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07:14      字数:4924
  “要是有朝一日你将我杀了……将我葬在此处如何?而后大哥与你百年之后便过来陪我喝酒。”
  “嘿嘿……本是该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呢……。”
  朝……记得么?琰隐林之约。
  雪……下雪了?伸手接住从天飘落的鹅毛大雪,任雪花在掌心中融化、融化成水。我倒想忘了,为何偏偏是忘不了?早该忘了的,却为何要记得如此清楚?
  冷漠的脸上泛起苦笑来。
  那大概应是韩朝,第一回显露的神情。却无人看见了。只有漫天大雪惊愕的看着这出尘的男子笑着,笑着,酒一直不停的灌;亦只有飞翼陪在主子身旁,默默的看他买醉的颓然。
  13
  十一月二日,天命帝灵枢移至井州密地。延嘉帝后、太子、无忧帝皇后、太子送行。
  ——《濮阳史·灵武慧聪孝贤文皇帝纪》
  立在狭窄崖道之上的男子垂首仔细看着灵枢缓缓移动着。搬运灵枢的死囚们在三九寒冬中依旧是汗水涟涟,虽是疲累不已却无人胆敢稍事休息。
  尤其是在崖上男子冷峻的目光中,无人敢慢腾腾的。
  男子身后的两位女子互相望望,哀愁的神情几乎令人又要落下泪来。而远远站着的黑衣男子瞥见一抹绿影骑着白马奔来,立刻迎上前去牵马:“这……欧阳公子,这应当是翼阳王的坐骑飞翼罢!”
  “是……。今早我便发现朝将飞翼留在我门前。”朝,终于也作出选择了么?无神的眼与袖子飘飞的右臂却遮不住男子的温煦性子。
  “哥今日便不在房中!欧阳大哥,他会去哪里?”韩沐忙过来低声问道,“他怎可违背与我的约定,不为皇帝哥哥送行?”
  “……。这怎会知道?”欧阳醉摇头道,望向濮阳熙立的崖边,“圣上,可好?”
  “好。”濮阳熙低声应道,目送着一干死囚将灵枢运入大开的陵墓内,而后是他亲自为曦儿挑选的陪葬物。长长的一列死囚搬着那些物事,似乎看不到尽头。而陵墓门却像早算准般,慢慢落下。
  濮阳熙冷望着最后几位死囚扛着黄金打造的龙座接近了墓门。突然,他惊骇万分的跃下去,几个起落,将那些死囚与龙座一一击入墓门,却翻手抓住其中一位囚犯的手。那囚犯反手弹指跃开,风吹落他遮寒的粗布披风,露出张绝色容颜。
  如此出尘的人儿!不是他还会是谁?!
  “哥!!”韩沐大喊道,跃下崖去。
  韩朝冷望众人一眼,毫不留恋的撒出手中的灰尘,趁濮阳熙与韩沐被迷住眼的刹那飞扑入即将合上的墓门。白衣飞旋,湮没在冰冷的石穴后……。
  “哥!!”韩沐凄厉的大叫着,潸然泪下。
  而濮阳熙呆望着手中撕落自他素袍的半截断袖,怔怔的。
  影子带着欧阳醉与钟离颜母子下了山崖,三人却也是无法出口。无人料想到,韩朝为避过濮阳熙相逼竟选与濮阳曦同穴而亡!
  钟离颜愣愣,轻叹出声,走至濮阳熙身后,凄然笑道:“这不是圣上打开始就想要的么?”
  濮阳熙将那半截断袖小心折起,置在鼻边闻着、闻着,粲然笑了:“可方才朕竟是起了悔意。”所以才不顾一切想抓他回来。本可视而不见,却……。
  但,曦儿,皇兄让他永远成为你的了,你可高兴么?
  寒风萧瑟,空余几个悲伤的影,矗立在缓缓飘落的鹅毛大雪中……。
  “谁要同你这白痴皇帝同生共死?!”冷箭数发,令得涎着脸的咋呼少年一脸失望。但失望归失望,他可没忘将野果往自个儿嘴里塞。
  “唔……。如此冷情做什么?好罢,不同生共死……。”
  冷冰少年斜眼望着一副思虑神色的咋呼少年,冷哼一声:“你又要换个什么说法了?!”
  “生不同衾死同穴!”
  冷眉倒竖,冷冰少年立刻将口边的野味朝咋呼少年扔去,疾如暗箭。咋呼少年笑吟吟接过,不客气的咬一大口,油汁流香:“呵呵,朝孝敬二哥的,二哥自然是不客气~~‘。”
  接着,本是寂静的琰隐林内飞鸟惊起,两影又缠斗在一起。
  朝……生不同衾死同穴……,我是盼着这天的呢……。
  白痴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延嘉十年,延嘉帝暴病身亡,临前视谶语,大笑亡。卒年四十。
  ——《濮阳史·灵武慧聪孝贤文皇帝纪》
  延嘉十年,延嘉帝为天命帝寻仇,不慎重伤不治,卒年四十。据考,帝遗旨赫然书将大将军、翼阳王姓名自史书上抹去。因而,如今史书皆不知天命帝时大将军、翼阳王姓甚名谁,何时卒亡,只得以无名神将军呼之。
  延嘉帝崩,承运帝继位。承运十年,太后钟离氏薨,从此大将军姓名长埋地下,无人知晓。
  ——《濮阳野史·无名氏将军纪》
  附:三谶语。
  帝,无上智也,上古明君再世矣。然不得己所欲也,积郁成疾。不过而立而亡焉。
  ——圣明孝节神武文皇帝
  帝,狡黠明慧,功德盖世之明君也。亦不得己所好者,郁郁半生而终,不过十岁而已。
  ——灵武聪慧孝贤文皇帝
  子,丰神冰骨,谪仙再世也。性淡漠,终生抑,后遂亡焉。
  ——无名氏神将军
  〈完〉
  TT,终于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泪~~~
  续前缘
  楔子
  “天若有灵!愿减寿偿愿!”
  悠悠不断的男性哀凄的声音犹如按了重复键的磁带,反反复复,似乎不曾断过,亦不想要断。隐约绿波荡漾、若有若无香气袭人的花池中,白衣胜雪的身影恍惚中飞逝而过……。
  那样的哀伤,似乎要将心脏绞碎般的疼痛自内心深处腾起,而后缓缓的发散,抽丝样的蔓延到全身各处。 愈来愈痛,愈来愈伤悲。
  为什么那身影,会令我如此痛苦?他是誰?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会反复的做这同样的梦?还有这不停发誓的男人声音,那么熟悉且陌生……。
  啊!好难受!
  “天若有灵!愿减寿偿愿!”
  为何你始终不曾对我有情意?为何我竟不能感动你?于你而言,我究竟可算何物?还是……,你心中依旧空无一物?
  你……。
  我既许下誓言,可否,再续……
  单人床上,少年冒着冷汗咿唔、翻覆着,不时紧皱的眉显示他正处在个并不舒服的梦中。泪水,自紧闭的眼中流出,顺着眼角的轮廓线没入耳际。床头淡淡的、昏黄的灯光如晕,映照着他俊美无比却稍带稚气的脸庞。
  摆设简单的房间内,一切似静寂又似隐隐跃动着什么。一阵清风从未关的窗外吹进来,杏黄色的窗帘飘动着,拂着翻身紧靠着窗边睡着的少年那略带哀伤的脸。突然,仿佛实在承受不住而惊醒,少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蹲站起来,迟了迟,他伸手抹抹额头上滴答掉落的冷汗,唔喃着转身将床头灯关掉。
  要是被外人知道自己像个娃娃似的每天还开灯睡觉,非被笑死不可。“可恶!怎么这么倒霉又来了?今天还要上早课啊~~~。肯定会睡得不省人事被骂死。……。”一面嘀咕,少年一面跳下床,收起汗湿的被单、毯子,再从柜子里翻出一套铺上,动作熟练得很。
  趿拉着鞋轻轻旋开房门,少年举起手中裹成一团的脏被单、毯子,以标准的三分投篮姿势丢进走廊尽头客厅边的洗衣袋中。
  很好,进了。
  满意的挠挠头,他睡眼惺松的推开旁边的浴室门。
  一阵水声响过后,浴室门后又一个标准投篮,一包睡衣进了洗衣袋。几乎同时,围着条浴巾的少年侧着头,想了想,旋踵向客厅方向而去。穿过客厅,他顺手从冰柜中捞瓶冰水,一边喝,一边走到一座房门前,迟疑许久才鼓起勇气,小心打开门——
  按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靠窗摆放的单人床上,有个人背对着房门睡得正香,呼吸轻盈、均匀。
  少年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望着,近乎迷恋的凝视着,瞳中闪烁着的情饶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直到沉睡的人无意识的翻个身,他才浑身一颤,像做贼似的手忙脚乱关上门,手中的杯子差点跌个粉碎。匆匆跑回自己房间,少年用被单毯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被子里的人,红遍全身,如同煮熟的龙虾般做贼心虚的蜷缩着。
  而那被偷窥的人儿仍旧睡得香甜,冷然的脸在睡着时依旧无丝毫柔和。风,拨开白色的窗帘,从帘后射进的银色月光,依稀将那脸照得清晰了些。
  那是一张……年轻、绝美的脸庞。
  也是一张……,寒冰样冷漠的脸庞。
  1
  燎晔大学,取古书中濮阳国京城撩晔别名(燎晔),被公认为神州联邦实力最强的综合性大学。具有五百年办学史的燎晔,位于联邦濮阳州首府撩晔郊外,撩河西畔,风景秀丽,占地广阔可比撩晔市区,连光湖国家公园也隶属校方管辖。虽然校区广阔,教学区却仅分布在光湖国家公园里,其余地方是学生与旅游者野游的好去处。
  总数约六千人的燎晔学生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日大可傲视群雄的人物,但每一代学生中都会产生数位更加光辉四射的偶像人物——就如五年前史学院考古系十八岁就被大学校方聘请的某位教授,至今仍然是学生们津津乐道的传奇。而如今他的五位入室弟子成为了新一代风云中心:燎晔大学相比最强的文史哲、经济、数学、医学六大学院一度抢夺的对象,却偏偏选择了外人看来最没前途的考古系和考古系最厉害也是最古怪的年轻教授。拥有傲人的外貌和惊人的能力,内定为燎晔学生自管会招徕的会长五人组……。总之,已经拥有影响燎晔大学全体人员的威名。燎晔大学史学院考古系因为有他们,在这年只招收了五名硕士生。
  因为巧妙建在光湖边,史学院的风景素来是所有学院最美的。且它的建筑古老、玲珑,犹如空中楼阁,夕阳映东阁、朝雾湮晨也是燎晔十景之二。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学业,史学院的学生们可谓是身心俱畅。
  然而,有些人就是欠教训,这样的时光居然也能白白浪费——
  清晨,光湖水正如其名,流转着迷旋般的粼粼波光。迷人的阳光,毫无阻拦的通过树林、一尘不染的窗户,温柔的抚着沉睡少年的脸。
  好梦正酣的少年也没因为它的介入而有些微清醒,依然睡得不亦乐乎。他旁边的座位空着,只是在桌上放着一本被风翻着页的书。书翻页发出轻轻的、令人倍感舒服的声音,搭配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漂亮少年,一派闲适。
  但,很不幸的是,这并不是少年家的书房,而是正在上课的十人座小教室。教室里还有三名学生,和一个正青筋暴跳却还能强忍不发的俊美年轻男子。
  坐在睡着的少年前排的,是位美丽得让人啧啧称奇的、有着一双浅色琥珀般瞳眸的少年,他正作专心听课状,侧眼瞄着身后安乐死模样的死党,带着倨傲与野性的琥珀眸子饶有兴致的盯着死党嘴角边蠢蠢欲动的梦涎。
  坐在睡着的少年后排的,是两个年龄也相似的少年。一个秀气可爱,鼻梁上架着无边眼镜,温煦得同早晨的太阳般,另一个有棱有角,一头乱发如刺猬,散发着威武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孩子。他们两个显然也正在关注前排不知死活的死党,轮流在给美少年打暗号。
  下来了没?
  还没,等等!
  头正在看这里!
  管他!曦这死家伙都能呼呼大睡了,我们这样算不得什么!
  唇语正说得高兴,美少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指着睡得半死不活的某人大喊起来:“下来了~!下来了!啧啧!烨冉!释扬!快看!!”
  立刻,叫做烨冉与释扬的秀气少年和棱角少年伸长脖子回应:“哪里哪里?罔!”
  “真的哪!”
  “看!已经一堆了!!”
  “昨天晚上果然去打野食了……。”美少年南宫罔暧昧的咭咭笑道,洁白细嫩修长的手指捏住死党的鼻子,再放开。
  “你以为他和你一样的啊!一肚子花花肠子!他可是痴情种!不会做出对不起朝的事情啦!”棱角少年钟离释扬嗤笑摆手,坐回自己位置上。
  “哼,我这叫风流多情,你知不知道啊。有胆子说没胆子做的人是没办法体验到这种快乐的。”
  “还是算了吧,你要是教坏了我弟弟我和你没完。”秀气少年钟离烨冉眉头一挑,笑着威胁道。
  南宫罔只得冷哼一声,姿势自然优美的坐下,随意拨开遮住视线的披肩长发。
  黑板前的俊美男子终于忍无可忍,迅速抓起粉笔盒,掷向还在睡的那个让他最怄的学生:“濮阳曦!你给我起来!!”
  砰~!正中目标,粉笔四处跳开,砸到另外三人头上。三人理亏,只得沉默不语。
  祸乱根源搔搔头,睁着双茫然的眼,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再次倒在桌上。看来他还是不明白事情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