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1 07:29      字数:4979
  段缨络披了件厚厚的粗布棉袄跟着四平出了院子。
  齐灏抖了抖衣襟,等身上的冷意散得差不多了才进了内室。
  内室的火炕上。顾夕颜规规矩矩地仰面躺着,颈下枕着个四方地长形枕头,被褥整整齐齐地拉到了脖子。通过被褥上地折子,可以看得出双手正交叉着放在胸前。
  齐灏上了炕,盘膝坐在顾夕颜的身边,细细地打量她。
  原本就不大的脸如今只怕还没有他的巴掌大了,脸色苍白,颧骨微凸。眼眶微凹。尽管睡着了,眉头却蹙着。好象很不安似的,有着掩饰不住的郁色。
  齐灏心中一紧,轻轻地喊了一声“夕颜”。
  顾夕颜好象睡得很沉,动也没动一下,一头黑鸦鸦的青丝散在银红色的枕头上,印着没有颜色的脸庞,有一种疏离的美。
  不,不,不。他的夕颜是甜美的,是灵动的,是不羁的,不是这样的……齐灏如受了盅惑般,低低地轻呼了一声“夕颜”,捏了一缕黑发在手中。
  如绸般顺滑,如丝般柔韧。
  怎么有人的头发即柔软又刚韧呢?
  齐灏迷惑着,手不由抚上了顾夕颜的头。
  顾夕颜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立刻惊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暗中如熠熠生辉的宝石。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发亮的眼睛,充满了生机……
  齐灏生嘴角不由翘了起来,眸子中闪烁着亲切地笑意:“吵醒你了吗?”
  顾夕颜有片刻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此刻的齐灏,亲切,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敦厚,与刚才在东屋里见到的冷漠、凛冽、端肃地形象截然不同。
  “是,齐懋生吗?”顾夕颜迟疑的口气中带着迷惑。
  齐灏笑着点了点头:“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顾夕颜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下,这才有了真实感。
  齐灏又问了一句:“怎么瘦得这么厉害?”目光中,是浓浓的关怀。
  顾夕颜“啊”了一声,简直想要去捏捏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个小时前他看她如陌生人般的态度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一转眼,段缨络不见了,齐懋生盘膝坐在她的面前,风轻云淡地问自己“怎么这么瘦”……
  顾夕颜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她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嘲地调侃地道:“因为我是碗豆公主啊!”
  齐懋生鄂然:“什么,碗豆公主?”
  顾夕颜给他讲格林童话。
  齐懋生认真地听她讲着,好象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音乐。
  任谁看见了齐懋生此刻的表情,都会觉得他对顾夕颜有着深深的爱慕之情。
  就是顾夕颜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九十六章 得尝所愿(一)
  “……国王就依此判断那个借宿的女孩是一个真正的公主!”顾夕颜自嘲着为故事结尾。
  人家是十二层垫下一颗豌豆都睡着不舒服,而她是一个馒头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
  齐懋生痴痴地望着着顾夕颜,灼热的情绪在眸子里翻滚!
  如果不是喜欢,怎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顾夕颜却觉得有点难堪。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喜欢这个男子的原因,所以看一切都带上了一厢情愿的感觉呢?
  她侧过头去,避开齐懋生的目光,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懋生极轻地“啊”了一声,听在顾夕颜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声叹息。
  是啊,来这时干什么呢?
  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做决定。自己却象个小孩子似的坐在顾夕颜身边听她讲故事!
  齐懋生苦笑。
  让他在顾夕颜面前承认自己的思念,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夕颜看着齐懋生脸上闪过的不自在,联想到今天突然见到了那个柳眉儿,还有在啸傲斋里对自己的态度……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
  大冬天的,穿那么少,齐潇看到时并不吃惊……
  难道,是齐懋生的未婚妻,或是侍妾……
  顾夕颜觉得自己好象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点点光亮,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才在外人的面前当做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冲进了喉咙里。
  她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好象这样就能把这苦涩藏在心里一样。
  良久,她才能摆出一幅对待朋友的客气态度,应酬似地问齐懋生:“我听说你在晋地被土匪打劫下落不明。现在看来,那些都是传言了!”
  齐懋生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顾夕颜继续纠结着“为什么来”这个问题,到时候怎么回答,他还真是很为难。现在顾夕颜主动转移了一个话题。他自然不会傻地再不回答,让顾夕颜的心思转到其他方面去,问出更多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来。更何况。这个话题也是他比较善长回答的话题。
  齐懋生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嘛!”
  顾夕颜心里还哽着柳眉儿地身份问题,有点心不在焉的,自然也不会去深究齐懋生的回答,她心神不宁地“哦”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齐懋生见顾夕颜好象心事重重地样子,想引她说话,遂笑道:“连你都会想到利用土匪把我给干掉,史吉平当然也会想到。”
  顾夕颜又“哦”了一声。敷衍道:“史吉平,什么人?”
  “熙照奉国将军、五军都督府总都督、兵部右侍郎。”
  顾夕颜一点也不想动脑筋去想这其中的乱七八糟,应付似的笑了笑。
  齐懋生言语一向很短,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齐潇,有时也抱怨他“惜字如金”,为人清冷,不好相处。
  看到顾夕颜的笑容,他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别人,自然会去揣摩他的心思。可齐懋生一想到顾夕颜如果和别人一样去揣摩他的心思,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他就有点不舒服起来。
  “我对这种事不懂。”顾夕颜无所谓地道,准备结束谈话,大家各自去休息去。
  齐懋生听到这样直白地话,还真的怔了一下。
  也是,夕颜一样不管他是什么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也是自己和她在一起就感觉很自然、舒服的原因吗。
  齐懋生向顾夕颜解释道:“史吉平是太后的宠臣。也是太后在军中的最大支持者。他一向负责熙照的军事。正如你所说的,此次我私自出兵高昌。战事长达两年之久,而朝庭事先却一无所知,这等于是打了朝庭一个耳光。虽然事后大家多方协商,我愿意带百万金帛亲自去盛京朝见以示诚意,朝庭以不追究我的逾制行为以示恩宠,但这都是表面上地文章。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我回到燕地,就是放虎归山,所以朝庭一定会想办法防止我回燕地。晋地因在燕地对高昌一战中未能及时将战事传递给朝庭,定会受到朝庭的责问,为了负荆请罪,可能会配合朝庭在辖地围剿我。”
  “哦。”顾夕颜听得有点兴趣了。
  齐懋生见她有点兴趣,就更加详细地说:“二十年前,朝庭已借口梁国公的婚事公然插手梁地事务,破坏了明岛协议,他们如果再公开围剿我,也怕引五位国公同仇敌恺,特别是蜀地,那里是太初王朝地发启地,蜀国公府的沈家,又是太初王朝的信臣,他们拥有极具杀伤力的火枪营,朝庭对他们一向很忌惮。所以这次对我的处置只能是秘密的。我一路在晋地安排斥侯,就是为了防止朝庭借土匪地名义劫杀我……”
  “难怪燕军剿杀了十万土匪!”顾夕颜道,“那些人都是朝庭地官兵吧!”
  “嗯。”齐懋生点了点头,“不仅有朝庭的官兵,还晋地的防卫军。”
  说到这里,他轻扬下颌,带着点躇踌满志的味道:“说起来,我这次还要多谢史吉平。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杀了我,这次太后也不会下决心选在平江开战。朝庭不仅自损三千,还把晋地也拖下了水,给了我们挥军南下的借口。真是一箭三雕啊!”
  是啊,如果齐懋生不装失踪,燕军还拿什么借口出兵!凭什么占领了人家的平江郡?
  顾夕颜想到了在淞江看到的难民,不由轻声地道:“你,这主意也太,厉害了些。只是苦了那些平江郡的百姓。”
  齐懋生知道只要是女人都不会喜欢战,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适者生存”。
  一场战争并不是游戏,涉及到地事务方方面面。影响的深远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顾夕颜自然不会天真地去劝齐懋生不要再打战了。
  既然齐懋生没有危险了,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地安危。
  还是早点回棱岛去吧,和端娘、墨菊一起过几天清闲的日子。
  她盘想着自己的行程:“这场战争估计会什么时候结束?”
  对燕地的人来说。没有战争,就没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不能生存,就更谈不上什么华衣美食……可让人奇怪的是,所有的女人都不喜欢战争,可所有的女人又都喜欢奢华。
  齐懋生已经准备好说词回答顾夕颜对他发动战事的质问。可顾夕颜却偏偏没有按常理出牌。他眼中闪过诧色,真诚地道:“我也不知道!”
  顾夕颜不由瞪目:“你是发起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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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懋生觉得顾夕颜的话问得很奇怪:“促成战争的因素很多,谁能明确地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
  顾夕颜不由反驳道:“打仗是游戏吗?兵力、粮草、军饷,缺一不可。你有多少钱,有多少吃的,有多少兵力,每日的消耗是多少……你难道都不估算一下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如果一但失败。燕地地人,好,我们不说那些与你无关的。就说你的母亲,你的女儿,你的家族,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你竟然告诉我你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顾夕颜简直不知道该说他大胆还是说他鲁莽!
  在她一句句的质问中,齐懋生明亮的眼睛越来越锐利。他凝视着顾夕颜:“与高昌开战地两年。损耗无数。我们已无力再和朝庭开战,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冒险去盛京的原因之一。这次南下。实在是机会太好了,不把握住我会一生都后悔的。走到嘉州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当时我还在想,如果朝庭不派官兵装成土匪来围剿我,我就自己准备,让燕军装成土匪来围剿我,不管怎样,一定不失去这次机会……”
  顾夕颜再一次为齐懋生的大胆目瞪口结。
  齐懋生道:“平江郡是夏国产粮大辖,自古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每年可产两季稻米。一个平江郡的粮食可抵我们整个燕地两年所产的粮食,梁地三年所产的粮食,你说,我怎么会放过这样地机会……”
  “朝庭也不是傻瓜,”顾夕颜道,“你穷成那样都敢对高昌用兵,现在让你得了平江郡,那岂不是如虎添冀……”
  齐懋生嘴角溢出低厚地笑声:“夕颜,夕颜,夕颜……”
  声音醇厚的如老酒,带点一点点欣慰,带着一点点怜惜,带着一点点感叹,象情人地低语,让顾夕颜一时有些眩目,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裹着被子象坐在炕角,只露出一个巴掌大的脸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那是被盅惑后的情不自禁!
  一如在勿园的雨夜……
  齐懋生心情愉悦。
  不管怎样,除去了燕国公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被女人爱慕会时也会有虚荣感。更何况,他和顾夕颜相识是在毫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景下,所以她这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感就让齐懋觉得更纯粹,更有震撼力,更弥足珍贵。
  齐懋生实在是太高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顾夕颜散在肩头的青丝。顾夕颜一震,从那种盅惑中清醒过来。她打掉齐懋生的手:“你干什么?”
  齐懋生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揪了顾夕颜的一缕头发,手腕转动,头发就一圈圈紧紧地缠在他的食指上。
  齐懋生竟然会象一个顽皮的男生一样揪女孩子的辫子。
  顾夕颜“啊”了一声,嘴变成了O型,半晌都合不拢。
  第九十七章 得尝所愿(二)
  齐懋生好象对顾夕颜的头发着了迷似的,把缠在手指上的头发拿到鼻前嗅了嗅,闭了眼睛,哑然地道:“你的头发怎么会这么柔,又这么韧?”
  顾夕颜被震撼的无语。
  在齐懋生明亮的目光中,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顾夕颜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伸手去揪齐懋生手里的头发,身子一动,被子就往下滑了滑。一想到自己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内衣,顾夕颜立刻泄了气,伸出脚去捅了捅齐懋生:“你快放手!”
  齐懋生的目光从顾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