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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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令夕改 更新:2021-02-21 07:50 字数:4893
爷子没有粜米卖粮,全家饿着肚子也要让孙子上学。醇亲王啊,曾公如今,怕就不能站在朝堂之上,敢问,国家可要损失多少?”
奕譞低头,“臣惭愧。”全国各地,上不起学的多了去了。
梅梅摇头,“醇亲王莫要如此。莫说泱泱大国,就是寸土之邦,也不能保证每个百姓衣食无忧,毕竟富不过三代,谁能保证没个灾啊难的?然而,若是能广设官学,普招儿童,教导知识。朝廷不也能从中选拔出许多有用人才?即使,很多孩子只能从六岁学到十五岁,至少,学校教育,能补充家庭教育不足。孩子们长大之后,识文断字、遵纪守法,又何愁律法不通、教化不广?所谓民智未开,则以教育开之。教育体系中,大学固然重要,基础教育,更能惠及百姓民生。若国家能负担学生基础教育学费,何愁不能顺天牧民、人才济济?百姓之所以听信流言,不就是不懂得科学?若孩子们,都懂得最基本的科学道理,流言必不攻自破。民间朝堂,更不会出现污言秽语,借鬼神之说害人。国家风气,为之肃清。垂拱而治,则不远矣。”
说完,扭头看大公主一眼,轻轻拍拍大公主的手,笑着对康熙欠身,“臣妾刚才说的,乃是幼童以及少年教育,从六周岁到十五周岁,历时十年。臣妾斗胆,想请皇上批准,在北京建女子大学,专门教导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女孩子们。”大公主低头,在梅梅身后听了,心中诧异:皇额娘此举,怎么觉着是在给我出使欧洲铺路呢?
康熙看梅梅一眼,“女子大学?”
梅梅笑着点头,“正是。所谓妻贤夫祸少、母慈子孝顺。女子教育,尤其是德育,关乎家国安宁,不可放松。臣妾想,就算在民间普及基础教育,刚开始,老百姓也未必肯送女孩子们就学。然而,那些女孩子们,长大后,都是要嫁人为妻、生子为母。为人妻人母者,若是不知世事变迁,又如何相夫教子?建女子大学,一来,培养女孩子们律法伦理、管家针黹,二来,借机敦促万民,女孩子同样要好好教导,不可疏忽。只是,京畿重地,建大学,还要万岁爷首肯。”
康熙想了想,吩咐奕譞:“皇后所说幼童、少年免费上学一事,甚为有理,你即刻回礼部,好好商议。拟出一份章程来。事关国家人才大事,不可疏忽。”
奕譞领旨告退。康熙再看梅梅,淡淡说道:“女子大学么,女孩子么,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建个女子学院就好。这件事,交给翁同龢办吧。”
梅梅听了,知道康熙已做让步,不好久缠,只得站起来,恭敬行礼,拉着大公主一同告退。
费扬古则是眨眨眼:这就没了?你不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皇帝给你们母子做主?转念一想,唉,姐姐啊,你也知道做皇后不容易了吧?委屈了委屈了!我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三十来年的亲姐姐呀!
望着她们母女出门,康熙微微叹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皇后此法,固然能从根本上铲除迷信流传的温床,可惜,教育是个长期活儿。短时间内,对中宫龙嗣威胁只怕会日益严重。
费扬古蹲在殿角,想了一下,嘿嘿笑着上前拱手:“皇上,听说,京师大学办了个话剧社,专门演新戏,说的都是科学之理。奴才看了,可——有意思了。大学么,集大成也。总不能关到院墙里自己集大成去!不如,趁着他们休沐,拉到京城各个园子里,演上一演,跟父母兄弟汇报汇报,叫老百姓们都看看,什么才是文化?”
穆里听了,怕皇上发火,急忙佯装生气拦住:“皇上不可,京师大学里的学生,有一半是八旗子弟,未经考试,直接入内,身份高贵。话剧社在自己校园里演演就是了,若是出门,岂不是叫人说咱们八旗子弟都是唱戏的,下九流吗?”说完,冲费扬古使个眼色。
费扬古不以为然,“怕人说就退学呗。多少学子考了高分都进不去。叫他们免试进了,居然还挑三拣四。干脆,把名额让给寒门子弟算了。”
穆里听了这话,哑口无言。若实打实考,那些八旗子弟,得有八成都考不过汉人。费扬古说的是实话,他不好反驳。
康熙叹气,“朕一心为自家人谋福利。哪知道,他们反而不知珍惜。罢了,费扬古,你到京师大学跑一趟吧。叫曾国藩他们好好安排。另外,李鸿章、崇绮在广东呆的时间够长了,叫他们回京师述职。”广州风气开放,但愿他们回来,能带来一股新风。
众人行礼告退。康熙琢磨一番,带人回永笀宫看梅梅。
到了永笀宫,书海泉、李嫂率人来接。说皇后娘娘陪大公主到公主所去了。正说着,二公主从偏殿钻出来,摇摇晃晃蹿到康熙怀里,双手抱着海轮模型,在康熙眼前摇摇晃晃,“皇阿玛,船船,船船。”
康熙笑着抱紧二闺女,“二妞,谁给你的船船啊?”
二公主张嘴亲船模型一口,嘻嘻笑着回答:“葆初。”那个混蛋!
“葆初?”康熙微微一笑,“那孩子,出去可是有两年了。”想了想,罢了,既然大公主几次提到要去欧洲,于公是为朝廷,于私是为接近葆初。难得皇家公主这么敢放下面子,就给她个机会追夫,又能如何?实在不行,嫁到欧洲王室联姻算了。
想到这里,叫来崔玉贵,“传曾纪泽进宫。”顿了顿,又说,“传翁同龢。”
这时候,康熙终于明白皇后对大公主一番疼爱之心。全国上下,闺女们全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情况下,皇家公主一个闺阁女子出使外国,好似木秀于林,难保无人诋毁。若是大力发起女子解放之风,全国上下,女子能顶三分之一边天。狂风扫荡之下,那些个老学究,忙着看管自家闺女儿媳扔掉裹脚布不及,哪里还有什么精力盯着大公主。如此一来,既能提高女子家庭地位,大公主出使之行,不但不显突兀,反而会成为百姓们赞扬的典型。
呵呵,皇后果然是位爱看戏的!办事之余,总不忘把别人拉上来到前台忙活,她自己躲在下头,嗑瓜子喝茶,看的津津有味。
康熙摇摇二公主,“二妞,阿玛要去养心殿见曾继泽,交待他护送你姐姐出使欧洲。一会儿,翁同龢也要来,准备筹办京师女子学院。你在永笀宫等你额娘和姐姐,一会儿,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吃饭,好不好?”
二公主一听,啪地把手里航模往地上一掼,一把搂住康熙脖子,“欧洲,欧洲。”呀呀叫着,死活不肯撒手。
康熙无奈,点点二公主鼻子,“你一个闺女,又不选额驸,对欧洲那么热心做什么?要不然,朕交待曾纪泽,叫他在欧洲诸王室中,给我们二公主挑个金发碧眼的小王子?”
二公主挥着胳膊,依依呀呀,兴奋叫着。
康熙听不懂,以为她喜欢抱自己。想了想,还是妥协,“好吧,朕带你去养心殿见大臣。”
二公主咯咯笑了,心里嘀咕:政治能力,要从小就开始培养,绝对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康熙抱闺女,顺着养心殿、永笀宫之间小巷往南走。一路走,一路疑惑:“二妞怎么对政事这么感兴趣?”
☆、93
七年之痒
“她还不到两岁呀!”康熙摇摇头;一定是朕想多了。
公主所内,梅梅拉着大公主,母女俩一同调侃荣笀公主,“咱们家荣笀固伦公主长大了;眼看,就要挑额驸啦!”
荣笀公主不甘示弱,娇嗔着扭着大公主不依,“什么叫我该找额驸了。咱俩差不多大,别是你想找额驸了,不好越过我去。故意拿我做筏子吧。快说快说,挑了哪家公子哥儿;姐姐给你把把关!”
两只手,就往大公主咯吱窝里挠。
大公主咯咯笑着求饶;“好姐姐,我这就要奉旨出使欧洲了。哪里去找什么额驸。倒是姐姐你可得快点儿。我还想着回来时候,抱小外甥呢!”
荣笀公主听了,手上更是用劲儿,“好啊,又编排我了,看不挠地你求饶不可!”
姐妹俩说笑一阵,荣笀公主托口累了,回自己院子里,悄悄前往重华宫,找六福晋商议‘额驸’人选。大公主看屋里屋外没外人了,这才收了笑容,跪到梅梅跟前,趴到梅梅膝上,哽咽说道:“儿臣走后,大概一年多才能回来。皇额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弟弟、妹妹还小,儿臣怕是回来后,才能抱她们玩了。”
梅梅笑着抚摸大公主一头乌发,轻声安慰,“好孩子,你放心去吧。欧洲那边,与我国风俗大不相同,去走走看看,多些阅历也好。”顿了顿,又说,“永和宫你额娘那里,尽管放心。有我和你祺额娘呢!”
大公主听了,脸上一烧,想起自己体弱多病,原来是亲娘用药受孕结果,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丽贵妃。见皇额娘对自己与生母依旧慈和宠爱,心中不安放下,轻轻抹去脸上泪痕,抬头说:“皇额娘不必担忧。皇阿玛会好好保护您和小弟弟的。”
梅梅听了,淡淡一笑,握住大公主的手悄声嘱咐:“儿啊,你须记住,求人不若求己。这一路西行,路上颠簸流离就不说了。到欧洲之后,要多看多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曾纪泽等大人。你懂的多了,自然也不需要事事依仗别人。明白吗?”
大公主听了这话,认真点头,心中叹气:皇额娘,其实这件事您不需要出马。皇阿玛他就算不为妻儿,为了他屁股下的龙椅安稳,也不会让这样的流言中伤您的。难道您不知道,宫外流言满天飞,宫内却仍然一片安宁平和吗?
大公主心性敏感,梅梅对康熙生活照顾细致,却很少表现出爱恋神情。这样自强的性子,即让大公主欣赏羡慕,也让她隐隐不安:皇额娘内心太过刚强冷漠,似乎,在她的心里,皇阿玛仅仅是个皇帝,是孩子们的父皇,而并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小心低头叹气,大公主无奈,皇后一职,面临太多压力,更何况如今内外皆不算太平。若只依靠皇帝,怕是真的靠不住。罢了,皇额娘这样刚强,或许并非坏事。
嘱咐完曾纪泽,命他为副使,大公主即和硕荣安公主为正使,率三艘海船,共计一行五百人出事欧洲各国。名曰加强东西方皇室友好邦交。海军大学毕业生丁汝昌率卫队护送。
见曾纪泽为人沉稳,又数次出使谈判,对英德法俄国情十分了解,康熙暗暗点头。临了特意嘱咐:“葆初那孩子是朕看着长大,如今留学德国,一去两年,朕十分想念。你和公主此去,顺便到德国去看看他。朕还有几样家乡特产,别忘了给他捎过去。”
二公主坐在康熙怀里,一面低头玩弄康熙腰间玉佩,一面吱吱冷笑,“还有我添的好东西,葆初——你就请好吧!嘿嘿!”
曾纪泽叩头领命,心中叫苦:一路颠簸没什么,跟洋鬼子打交道也没什么。怕的是一个娇滴滴的皇家公主跟着,还是顶头上司,这来回一年多,可该咋伺候哇!
一面庆幸,幸亏咱是汉人。一家子就算再显赫,也不会尚主。可惜了,这位公主正值妙龄,就要远渡重洋,就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跟欧洲王室联姻打算。要是有的话,挑英国合适,还是挑丹麦合适呢?
曾纪泽带着满腹疑问,恭敬行礼告退。翁同龢随后觐见,领了创办京师女子学院旨意,心中吃惊。有心奏表说不可开此风气,抬头瞅见康熙怀里二公主,正咬着玉佩,两只大眼睛,乌溜乌溜一眨一眨看着自己。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领旨出了养心殿,脑子里还是二公主一双眼睛。翁同龢思量半天,最后得出这么一句话:到底是天家龙嗣,连个两岁的女娃娃,都这么有威仪!
转念一想,翁同龢一拍掌,什么女子学院,分明是皇帝皇后疼爱公主,想让公主得到最好的教育。这不,趁着公主还未长大,先把学校建起来。等公主长大了,学校各种设施、规则、文化氛围,也就差不多了。
不说翁同龢如何自认为识破真相,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前去办差。
养心殿内,康熙办好手边大事,偶得闲暇,抱着二公主,爷俩一块儿喝茶吃点心。吃着吃着,康熙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凭什么你带着大公主“闺蜜”们聊天快和,朕就苦哈哈地一面办公一面带孩子?咱俩到底谁主内谁主外呀?
这么一想,做皇帝做久了的人,心中立马不平衡了。张嘴叫来崔玉贵,“去,到公主所叫皇后来带公主。朕饿了,叫她回来做饭。”刚帮你建女学,你就来妇女解放,甩了裹脚布、蹬鼻子上脸了还!
崔玉贵听了这话,略一迟疑,赶紧躬身答应。心里惊呼:可不得了了,万岁爷恼了主子娘娘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