。
那个时候她虽然只是个花匠的女儿,但却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公主;而今,在别人看来她已是公主,但其实不过是个卑贱的野丫头。
西露达拿着那枝Minerva,眼睛里涌起淡淡的雾气。
以撒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声音很轻,像四月的风一样,拂过她的耳际,“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很悲伤。”也许是受了那声音的蛊惑,也许是受了眼前景致的催引,西露达情不自禁地说出了真心话。
“悲伤?”
“是啊,悲伤。不明白存活着的意义,不知道什么是幸福。那些让我铭记于心念念不忘的场景,是留恋,还是羞耻?”她朝花海走过去,任花丛将白裙淹没,“就如我此刻手中的花,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它,还是,仅仅因为那是我父亲生前钟爱的花朵?而我如此惦念我的父亲,究竟是因为我爱他,还是因为我更不爱现在的生活?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让我麻木的感觉到……悲伤。”
以撒似乎怔住了,翡翠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他咳嗽几声,掩过刹那间所流露的真实,再度换上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微笑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原来西露达也是会多愁善感的。”
西露达眼中的雾色逐渐褪去,再回头时,已波澜不惊。她笑,挑起眉毛:“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比如……你就不知道,我刚才送了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你的母亲。”
“礼物?”
“不要告诉我,你忘了4月27,是你母亲的生日。”
以撒耸了耸肩,“我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我所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要送她礼物?你们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友好到送生日礼物的关系吧?”
“真聪明,你说对了。”西露达笑的越发明艳,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
两人只隔一尺左右的距离,几乎感觉的到彼此的呼吸。
以撒做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哦,这么的和颜悦色,真让我感到不安呢。”
西露达从口袋中取出另一只盒子,打开给他看。
以撒的眼睛,果不其然地睁大了,他吹了记口哨,惊叹的说:“你从哪弄到的这么大的祖母绿?哦,上帝,真是漂亮!”
“这条项链,和我刚才送给你母亲的祖母绿戒指,是一套。”
以撒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始料不及。
“所以孝顺的以撒少爷,肯定不会忍心见到母亲只能佩带如此漂亮的一套首饰中的一部分而已吧?”
“嗯哼,所以?”
西露达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非常干脆地说:“五百万。”
“哈?”
“五百万瑞尔币,我就把这条项链忍痛割爱给你。这样你就可以拿去讨好你的母亲,让她在生日当天,带上全套的祖母绿首饰。”
牙印
以撒托着下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西露达很认真地说:“你是识货的人,应该知道,这么大且质地如此纯净的祖母绿非常罕有,而且它的做工很精致,这个价格并不贵。”
“的确不算太贵。”
“你也知道,你的母亲对一切像她眼睛的珠宝,没有抵抗能力。如果你能送她这条项链,她会非常高兴。”
“没错,是这样的。”
“那么,你买吗?”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西露达紧张的屏住呼吸。此刻,她就像个赌徒一样,用自己最后的筹码做全力一博,结果如何,在底牌翻开前,谁也不会知道。
而她的对手,就那样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着她,一直看一直看,久久不说话。
微风轻轻吹拂,百枝莲的香气突然变得很浓郁。
西露达一边忐忑地等待以撒的答复,一边不自觉地想:这花,有点过于香了。
她以前从没发现百枝莲竟会这么香。
就像她以前,从不觉得以撒的话对她而言会变得这么重要。
由于纳塔利先生在商业上的投资失败,她们面临着破产的危机。虽然说,如果仙度瑞拉能获得王子的爱情就能解决这场危机,但是,万一她也失败了呢?
人,还是得靠自己。
而这五百万,就是她为母亲她们铺置的一条退路。
虽然也不算很多,但是,节约一点,想必也足够她们余生所用。
无论如何,在这种紧张关头,钱,才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她才想出用小鱼套大鱼的计划,拿戒指引公爵夫人上钩,再用项链去说服以撒买下它。货物只有卖给最需要它的人才会有高价。
公爵夫人明显是喜欢这套祖母绿的,现在就看以撒,肯不肯买。
她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以撒都没有不购买的理由。可是,他此刻长时间的沉默,却让她原本自信十足的心,开始一点点的沉下去,沉下去,沉了下去。
“西露达,你缺钱?”在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后,以撒终于开口了。
西露达松了口气,肯说话,就表示有希望,“嗯。”
“你是在开玩笑吗?”以撒笑了,“雅各首富的女儿竟然会缺钱?据说就在昨天,你们姐妹俩还买下了雅各城所有的帽子,让史华比视你们二人如同上帝。”
“钱再多都不会嫌多的。”对于她家所发生的事情,她没打算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眼前这一个。
“这个理由不够好。”以撒笑得很淡,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优雅的高傲,而那高傲,更似冷漠。
西露达的心又是一沉,“你不肯买?”
“不,这套首饰真的很漂亮,而且如你所说,我的母亲肯定会喜欢,我很想买。”
“那为什么……”
以撒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你的理由不够好。”见西露达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我可以买你的东西,但是,我要听实话。”
西露达整个人一颤。
“现在告诉我,西露达,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午后的阳光旭暖明朗,少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他明明只比她大半岁,但此刻看起来,却仿佛比她大了十岁。
那个顽劣的可恶的嚣张跋扈的孩子,是几时起,拥有了这种强悍逼人的气势?
就如他明明只比她高半个头,但却像是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她。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极其别扭与不快。
她咬着下唇,伸出去的右手,默默地收回来,将盒子盖上。“对不起,我不卖了。”
刚转身,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力度是那么刚强,以至于她的身体不得不跟着转回去。
转回去,看见的还是那么深沉的表情,那么深沉的一个他。
“发生什么事了?”
“放手。”
“告诉我,西露达。”
“放手!”她发怒,开始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他却扣得更加用力。
于那样的紊乱中,一抬头,撞上他的目光,深碧色的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就奇怪,骄傲清高的西露达小姐怎么可能会真的答应我的邀请,来这个你这么深恶痛绝、希望一辈子都不再回来的地方?”
“等等,”她试图纠正,“我并不讨厌这里……”
然而,以撒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而你又怎么可能会想去拜见我的母亲——一个曾经想把你赶出这里的人!还有明明很讨厌,却逼自己跟我说话,对我笑……这一切原来都是在做戏啊……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让我买你的项链吗?不,不,你不缺钱,那么,后面还会有更大的用意吧?让我猜一下……”
西露达紧咬着唇,突然间停止了挣扎不再说话。
“啊!你知道我母亲是王后的妹妹,所以想让她帮你在王后面前美言几句,选你做王子的新娘?哦不对,伟大的西露达小姐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那么就是尼可喽?不说话?被我猜对了?果然是这样呢……你完全可以直说啊,我很乐意帮忙,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期待着看一出麻雀变凤凰的好戏,看你如何从花匠的女儿变成富翁的女儿,然后再变成皇亲国戚,太精彩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一定会参加的。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祖母绿项链嘛,只要一句话,只要你西露达小姐开口说一句话,在下一定遵命照办啊……”以撒凝视着她,微笑,笑容里却有着残忍的冷酷,“不要对我撒谎,西露达。你明明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西露达昂起脸,右唇角扬起轻薄的弧度,学他一样冷酷微笑,“没错,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恭喜你终于发现了。你说的都对!正如你所说的,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讨厌你的母亲,我还讨厌你!我逼自己来这里,不得不忍受和你们对话时的反胃与恶心,因为——啊哈,当然不是为了让你买我的项链了。我说过我爱钱,我想要很多很多钱,现在的财富依然不能满足我,所以能利用的我都要拿来利用,我要成为皇亲国戚,我要出卖我的姐姐……”
以撒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望着她,仿佛呆了一般。
于是西露达嗤笑,“喂,你怎么了?怎么一幅这么奇怪的表情?你是震惊还是愤怒,还是伤心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根本就最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我自私冷血,一点都不善良,还非常没有同情心,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翡翠色的眼睛里,愤怒之外,流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而那悲伤淡淡,更像是刻意的怜悯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百枝莲轻轻摇曳,在眼前联绵成五颜六色的海洋,很多往事在其间闪过,某种委屈就那样汹涌而来,西露达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缓缓说:“你知道我就是个这样子的人,为什么还要接近我,还要邀请我,给我这样使坏的机会?”
“西露达!”以撒急切的喊了一声,想说什么,她却用尽全身力气一推,终于挣脱,然后转身就跑。
以撒连忙追上前,喊道:“西露达!等一下!”
但她头也没有回,跑得飞快,养尊处优的他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一阵风来,将一顶帽子吹到他的脚边。
上好的黑色昵料,翠鸟的羽翎,还有镶嵌精致的小珍珠——西露达跑的太急,把它掉在了地上。
以撒望着这顶帽子,久久,弯腰去捡。
捡的过程中,右手上系着的手帕松脱,飘落于地,露出他刻意遮藏起来的手腕。
上面,有两排由于年代长久而开始泛白的牙痕。
细细密密,宛如她与他成长过程中的交集。
无法消失,宛如她充斥在他脑海中的记忆。
他拿着那顶帽子,就那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
太阳逐渐落下去,将他的影子拖拉的很长很长。
神鸟
西露达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了。
她披头散发的从马车上下来,把前来迎接的女仆吓了一跳:“二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她将斗篷脱下递给女仆,匆匆走进屋子。进得门厅,宛大的房间里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显得有点黯淡,再没见到其他人。“怎么回事?”
女仆愁眉苦脸的回答说:“在二小姐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先生把所有人叫到了大厅,宣布说他破产了,所以,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