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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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07:14 字数: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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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能用走的进内城了,罢了,爬墙也是一样的。拈拈杏黄色绸袋子,份量可不轻,濮阳熙露齿一笑,纵身便飞跃入了内城、入了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到得宫里,得知天地也拜过了,他便赶向洞房。
一片红色的洞房中新娘还在,另一个却不是新郎。
濮阳熙从窗户飘进时,见的便是着红衣的韩沐跪坐在濮阳曦身前痛哭的一幕。而他那生性开朗的弟弟,也只轻轻拍着她的肩,眼眶早已润着。他的曦儿,早已变了罢。是为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为那绝美、绝傲、绝艳、绝尘的男子……。无人能止,包括他在内。
韩沐次日辞过太后、太妃,别过钟离颜后便随着公孙旭返回公孙国。至此五年之中,她再未踏上濮阳国土一步。
与她归夫家类似,被濮阳皇太后自作主张招来的各国公主、郡主们也都纷纷回国,暗里将那俊美无情的皇帝怨得珠泪儿垂了数月之久。太后仍是不肯罢休,还想着要在国内大选大家闺秀,不料被皇帝请到御书房一叙后,从此只管念经求佛,不再过问后宫空虚之事。
五年匆匆无话。
真正叛乱阴谋黑幕,已掀起——
天命十六年四月,濮阳国内处处灾害,国库大开多次,公孙国、慕容国、南宫国、钟离国皇帝纷纷开库相助。哪知不久灾害肆虐,五国皆受其苦。眼见黎民百姓受难,官员节衣缩食已无助益,濮阳曦无法,只得再三严令各地商人不得居奇囤粮,并强行将京城附近数州富商聚齐,逼迫他们交钱交粮。此举令得全国富商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子时,御书房。
“邬卿切记小心行事,这京城护卫之责,朕就托付与你了。”连日劳累,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耐不住,何况五年来,濮阳曦并未好生歇息过。
邬留苘叩首谢过龙恩,匆匆退下了。
吁口气,望着他走远了,濮阳曦这才将书案上的情殇酒拿起、灌下——
“又在喝了。酒量是练出了,当心身子骨。”杏黄身影破窗而入,忧心忡忡的便劝道,“你那结拜大哥欧阳醉何苦送你酒喝,不是在纵容你么?”若是他,决计不能令曦儿再沾染这物事一分一毫。
“这酒不伤身,伤心呢……皇兄。”笑得带涩,回身将酒放在案上,“怎样?”
“尽在掌握之中了。未曾想到查来查去,众多皇族遗亲中,为非作歹的可不少。”不着痕迹的想将那酒夺下来,不料却被发觉。见濮阳曦又将酒壶抱在怀中,濮阳熙只得叹气。
“真想坐朕皇位的却是不多罢。”
“不过就那几个人,我已杀了不少了。现下可确定的祸首有两位:烟州郡王濮阳韦,老谋深算,看来便怀有异心;漓州郡王濮阳寄,装疯卖傻,怕也是问题人物。”
“朝中呢?”转身又大喝一口,剑没入心口怕也没此刻疼痛。背叛,接踵而来全是背叛。朝啊朝,我究竟离你所在之地还有多远?地,远得可计量;心却遥遥相望,如隔亿万里。
“唯一可知的只那一个。”
“哪个?”
“曦儿,你知道的,何必再说了?”就是枕边人也能叛乱,只就血缘关系而已,怎能维持得住忠心?愈是亲近之人就愈要把持住不能信任——帝王之道啊。可惜,他们弟兄两个打从听了师父感触良多的教训后,便从未放在心上过。而现下,尝尽了苦头。
“是。知道了。”强作欢颜的回头,扔开空酒壶,“皇嫂像是有喜了,皇兄还是去仪圜殿瞧瞧得好。”
直勾勾的望着他带着空洞、痛楚的眸,濮阳熙慧黠的瞳也蒙上抹黯色:“你……当真不要这皇位?丢开这,能令你更快活?”
“我不知往后之事。但,皇兄,如你所见,我独尊濮阳但却痛苦异常……。”朝,朝。当初三人在长空亭饮酒,我以为你不会离开,以为他全然忠心……。怎会如此?怎能如此?!除了你与皇兄,我还能信谁?我厌倦了这勾心斗角的日子了,厌了、烦了。秦州,可是我的去处?离你一日,如三秋。五年——身累了,心亦累了,念也狂了。
“好。此事完结后,我便登皇位替你罢。”内心狂乱是为了何人?!为何不是因为曦儿要离开?!而是——他们竟又要相遇了?罢了罢了,五年,终于看清自己了。那人儿,终究是令我也陷下去了么?濮阳熙杂着万千矛盾心绪的望着爱弟欣然而笑的模样,终不忍再留下,转身离去。
“皇兄!七天之后!”回过神来,濮阳曦忙追上去轻唤道。七天之后,便结束了罢。
“影子传话小心为上,怕是咱们杀师的仇人也碜合了来。”竟忘了这最重要的事,濮阳熙有些懊然的回首道。
“夫子教?!”那群邪魔歪道居然敢到皇宫来撒野?师傅大仇非报不可!他们竟然先送上门来,正好!先前的喜悦与郁怒被丢到九霄云外,两兄弟在烛光下悄声算计着。
直至天亮,灯灭。一夜未曾歇息过的濮阳曦便又上朝。濮阳熙也马不停蹄的带着密旨赶往北方通知叶非败暗地里备军前往京城助阵。接着,他启程至秦州,打算将影子唤回濮阳曦身边,好好守侯着,以免着了夫子教暗算。而一到秦州,便不得不见——那犹如白玉麒莲般的人儿。
秦州,盐场。
晶莹如雪的盐山间,一位如仙般的人儿正默默的做着重活。相对同样做苦役的劳工们,他步伐如飞,身姿敏捷。乌黑长发飞扬,遮盖着他不知迷倒多少秦州待字闺中的小女子的绝美脸儿。
近日风奇大,不知风暴可近了。若是,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练练轻功,将自己悟出的招式活用一番,看看效果如何。一面加紧搬运这些秦州人靠着活命的无暇颗粒,韩朝一面升起少有的期待。自从首次见着风暴,偶尔明了这风暴正是助他练武的好伴后,他便一日胜一日的想着风暴早日来临。
只是……,这回像是来得早了一个月之久。
“大家伙儿可得快些!看那天——哎呀,可是了不得的大风暴!”见天边突然乌云重了,监工扯上短袖也忙碌起来。
韩朝顿顿,静伫在盐山边,平静无波的眸望向乌墨翻滚的天边。从未见过那样大的风暴上陆,如此壮观的隐隐巨浪,夹着震撼天地的呼啸——疾奔。怕是用不了一柱香便会近了。近日连连天灾,前不久才少见冬日大旱,雪雨未下过一滴一丝,如今来暴风雨,又是涝灾将至……。
难不成是天命将变?!
脑中突然闪过张开朗的笑脸。心思转念快得令他自个儿都觉着心惊。
罢罢罢。变又干他何事?他们,早已形同路人。
“韩谪仙!累了便歇歇。你这薄弱身子可抵不得我们粗壮汉子!”不远处的劳工见他停了,忍不住出声关心——虽然他也奇怪这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如何能捱这么几年,记得上回有位书生来这盐场没几天便累得病了,如今还离不了药罐子呢。
“啐啐!谪仙哪能跟咱们这些个粗人比!李二!手脚快些罢!暴风眼看便到了!”监工大叫道,回头也忙唤韩朝好生歇息去。韩朝不予置词,转身又开始繁重的运送。这五年来,盐场的人都唤他做韩谪仙,他从未应答也没多说。这里人们生性朴实,怎样唤都随他们喜好就是,不过一个名号罢了。倒是曾送过几位不怀好意的囚犯来,被他狠狠教训过几次后也都不敢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是了,想这些不就好了?他脑子里向来装的事情不多——向来如此。
墨似的云翻转得越发厉害了,转眼间便自天边移来。狂风起,卷着水沫、盐粒乱舞,三尺之内竟不见人影。监工残破的嗓音叫喊着各位奔进附近高处的岩洞中避难去。韩朝文风不动的立在原处,素袍宽袖里满是腥风,却盛开如最美如幻般的慕容国白玉麒莲。
“谪仙人呢?!风暴来了!谪仙快来躲一躲!”监工破锣般的嗓子还在大嚷。他们可都对这异常冷峻的美男子尊敬爱护有加,怎能让他受半点威胁?再说若是他不小心受伤,整个秦州的少女们不哭得泪流成河、山河变色才怪。
韩朝微蹙眉,抬手将他们逼进岩洞,再寻块大石将洞口堵住。临了再飞身上了依旧屹立不倒的盐山山顶,目光清澈冰凉,直视像是朝他压将来的层层墨云。
飓风大作,袍袖飞落如花。白色盐粒皑皑如雪,绕着他飞舞。
漩涡状的风将结成小块的盐粒拉散,卷着它们绕着韩朝愈飞愈高,直到将他的身影全盖住。刹间盐山倒垮,就在陷落的瞬间,韩朝蹁跹跃起,素袍飘扬如青鸯摆翅向天。他借着风力循至盐粒漩涡上,那姿态之优美犹胜过仙人弄花。
如梦似幻。
雨落了,浑身湿淋淋的韩朝仍旧借力在风中飘悠。其轻功造诣之深令人叹为观止;而那招式之巧妙,竟是取了这风旋姿态,美如最自然不过的存在。
这绝世之姿仅仅只一人看见了。那人自风暴来临之始便立在离盐山不远的山洞顶,惊讶、赞赏、艳羡……众多情愫涌上了他慧黠的眸。
“此景人间几回有?”他突地便低低逸出一声叹息,垂首思虑着。良久,他才像是下定某些决心般凝起俊美的脸,翩然远去。
而韩朝依旧独舞在风中……。此时,他脑中竟无将轻功练成的欢喜,只有一句,反反复复的想了又想——
神降异端,天命将变。
神,降异端;天命,已变。
9
天公作美,五月初七整晚,累月入春夏以来,撩晔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正缓解京城附近的旱情。百姓舒口气,朝中大小官员却依然不敢有丝毫倦怠——因着这第二日正是每月例行大朝之日。京城中举凡可称得上官老爷的所有大小老爷们一大早便冒着细细余丝,赶在卯时之前跪在金銮殿前恭候圣上驾临。
这时,皇帝濮阳曦正端坐在御书房书案前,边思虑边往黄帛上写着什么,随后还盖上玉玺,小心将它收藏起来。不经意瞥到沙漏快到卯时,他这才掀开绣金龙花前袍,步下台阶。
推开御书房内房门,一阵风便自外卷进——“皇叔父!”
背后灵一般的小家伙从门边冒出来,粉嫩细白的小脸上满是雨水。
“崴儿为何早早的便要跟着叔父?”好笑的帮小家伙擦去雨水,小家伙倒是挺勤奋,居然在卯时之前能从仪圜殿穿过御花园到御书房来,当真是不简单呢。
“崴儿醒得早,瞒着母妃来的!好叔父,让崴儿也去听大朝好么?”与濮阳熙相似的脸儿上忽闪着一对大眼:大而狡黠的眼。
“崴儿若是想学着治国还早着呢。”想不到皇兄那种面具上下的淡然性子崴儿倒是没得到半分,反倒是同皇嫂一般认认真真的。这应当也是同与皇嫂住行得久些有关联罢。
“崴儿想去瞧瞧!”不依不挠,听母妃说皇叔父上朝很是威严,他可真想去看看哩。平日里皇叔父都笑着的,横看竖看、左瞧右瞧也不见和书上写的那些君王们一般气概啊。
唉,倒真拿小家伙没辙,那……,先让他见识见识也好。于是濮阳曦又亮出粲然微笑:“如此倒也好,随着叔父来罢。”牵着濮阳崴的手走出御书房,侍卫恭恭敬敬的跪地迎着他们上了御辇。
“圣上驾到!”濮阳皇宫中每到此刻便总充溢着侍卫威严有力的回声。而这回声唤起的,又是一阵敬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雄浑的声音回响在金銮殿前,遮帘在风中摆荡不止的御辇在殿前停下。杏黄色绣着九龙在天的遮帘被自里掀开,露出张濮阳曦五年来少见的笑脸,臣下们纷纷悄悄松口气。看来昨夜大雨令圣上情绪缓解不少。
“众卿可知近来朕在做甚?”缓缓开口,无比闲适的模样。
“臣等万万不可妄自揣测圣上心意。”老丞相钧谦抚抚大把苍苍美须。而其余臣子隔个看去,无一人言语。
“朕正忙着品酒。这酒乃是欧阳家赠予,名唤情殇。”
见大大小小数百位臣子皆浮起不解神色,濮阳曦笑得越发欢了,探手将好奇向外看的濮阳崴捞在怀中。
“圣上切莫饮酒太过,伤龙体啊!”骠骑将军邬留苘不慌不忙的跪禀道,雨丝已在他的发上盖了一层薄雾,说明他到殿外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之久。
“呵呵。”笑中杂着冷漠、疏离,“朕酒量甚好,不碍事。倒是这情殇,不愧为欧阳家所密制,非有情人不能品也!朕想众卿家今后无此机会品此等美酒,因而欲将此酒赏与诸位,也瞧瞧众卿家是否有忠君、恋家国之情。”
众臣子面面相觑,忙拜谢过:“谢主龙恩!”将近一柱香,圣上却还在饮酒小事上绕圈,不知圣上可打着什么主意?大朝之日原本怎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