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03:59      字数:4735
  。”
  吉如丰笑着端来茶水,叹道:“皇上对孟将军素来包容眷顾,此次之事,歪打正着也好,顺水推舟也罢,总归还是成全孟将军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孟万里……罢了,且也不过这等事,由他去吧。”
  吉如丰放下茶碗,又开始磨墨,“只是奴才还是奇怪,这事孟将军既然早有主意,为何昨日来见皇上的时候不直接禀了,却要今日在朝堂上来演这么一出呢?”
  皇帝掩卷微笑,“若他昨日在此提出,那即便朕答应了,再去告知麦连奕,时间这样宽裕,麦连奕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推脱。而今日这厢,孟万里当着朕和群臣的面陡然发难,麦连奕一则来不及反应,二则,亦是骑虎难下了。”
  吉如丰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其实麦大人倒也并非是不尽心,只是,他不懂皇上的心。”
  皇帝皱了皱眉头,“麦连奕为人从来明哲保身,凡事都随波逐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次算是给他个教训,让他平日做事也上心些。”
  麦羽担心着父亲,今日也并未随孙太医出诊,只候在太医院一直等到晌午,才远远瞧见麦连奕阴着脸艰难走来,麦羽赶紧扶他坐下,沉默许久,麦连奕终于是言简意赅的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女儿。
  麦羽听完后久久不语。孟万里这等居心,目前看来,只可能是为了孟叶。
  麦连奕试图安慰女儿也安慰自己,“皇上对侍医很挑剔你也知道的,前面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被他否决了,没理由要留下你的。”
  麦羽木然点着头,“我知道了。”
  父女俩沉默呆坐,互不言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却有一位小太监进来传话道:“麦大人,孟小将军有事想找麦姑娘。”
  父女俩面面相觑,麦连奕朝麦羽点了下头,“你去吧,今日朝上,他也极力帮你解围的,只可惜——无力回天。”
  麦羽皱了皱眉,却也点头去了。走到太医院门口,便见孟叶愣愣呆立阳光下,麦羽不觉气闷,遂也不说话,只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孟叶一愣,遂紧走两步,同她并肩而行。两人便这般默默的走了好一会儿,麦羽忽地停住脚步,打破沉默道:“你还找我做什么呢?”
  孟叶面色尴尬,片刻才道:“皇上……是真打算要你做侍医么?”
  麦羽凄然苦笑,“你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么?看来你爹甚得皇上信任,那一番怂恿,皇上是真听进去了。”
  孟叶难过得几欲落泪,“……对不起……都怪我……”
  麦羽冷漠打断他,“我的确怪你,此事虽乃你爹生事,但你也实在不能说没有责任,若非你毫不避嫌地整日往太医院跑,你爹又怎会多出这个心来。”
  孟叶自责得几乎将头埋到胸前,半晌才声如蚊蝇道:“是我害了你,可是我没有恶意,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导致今日这般境况……”
  麦羽轻轻摇头,眼里有一丝哀凉的绝望,“我知道你无辜,可事情毕竟因你而起,便算我气量狭窄,实在再不能以平常心来看待你。尤其……想到方太医,便只觉自己这一去,当真是生死未卜了。”
  孟叶面如灰土,黯然许久,又道:“你也不用这样灰心,毕竟我还在朝廷之中,日后若真有什么事,我必定会拼劲全力护你。”
  麦羽目光微凛,皱眉道:“不用了,即便我相信你,却不能不防你爹,若他知道你还维护我,必将使出远甚此次的手段对付我。我跟他力量悬殊如同蝼蚁与象,就好比这一次,他存了心对付我,这样的出其不意,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你就不要节外生枝的给我惹麻烦了。”
  孟叶讪讪无言,他无可反驳,只垂首木然站着,一张年轻朝气的脸上尽是负疚,俨然一个犯下大错的孩子。
  麦羽看他一眼,见他那样沮丧,终还是有些不忍,叹道:“罢了罢了,我自会小心,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
  帝王
  转眼,麦羽来到曙涵宫已有两日了,作为皇帝的近身侍医,她却根本连皇帝的面也未见过。不过吉如丰事先倒也告知过她,侍医同侍从一样,皆是随侍御前之职,新到曙涵宫的人,前三日只能呆在值宿的屋子里,学习规矩外加熟悉环境,三日后方能正式开始做事。麦羽赋闲这两日,已是百无聊赖,想到此节,更不由心生鄙夷,想必依然是皇上多疑,定不会轻易让陌生人介入他的日常生活,直到确定此人无害为止,看来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古训,在这皇宫里,大约都是废话罢。
  尽管心中忿忿,她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既是这般闲着,她便花了一些时间,将她所能了解的那些关于皇帝的零散片段,在脑海中理了一遍:
  皇帝安森今年二十岁整。八年前,东曙国上一任皇帝突然去世,随后年仅十二岁的三皇子安森便君临天下,改年号熙平。当时不少臣子对此心存怀疑,甚至一些心怀不轨之臣,见新帝年少,便趁此新老交替根基不稳之际,串通起来造谣生事,伺机作乱。
  安森虽是少年即位,作风却老练强势,当即着手清理乱党,短时间内便诛戮数百人,朝野肃然之余,安森本人也迅速在朝中树立起威望。
  而除此之外,安森对皇族中人的处理也颇是令人咂舌,先皇的嫔妃们皆被送往离京千里的一座废弃行宫居住,嫔妃的子女们则遣回母家原籍,如今那些人几乎都已销声匿迹,几无音讯。而安森本人,既无嫔妃更无子嗣,于是昔日人丁兴旺的曙光城,如今就只有他一位主子。
  那些尘封的细节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皇宫里也无人敢议,民间的街头巷尾关于此事的流言虽是不少,却是假亦真来真亦假,无从得知真相。
  当权者的一举一动,总是令人乐道,至高无上的权利,永远伴随着无止境的欲望。如今风波早已平息,安森登基一晃已有八年。其实百姓从来宽容,如今天下大治,国泰民安,百姓乐享清平,只要这般风祥雨顺的日子一如往昔,谁还去计较那些历来只关乎成王败寇、称孤道寡的故事呢。自是是非功过,任人评说罢了。
  麦羽望向窗外,今日天气有些炎热,想来已快入盛夏,而曙涵宫正殿前的广场却无甚植被,一眼望去空旷一片,明亮发白的日光肆无忌惮的投射在精细打磨雕绘过的大理石地板上,越发晃得人睁不开眼。遂低下头继续翻阅手里的卷宗,那是前任方太医留下的皇帝的脉案,造句遣词,笔笔皆是谨慎,字里行间里仿佛都能看到方太医小心翼翼的拿捏,而用药则更是保守,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各种几乎只能算是食疗的药膳汤,药性温和,剂量轻微。
  即便如此,方太医最后还是落得这般的下场,尽管不知何故,麦羽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孙太医从前的话:“医者很难。”此刻忆来,才突然有些理解了。
  漫不经心的合上卷宗,麦羽侧首望了一会儿窗外的明艳阳光,不由得心情蠢动,走出门去同值班的小太监道了一声,只随便借口去太医院拿药,便顺利溜出了曙涵宫。她心中窃喜,不禁暗自得意,自己起初以为的不得人身自由,想来是无聊了。
  而此时吉如丰正匆匆行入曙涵宫东侧的和政堂,欠身朝伏案阅奏的皇帝禀道:“皇上,那事奴才已经打听好了。”
  皇帝安森放下笔来,“你说。”
  吉如丰道:“孟将军病重那些日子,麦姑娘作为孙太医的助手,日日随行到将军府出诊。而孟少将军得知父亲卧病,也告假返家,尽孝榻前。如此,少将军与麦姑娘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他们俩年纪相仿,自然是谈得来的,时日一长,便越发要好。”
  安森微微侧目,皱眉道:“有这等事?”
  吉如丰点头道:“是。只是很快便被孟将军发现苗头,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了,所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安森目光冷如霜雪,缓缓颌首道:“孟万里如今也越发大胆,竟然利用到朕头上来了。回想起那一日,孟万里在早朝上举荐侍医时,他儿子孟叶竟跳出来当众阻止,丝毫不给孟万里面子,朕当时虽然有几分意外,却怎也没有想到这一茬……”
  吉如丰察言观色,小心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安森微一扬眉,冷冷道:“去将那丫头叫来,朕有话问她。”
  麦羽宫中四下逛了一圈之后,便慢悠悠往回走,快到曙涵宫便远远的看见吉如丰焦急的在殿前徘徊,正觉意外,吉如丰已是三步并两步的迎上前来,劈头只道皇上正寻她。
  麦羽心下惶惶,脚步亦是快,吉如丰有些跟不上,紧跑几步已有气喘,不由连声唤道:“麦姑娘,麦姑娘!”麦羽回头,吉如丰忙跟上去低声叮嘱道:“皇上有话要问姑娘,待会儿姑娘言行可要小心,皇上这会儿不太痛快。”
  麦羽一怔,“为什么?”
  吉如丰沉吟片刻,却只叹道:“姑娘本是无辜,倒也不必太过惶恐,只是谨言慎行怎么也不会错。”
  麦羽一头雾水,吉如丰却也不多说,只领着她到了和政堂,麦羽垂首走进,安森也只埋首批阅奏折,并不理会,吉如丰冲她递去一个眼色,麦羽赶紧上前一步,跪拜道:“参见皇上。”
  安森这才稍稍抬眸,却也不叫她起来,只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淡淡道:“你可来了。”
  麦羽深深低头,只道:“麦羽来迟,请皇上恕罪。”
  安森冷冷盯住她,“你抬起头来。”
  麦羽应了一声,便微微仰首。吉如丰方才一番言语,她犹记在心,因此只低低敛眸,并不敢直视安森,只在余光扫视间,瞧得其身量修长,着了一袭深紫色底绣了金色云龙的缎袍,威严高贵似与生俱来一般,贵胄天成。
  安森一番打量,遂意味深长道:“果然是清雅卓绝。难怪孟万里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对你称赞有加。”
  麦羽听出他话中有话,却也并不十分明白,只谦谦低头道:“皇上过誉了。”
  安森颌首继续道:“姑娘本是极好的,只可惜孟万里心目中能够与之联姻之人,必然是可以强强联手的。所以,委屈姑娘了。”
  麦羽心头接连涌入层层叠叠的诧异和疑惑,恍然也亮堂了几分,然而此时此刻,却也不及细细想来,遂只深深一拜,道:“皇上圣明。孟将军所言有虚,皇上既是清楚,便知麦羽并非是那可以委以侍医之任的人,还求皇上明鉴。”
  安森半眯着眼,冷漠道:“是么?看来孟万里棒打鸳鸯,你心里是怨得很。”
  麦羽惊愕,慌忙叩首道:“此事全乃孟将军个人假想,麦羽同少将军不过君子之交,从来光明磊落,并不曾未动过旁的心念。”
  安森注目她片刻,遂缓缓道:“你没有,不代表孟叶就没有,私相授受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孟万里必是看出什么,所以要未雨绸缪,也是可以理解的。”
  麦羽一直埋首注视着地面的目光有些怔怔,君臣关系之微妙,此时的她并不太懂,只当是孟万里权倾朝野,便是安森也要让他三分。她自心底透出失望,只强忍眼泪道:“麦羽明白了,皇上实是什么都清楚,却只因孟将军身为股肱之臣,皇上不能责罚他,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只是麦羽才疏学浅,本就当不起如此重任,皇上何苦要勉为其难呢?”
  吉如丰一旁见了,不由暗自冲她摇头,示意她心平气和些。
  安森看在眼里,不觉蹙眉道:“即便是孟万里居心叵测,朕这里便有那样不堪,让你如此酸楚委屈,避讳不及么?”
  麦羽视线越发模糊,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抑住眼中渐浓的迷雾,却深吸一口气,失声道:“皇上!麦羽这些日子,耳濡目染家父是如何为皇上绞尽脑汁的甄选侍医,多少也了解皇上的严苛要求。而如今皇上却因顾及孟将军的颜面,勉强让并无行医经验的麦羽担此重任,麦羽实觉难堪极了!”
  安森静默注视于她,良久却和言道:“姑娘想多了,孟万里并不曾有这样大的颜面。此事朕心中有数,你的委屈朕也明白,只是侍医之位空缺至今,尚无合适人选,姑娘既来之,便安之吧。”
  麦羽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只觉整颗心都好似被冻住了一般,怔愣无话。
  吉如丰见状越发着急,赶紧在旁小声提点道:“皇上信任姑娘,是姑娘的荣幸,多少也应一句吧,怎好这般不理不睬呢?”
  麦羽声音虚无得如同飘渺于半空:“是,谢皇上。”
  “那就好,”安森满意点头,随即正色交代道:“侍医需要做的事情,想必吉公公已经告知姑娘,如此,今日便正式开始了。待会儿酉时,便让吉公公带你来清平殿请脉。朕最近头疾总是复发,近身也没有旁的太医,正好可以听一听你的看法。”
  目送着麦羽一离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