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03:59      字数:4741
  安森漫不经心翻着手中的折子,不疾不徐道:“是么?难为你言辞这样夸张,朕竟不知你指的是什么。”
  罗冰深吸一口气,“臣恐怕,朝中有人在皇上身边安插女人,意欲魅惑君心,图谋不轨……”
  安森手势停了一瞬,不觉微微蹙了眉头,沉吟片晌却转而道:“朕上次反复叮嘱你二人加派人手日夜盯紧之事,怎么隔了这许多日子,还半点消息都没有?”
  罗冰反应不及,怔了好一会儿,才为难道:“回皇上,的确是……还未有消息。”
  安森慢慢点着头,“自然是未有消息的,心思都专注在朝中争长道短上,怎还能顾得上旁的事情。”
  两人面面相觑,杜克犹是不甘,申辩道:“皇上交代之事,臣等日夜奔波,并不敢耽搁半分,若有失职之处便是甘愿领罚。只是眼下奸佞算计皇上,以色惑君,臣等又怎能顾此失彼,视而不见!”
  安森口气寒若冰霜:“朝中许多人都道你二人庸庸碌碌,惟有朕体恤你们肩负重任之不易,故是事事宽容。可如今看来,却是朕错了,纵了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由得你们这般荒唐,如今竟到朕跟前来胡言乱语,指手划脚!”
  罗冰和杜克慌忙伏地跪下,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还说什么了。
  两人垂头丧气的走出和政堂,直至离开一段距离,罗冰才不快道:“方才我这样与你使眼色,你也不睬,偏要去惹皇上不高兴。明知皇上这会儿听不进去,你说得越多,他便越恼了。”
  杜克愤愤不平,“我自然要说了!皇上从不是耽溺女色之人,这回却被孟万里弄来的小姑娘迷惑成这样,你我若还坐视不理,那便真遂了那老贼的意了!”
  罗冰目光沉郁如黑云,无精打采道:“只能指望皇上这阵兴致过了,或许会好些吧。皇上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需要女人,是怎样也说不过去的。”
  杜克气闷难当,“就算如此,你又何曾见过皇上这个样子,竟然没日没夜的关在寝殿不出来!平日皇上能在和政堂待上一整天,如今却连见上一面都难了……”
  杜克突然收声站住,片刻低声对罗冰道:“你看前面。”
  却是麦羽步伐利落的刚迈过曙涵宫前的台阶,正目不斜视的朝清平殿的方向匆匆而行,罗冰见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杜克已是大步迎了上去。
  “麦姑娘请留步!”
  警告
  麦羽扭头望见二人,遂止步转身。
  杜克上下打量了麦羽一番,点点头自语道:“孟万里人虽不怎么样,眼光却也还不错。”
  麦羽没听清他的话,她并未与这两人打过正面交道,只知两人均非好与之人,故平日从来避而远之,这会儿只见来者不善,便也不愿多言,只不冷不热的回道:“两位将军有事么?”
  杜克冷笑一声,言语尖刻道:“小姑娘也真有本事,没多久便让这‘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故事在我们东曙国上演了,孟万里一定花了不少功夫j□j你要如何来取悦皇上吧。”
  麦羽听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心头一恼,遂毫不客气地出言反击道:“本人与孟将军毫无瓜葛!两位将军在孟将军面前占不了上风,便来拿一个小女子撒气,也不怕人给笑话!”
  杜克大怒:“小丫头,说话注意点!不过是承宠几日,还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来了!”
  听得杜克言语露骨,麦羽一张俏容涨得通红,“杜将军出言这般不堪,麦羽便也只当是无聊废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将军倒也真不必和麦羽在这里啰嗦,既是咬定了麦羽图谋不轨,何不就直接跟皇上告发了去,说不定皇上还会好好赏赐将军一番呢!”
  杜克脸色阴沉,眼角一颤一颤的抽动,近走一步狠狠逼视着她,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你敢拿皇上压我?”
  “算了杜克,由她去吧。”一直没有吭声的罗冰见二人剑拔弩张,这才上前拦下杜克,随即转向麦羽冷冷道:“姑娘,既是如此,你便好好服侍皇上吧,不过你可记住,千万要把皇上服侍高兴了,别哪天惹了皇上不痛快,你也休要指望他能放过你。”
  “就怕到时候死的不止是你,还得搭上你全家陪葬!”杜克恨恨接道,“勾引皇上是什么后果,相信你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
  麦羽倒吸一口冷气,脚下猝然一软,险些跪下去,却极力稳住,不肯露了半分怯。
  罗冰见她呆住,不由冷笑,“麦姑娘,你便别怪我们说话刻薄了。我与杜将军自皇上登基起便随侍御前,以我们对皇上的了解,我们的话你多少还是信一些吧。皇上是血雨腥风过来的人,我可不认为他会怜香惜玉。”罗冰嘴角笑容越发阴恻,“好自为之吧,还望姑娘能全身而退。”
  离了曙涵宫,杜克心头仍是不快,恶语道:“这丫头真是不知羞耻,使了浑身解数攀上龙床,又不知施了什么淫技把皇上缠成这样,如今还这般目中无人,莫非她以为,就此便能得一辈子荣华了么。”
  罗冰瞥他一眼,皱眉道:“皇上还在兴头上,你去惹她做什么?”他唇角随即冷冷一扯,挑眉道:“也难为了她,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麦羽惶惶如坠万丈深冰,她止不住的颤抖,举目回望曙光城一片华丽巍峨的盛世宫殿,只觉毛骨悚然。
  那两人的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击得她茫然无措,她哪里还敢回清平殿去,只独自躲在曙涵宫北角边上,瘫软无力的背靠着雕花栏柱,许多早被她抛诸脑后的只言片语,那些关乎朝不保夕、未雨绸缪的劝诫,重新在她脑海中交替掠过。
  突然想起孟叶说过:他素来多疑,难以捉摸。还有父亲,说伴君如伴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固然是截然不同的出发点,然而所言之事,与今日又有何分别?
  她纵然不信,又怎能不信!那逞一时放纵之快可能带来的后果,她如何承受得起!
  麦羽几乎站不稳。她又悔又怕,欲哭无泪,双脚如同灌铅一般,漫无目的的徘徊着,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她无意识的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宫门前,心中倏然一动,却又几乎绝望得要笑出声来,宫门重重护卫,戒备森严,那潜意识生出的逃离之念,绝对是个笑话!她依沿着朱红色宫墙,她一步步僵硬而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无处可逃,亦无处可躲的绝望,令她终于痛哭失声。
  直至夜幕渐浓,而她最终,也只能回到曙涵宫去。
  安森回来时天色已晚,往清平殿和怡宁阁寻了一遍都未见麦羽身影,正待叫来吉如丰询问,一转头却正好见到麦羽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安森松了一口气,紧走两步过去拥她入怀,轻声问:“才回来?”
  麦羽哭得已有些头昏脑胀,只轻点了下头,抬首看了安森一眼,便迅速将头别开去。
  安森纳闷的一手抬起她的脸来,只见麦羽双眼红肿,眼角尚挂着泪痕,安森不由一怔,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麦羽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不住的发抖,脸色苍白如纸,珠泪滚滚止也止不住,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安森长叹一口气,只得将她一副单薄身体紧搂在怀中,极力安抚,叹道:“你说出去逛一趟,怎么便逛成这个样子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麦羽拼命摇头,安森越是温言细语,她反倒越发难过了。只本能的直往安森怀里钻,越哭越觉委屈,越觉委屈便越哭得厉害。
  安森低头吻上她冰凉的额头,轻轻道:“有我在,你别怕。”
  一听他这句话,麦羽心口蓦然一软,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只见他面带着担忧和焦虑,然而满目柔情如水,眉梢眼角都是让她安心的温柔,直似要将她融化了,终于还是开口道:“你……可不可以一直都这样对我?”
  安森微笑点头,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我可以。”
  麦羽敛目不语,眼里却泪光盈盈,满是不加遮掩的迟疑和困惑。安森看在眼里,忽然便执起她的手来,紧紧握住,一字一顿的重重道:“我发誓。”
  麦羽眼泪再次潸然而下,埋在他怀里哽咽道:“可我今天被人警告了,说我是孟万里刻意安排来……来勾引你的,说我居心叵测,后果严重,非但自己没有好下场,还必得拉上全家陪葬……”
  安森面色瞬间煞白,眼神骤然凝住,片刻,那与她掌心紧贴的手也不自觉的攒紧了,他鼻翼微微张合,两片樱色薄唇也隐隐发抖,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所以,你便信了?”
  麦羽侧脸紧贴在安森的胸前,即使隔了衣衫,亦能感觉出他胸膛剧烈而短促的起伏,她轻轻摇头,“我真的不知。我自是觉得你好,可也不知旁人为何都那样评价你……只想着万一你哪天一念之差,真的疑心于我……求生是人之本能……”
  安森不住摇头,“旁人三言两语,便能乱了你的心智。你说怕我疑心于你,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谁在疑心谁呢?你那样剔透的人儿,怎么这会儿却没了判断了?”
  麦羽抹了把眼泪,抽泣着道:“不带你这样类比的。你我所处的位置这样悬殊,在旁人看来,我便是完全攀附于你的。即便我心里有个什么想法,也是无足轻重,并不能怎样;可是,若是你怀疑上我,那便真真是灭顶之灾了。况且,他们言辞又那般恶毒,竟然连我的家人也诅咒,一语便戳中我最害怕和在意的事情。我纵然是一心对你,也难保不会方寸大乱,失了阵脚,哪里还能沉下心来判断个什么!”
  安森一时无语,只得拿过一张印花丝帕来,慢慢为她拭着眼泪,片晌,才柔声道:“你总是这样,再牵强之事,被你振振有辞一说,似乎也顺理成章了。”安森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怅然似自语一般:“我也想成为你的家人,也想在你心中,有那样重要的位置。”
  麦羽微微抬起头来,疑惑道:“倘若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为何……为何不让我名正言顺,害我平白蒙受这样的羞辱。难道不是你心中,对此事尚存犹豫的缘故么?”
  安森闻言有些激动,急急道:“绝不是那样的!我也有我的苦衷和委屈,我所面对的无法预知的凶险和不测之祸,并不比任何人少!细论起来,我才是那个最不能随心所欲的人!”
  麦羽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安森微微皱了眉,恍若失言一般,良久才艰难道:“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现在这样……实在是委屈了你,可是羽儿,你怎能因此怀疑我的心意。”
  麦羽见他这个样子,不由连连摇头,“我并非要为难你,我只是不明白,即便不可以,为何又说不出缘由?你我相处这些日子,我全副身心都在你身上,你是知道的。妻也好,妾也好,侍医也好,只要你有心,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便甘之如饴,何曾跟你计较过这些。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你这般言辞闪烁,我心里的不安……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安森低眉许久,突然伸出左手拉住她,举右手指天盟誓道:“苍天在上,我安森以身名起誓,此生与麦羽生死同心,荣辱与共,相依相守,不离不弃,若违此誓,人神共厌,永劫不复。”
  麦羽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也软了,只顾一头扎入他怀里,欷殻У溃骸澳愫慰嗾庋蘼廴绾危也辉柑阏獍阕缰渥约骸!?br />
  安森将脸深深埋入她一头乌发,黯然道:“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听你方才那样说,我实在害怕之极。我们谁也离不开对方的信任,你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麦羽眼睑微垂,轻轻叹息道:“相知相爱,原就不在这毒誓之上,你实是不必……罢了,这事让它过去罢,别再提了。我们这样的关系,自然是该互相信任的,否则,便当真是摇摇欲坠了。”
  安森身子颤了一下,揉着她满头青丝轻声怨道:“说什么摇摇欲坠,我不愿意听那样的话,我们当然会相濡以沫至天长地久,你一定要有信心。而且说来今日本也没有什么事,就被旁人挑拨了几句,便生生闹这样大一场,你说值不值?”
  “旁人……”麦羽目光一闪,想及那些不堪言语,不由报复心顿起,“你不想知道是谁么?”
  安森面上浮起厌色,“我心中有数,自然知道是谁。你也别与他们一般见识,我向你保证,他们再不会来扰你。 ”
  夜已三更。
  麦羽毫无睡意,只素手紧揽住安森的脖颈,贴着他唇瓣细柔的亲吻他,切切的向他索爱。刻意抛却了阴霾,令得天地之际只余忘情热爱交颈合欢之快意,唇舌身体间绵绵的暖意包裹不绝,直教安森也微闭了双目,暂收起渐生的咸涩,只留了浓密情意在她的身体里无穷无尽的喷薄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