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21 07:51 字数:4815
蒙非问谁呀?他的声音很有些警惕性。
我说我,彰文联。
蒙非把门打开,一脸的惊惶。
我说你忙,那我不打搅了。
蒙非说不,不忙。
我的目光越过蒙非的肩膀,只见房间里有几个熟识的身子和脸孔,在忙乱地收拾着什么。
蒙非见瞒不过去,坦白说彰副市长,我们几个在打牌。
“是吗?”我说,“我看看行吗?”
蒙非说:“请进。”
我走进房间,看见宁阳日报副总编蓝启璋正在把扑克牌往被窝里塞,其他人则是紧张地看着我,仿佛大祸临头的样子。
于是我就对他们笑,“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警察,”我说,“再说你们打牌只是娱乐,不是吗?”
宁阳市财政局副局长奉鲜明说:“对,是,我们纯粹是娱乐。不是等市长夫人……苏醒吗,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准备好了,闲着没事,玩玩牌,消磨时间。”
“好,没事的,”我说,“你们继续玩。”见他们没动,“打呀?我来了你们就不打了,可是我的不好。”
蓝启璋说:“不不,彰副市长,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牌,我们错了。”
“谁说你们错了?”我说,“我没有反对你们打牌!我还想跟你们玩呢。”
大伙又惊又喜地看着我,面部紧张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哎,刚才你们玩的是什么呀?”我说。
市府接待办副主任金虹说:“拖拉机。”
“拖拉机?”
金虹说:“彰副市长,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你来接我!”她的声音很甜,像人一样甜。
我说:“想玩,但拖拉机我不会。我只会斗地主。”
蓝启璋说:“那我们就斗地主!”
“斗地主也不是怎么好玩,”我说,“拖拉机好玩吗?”
“好玩!”金虹说,“彰副市长,真的,不信你试试!”她殷切地看着我,“我教你!”
我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试试!”
四个人一听,像遇到知己或找到同谋一般高兴起来。蓝启璋转身去从被窝下掏出一手又一手的扑克牌,递给身后的奉鲜明。奉鲜明就像捧着捡得的现钞一样乐滋滋地把牌往茶几上放。茶几上的扑克牌已经有一大堆了,蓝启璋还在掏个不停,手在被子下摸来摸去。最后他干脆把被子掀开,把余下的牌搜罗清楚。
我说:“怎么这么多牌呀?几副?”
金虹说:“四副。”她扶了扶一张凳子,“彰副市长,来,你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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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虹指定的位子坐下,“这是你原来坐的位子吗?”我说。
金虹说:“是。”
我看其他的几个人都不坐,说:“你们坐呀?”
金虹说:“你要选谁和你做一边,他们才好坐。”
原来是这样。“谁愿意和我做一边呀?”我说,“我可是初学者哟。”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我!
看三个人那么愿意和我同盟,反而让我为难。
我对金虹说:“刚才谁和你是一边?”
金虹看着蒙非。“蒙秘书。”
蒙非说:“是我。”
我说:“好,我们两个一边。”
蒙非坐在我的对面,成为我的盟友。奉鲜明和蓝启璋一个坐东一个坐西,成为我和蒙非的对手。
愉快的战斗让我们忘乎所以
在蒙非过牌洗牌的时候,金虹向我讲明拖拉机的规则和方法,奉鲜明和蓝启璋在旁边进行补充阐释。
不到两分钟,金虹问我懂了吗?我说懂了。
奉鲜明说:“那我们开始?”
我说:“开始吧。”
于是开始摸牌。
金虹站在我的身后,不时指点和引导我插牌。在摸到二十几张牌的时候,我的手就已经夹不住牌了。金虹说我帮你拿。她把主牌抽了过去。我摸到主牌的时候,就交给她。
牌摸完的时候,我和金虹互相看了看,都喜不自胜,因为我们手上主牌副牌都不错。是一手好牌。
在金虹的指点下,加上蒙非默契的配合,第一局我与蒙非旗开得胜,顺利地通过3,打4。
蓝启璋说:“想不到彰副市长出手不凡啊!”
“哪里,”我说,看了看金虹,“是导师水平高。”
金虹受到赞美,嘿嘿地笑。“哈,我哪敢成副市长的导师呀!”
蒙非说:“你不仅是副市长的导师,还是硕士生导师的导师。”
金虹说:“是打牌的导师而已。”
我看大家,“你们都是我的导师。”我说。
在洗着牌的奉鲜明抬眼看我,说:“嗳,彰副市长,你现在还带研究生吗?”
我说:“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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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几个呀?”蓝启璋说。
我说:“五个,不,四个,有一个已经走了。”我想起已回国的曼得拉。
“那明年我考你的研究生怎么样?”奉鲜明说。
我说:“好呀,如果我的资格不被取消的话。”
奉鲜明说:“什么资格?是带研究生的资格吗?”
我说:“我已经不是东西大学的人了,估计呀,我的职称很快就要被免掉,也就没有资格带研究生了。”
蓝启璋说:“职称不是终身制吗?”
我一愣。“是吧。”我说。
奉鲜明说:“对了,我们省委组织部牛部长仍然挂林学院的教授,现在也还带着研究生呢。”
“是吗?那你考他的研究生不是更好吗?”我说,又觉得这话有点刺耳或伤人,“我的意思是,牛部长是教授,而我只是副教授,所以你要投就投教授的门下。”
奉鲜明说:“牛部长的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喔。”他看了看金虹,“金虹还差不多。”
金虹瞪着奉鲜明,“你什么意思?牛部长是谁呀?”
奉鲜明也瞪着金虹,“你不知道牛部长?牛部长到市里来,哪回不是你接待?”
金虹说:“我还接待过中央首长呢。”
奉鲜明说:“中央首长,中央首长的门你是进不了的,牛部长……
蒙非见奉鲜明说得过火,忙打断说:“摸牌!摸牌!”
各自摸牌。
金虹仍然帮我拿着一部分牌,因为五十多张牌我一只手实在是夹不了。我见她仍然站着,就说你找张凳子来坐吧。金虹说不坐,一会再坐。她立在我身边,关键的时候指导和纠正我出牌。我注意到每次奉鲜明出的牌,金虹都指示我出大牌去压,实在压不了,也要用话刺激和挖苦一番,把奉鲜明弄得很毛躁,频频出错牌,又不能反悔。
我和蒙非接连取胜。我们俩升到10的时候,奉鲜明和蓝启璋他们俩才打到5。
蓝启璋见盟友奉鲜明总是出错,责怪说:“你的手今天怎么这么臭呀?”
奉鲜明辩道:“我手怎么臭啦?是牌不好嘛。”
金虹说:“财政局副局长,能管着几个臭钱,手能不臭吗?而且还嘴臭!”说完自己先噗哧笑了起来。这时她已找了张凳子坐下。
蒙非、蓝启璋也跟着笑。
我想笑,但见奉鲜明的脸涨得通红,赶紧把笑收回。
奉鲜明看看我,看着金虹,厉声说:“金虹,你不能再指导彰副市长了!”
金虹说:“指导怎么啦?我就指导!收拾你!”
“到底是彰副市长打还是你打?啊?”奉鲜明说。
金虹说:“我打、彰副市长打都一样,痛打落水狗!”
奉鲜明一听,怒了,“金虹,你别欺人太甚!我跟你说。”
“谁欺负谁呀?”金虹说,“是你先欺负我还是我先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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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负你?”奉鲜明冷笑了一下,“我敢欺负你,你再在领导耳边说我一句坏话,我看下回我得回社科院当会计了。”
“喂,奉鲜明!”金虹站起来,“你当不成财政局局长,就怀疑是我在领导面前说你坏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奉鲜明说:“你是美人,大美人。领导和你跳舞,能跳出三条腿,你跳出矿泉水!”
“你……”金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见状不妙,赶紧圆场道:“打牌就是打牌,别往政事上扯。来来,摸牌!”
牌局继续进行。
我不再让金虹帮我拿牌,也不让她指导我。金虹在我身边憋闷地坐了一会,看看表,说我去给你们打饭。
金虹一走,蓝启璋就批评奉鲜明,说:“老奉,你刚才那样说金虹不对,金虹是个多好的人啊,受这么大的委屈,还去帮我们打饭。”
奉鲜明说:“是帮你们打,不会有我的份的。”
蓝启璋说:“你敢不敢赌?”
奉鲜明一怔,不吭声。
蓝启璋说:“你不敢赌的。我告诉你,金虹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在领导面前说任何人的坏话的。她漂亮、热情、大方,谁见谁都喜欢。你不喜欢,说明你狭隘,不正常。”
“我狭隘?不正常?”奉鲜明说,“你不如说我变态得了。”
蓝启璋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错了行吧?”奉鲜明说,他打出一组三带对,“三个6带对10。”
我敲敲茶几,说:“不要。”
奉鲜明看了看我,说:“我可能真的错了,我怀疑金虹没有道理,瞎猜而已。其实我知道,我当不成局长的原因。”
我看着奉鲜明。
奉鲜明说:“就因为我少一张研究生文凭呗。早知道我也去买一个。我靠,赶明儿我就去买一个!”
我愣了,“买?文凭能买的吗?”
奉鲜明说:“不,不是。”他打出一张黑桃2,看着我,“要不要?”
我说:“要!”
我打出一张小王。
金虹打来了盒饭,还有啤酒和饮料,分发给我们,包括奉鲜明。我们暂停打牌,吃起午饭。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奉鲜明吃饱喝足,看了看收拾拉杂的金虹,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金虹嫣然一笑,说:“我早放下了,你还没放下呀?”
在欢乐的气氛中,牌局继续。双方鏖战如火如荼。愉快的战斗让我们忘乎所以。看着玩得十分开心的我临时的部下,我想起前天开会的时候,在提到市长夫人急遽恶化的病情和市长的亲切问候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难过和感动,对比今天的超级娱乐,简直是天壤之别,恍若隔世。那天我还感觉我的言行像一名导演而他们却不像是演员,我误会了。今天我的感觉才是真的,我不是导演,他们也不是演员。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一种简单的牌局使我们的本性表露无遗。
可话又说回来,在留守已经没有救治希望的市长夫人的日子里,我能让这些留守的志愿者做什么呢?
除了祈祷、打牌,还有什么?
给苍蝇戴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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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 晴
今天依然在蒙非的房间里打牌。我和金虹一边,蒙非和蓝启璋一边,战局是2:3。
打牌的时候有说有笑。蓝启璋和金虹是搞笑的高手,因为他们接触人多,搜集的段子也就很多。由于我们一起打牌的是四个人,因此以“四”为题的段子值得反思。记录如下:
四大叹——小姐太贵,情人太累,老婆没味,自摸遭罪;(蓝启璋)
四等儿女—— 一等儿女有福气,二等儿女走时气,三等儿女靠运气,四等儿女干生气;(金虹)
四大隐衷——股票被套,小蜜被泡,赃款被盗,伟哥失效;(金虹)
四大扯淡——靠工资买房子那是扯淡,靠老婆满足性生活那是扯淡,靠工作政绩升官那是扯淡,靠战争让世界和平那是扯淡;(蓝启璋)
四小发明(又名某些官员的豪言壮语)——给苍蝇戴手铐,给老鼠戴脚镣,给蚊子戴口罩,给蟑螂戴避孕套。(金虹)
10月20日 晴
今天战绩还不错,3:3。我和金虹配合已经相当默契了。再有,五十多张牌拿在手上已经游刃自如。
蓝启璋还说,彰副市长,你的牌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但愿这不是恭维话。
打牌的时候依然说说笑笑。蓝启璋和金虹说的段子,很多是我没有听过的。
小段子里其实蕴藏大道理。比如下面这些笑话:
一位夫人打电话给建筑师,说每当火车经过时,她的睡床就会摇动。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建筑师回答说,“我来看看。”
建筑师到达后,那位夫人建议他躺在床上,体会一下火车经过时的感觉。
建筑师刚上床躺下,那位夫人的丈夫就回来了。他见此情形,便厉声喝问:“你躺在我妻子的床上干什么?”
建筑师战战兢兢地回答:“我说是在等火车,你会相信吗?”
这个段子是蓝启璋说的。它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有些话是真的,却听上去很假;有些话是假的,却令人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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