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1-02-21 06:52      字数:4839
  那时,我还年轻,总爱过着雕鞍顾盼、有酒盈樽的疏狂日子,等闲了春的殷勤,柳的依依。
  有一天,我向江南告别,只为自信抵得住漠北的苍茫。我对拂首的柳说:“你别挽留,我有出鞘宝剑,自可不与人群。”
  蓦地,我从梦中醒来,发现了雨雪霏霏,发现了满头华发,发现了四壁空虚。我已经很累了,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念曾拂我首的柳丝。
  樱桃豌豆分儿女;草草春风又一年
  真难忘记小时候,渴望新年来临的情怀。虽然,怕隔壁小牛哥拿了爆竹到处唬人,怕跟妈在年初一挤进香烟迷了眼的观音庙上香。但还未到十二月,早已数遍指头,好容易才等到大除夕,开油镬,年宵市场架起竹摊子,那就是新年真的来了。
  孩子气溜得快,觉得过年这回事真罗嗦,不过,有点利是钱进帐,也不算太讨厌的时候,毫无疑问,就是长大了。再过些日子,过年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麻烦,最好负个背囊,到深山去走一遭,免却许多俗人俗事。又过些日子,向儿子分妥压岁银,然后,淡淡叹息:“又一年了!”
  年年春风,最看得透人的草草一生!
  幸有我来山未孤
  山是一个灵,是一个未凿!锁住无尽的俊秀,只许清风白云知道。
  一百万年也只不过是个数目,苍松郁郁淡看风月,与山对饮茕独。偶尔,林荫深处的渔樵闲话,透露大千世界的讯息,使山十分惧畏,怕俗人的步履会踏碎斑斑的苔痕。
  一天,“我”策杖披蓑来了,惊讶于那叫人屏息的气质,贪婪地拥有一襟山岚。谁在这时刻说出任何一句话,都属多余,只为心的流认同了山的存在。
  深山穷谷,上天下地,只有一个“我”!尚幸有山,“我”才不致孤单!“幸有我来山未孤”,是诗人的胡诌,你们该明白了!
  大树被斩伐  生机并不息
  这棵树,立在天地之间,已经有数不尽的年代,熬过狂暴风雨的摧损,耐过彻骨的寒冬。烈日拼命想榨干他的水分,樵夫运斧要砍他做薪做柴。有人对我说:“这是株凄凉的树,他老他大,总护不了自己的枝。夜里,会听见他痛苦的哭泣。这是株可怜的老病的树!”
  一天又一天,树用残损的身躯支撑着,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只有树自己知道!
  当第一片明朗温和的春落在树梢时,树就霹雳的爆出生命的新枝。嫩绿的年轻的微笑,是花果成长的序曲。
  诚心默祷:盘根大树,生机不息,抗风欺雪,花果无极。
  煨芋如拳劝客尝
  也许,如拳大的煨芋并不好吃,但主人的一番情意却值得珍重。
  记得那年,从阿里山跑下来,还未赶到山下,已经日落,只好到山村人家投宿一宵。对于老主人夫妇居然肯让一群陌生人住进屋里,身为香港人的我们,感激的成分很少,却有更多的恐惧,就怕人家立下什么歪心。刚睡下来,突然有人叩门,吓得我全身是汗,难道谋财害命的黑店主人要操刀啦?还是跟他们拼了!可是,门开处,只见老人家提了一篮山桃,又殷勤又歉意地说:“夜也深了,山野荒村,没有好东西款待你们,就摘桃子,你们润润喉吧!”
  到如今,桃子味道如何,总都忘了,但主人的情意,却盈盈于杯。
  垂髫村女依依说 燕子今朝又作窠
  据说,燕子是多情的。每年,春风还薄薄的时候,它们就从老远的地方回来。回到旧日曾住过的雕梁藻井、檐下廊边,细语商量不定。它们忙了剪风裁柳,忙了衔泥做窠,又忙了呢喃诉说许多远方可悲、可喜的故事。年年,从不爽约。
  人对人说:“明年,燕子再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不论是挥鞭还是解舟,终归都是去了。
  今朝燕子果真从切切的盼望中回来。小女孩实在高兴极了,傍在人的身边,依依地说:“看!燕燕又造窠啦!”
  多情的燕子,无知的小女孩,可知道:你们正在伤人家的心哩!
  
  Number : 2097
  Title :倒行逆施的贾金斯先生
  Author :里柯克
  Issue : 总第 69期
  Provenance :里柯克幽默随笔选
  Date :
  Nation :加拿大
  Translator :雷雪
  他的一生向我揭示了一个我所体验过的最富有启发性的寓言。
  我第一次遇见贾金斯,或者说真正注意他,是在好些年前,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正在外边野营。当时有人正要将一块木板钉在树上当搁板,贾金斯便走过去管闲事,说要帮他一把。
  “停一停,”他说道,“你应该先把木板头子锯掉再钉上去。”于是,贾金斯便四处去找锯子。找来锯子之后,还没有锯到两三下又撒手了。“这把锯子,”他说,“需得磨快些。”于是他又去找锉刀。接着又发现在使用锉刀之前,必须先在锉刀上安一个顺手的手柄,为了给锉刀安手柄,他又去灌木丛中寻找小树,要砍下小树干,他又发现这得先磨快斧头。当然,要磨快斧头,他不得不先将磨石固定好,这样磨起来才得心应手;可这又免不了要制作几根支撑磨石的木条。为了把这事儿办得体面些,贾金斯决定做一张木匠用的长凳;可这没有一套齐全的工具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贾金斯到村里去找他所需要的工具,然而这一走,就再也不见他回来了。
  几个星期以后,人们才看见他在城里露面;为了成批购买器械,他正在讨价还价。
  自从第一桩事儿以后,我逐渐和贾金斯混熟了,十分了解他无论学什么都是半途而废。曾有一段时间,他废寝忘食地攻读法语,但很快便发现要真正掌握法语,必须首先对古法语有透彻的了解,然而实践表明:没有对拉丁语的全面掌握和理解,要想学好法语是绝不可能的。贾金斯进而发现,掌握拉丁语的唯一途径是学习梵文,因为梵文显然是拉丁语的基础。因此贾金斯便一头扑进梵文的学习之中,直到他发现,要正确地理解梵语,非学古伊朗语不可,因为它是语言的根本。然而,这种语言却早已销声匿迹了。
  这样,贾金斯不得不一切从头开始。无可否认,他的确在自然科学上取得过一些成绩。他研究过物理学,很快从对力的研究追溯到分子,又从分子到原子,再从原子到电子,当他的全部研究已扩展到无限的空间领域时,他却仍然在那里追根溯源。
  不用说,贾金斯从未获得过什么学位,他所受过的教育也始终没有用武之地。但这无关紧要。他有的是钱,可以拿出10万美元的资本直接开厂兴业。起初,他将这笔钱投资办一家煤气厂,可他发现造煤气所需的煤炭价钱昂贵,这使他大为亏本。于是,他以9万美元的售价把煤气厂转让出去,开办起煤矿来。可这又不走运,因为采矿机械的耗资大得吓人。因此,贾金斯把在矿里拥有的股份变卖成8万美金,转入了煤矿机器制造业。这样,他本来可以赚些钱的,偏偏用作工厂动力的是煤气,耗费巨大。于是贾金斯又以7万元的价卖掉他的制造业。从那以后,他便象一个倒行的滑冰者,在有关的各种工业部门中滑进滑出,没完没了。
  每年他都要亏损一大笔钱,尤其是在生意兴隆的好年头。倒是在生意萧条、商品卖不出的晦气日子里,他干得挺不错。
  贾金斯的家庭生活说得上风平浪静。
  当然他从未结过婚。但说实话,他也恋爱过好几次,虽然每一次都毫无结果。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初恋故事,当时我和他过从甚密,无话不说。他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十分坦率地向她表露了心迹。“我想请求她做我的妻子。”他对我说。
  “什么时候?”我问他,“就办喜事吗?”
  “不,”他回答说,“我首先得使自己匹配得上她。”
  为此,他开始在精神品德方面陶冶自己。他去一所星期日学校教了一个半月的课,这时他意识到,假如一个人不打算首先系统地学习巴勒斯坦历史,休想在教书这样神圣的职业中干出一番事业。他还认为,当一个人对以色列的历史还只是一知半解,想去追逐一个女人,那真是无赖之徒。因此,贾金斯自动逃遁了。当他认为问心无愧、无妨启齿求婚之日,整整将近两年的光阴已经流逝了。这时,那位姑娘早已嫁给一个愚蠢的家伙,脚上穿着漆皮长靴。
  自然,贾金斯又再次坠入情网。无论如何,这一回他的思想品德是满够格的了。
  这一次他如痴如醉地爱上了一位迷人的、有5个妹妹的姑娘。无论哪位名副其实的男子汉,准会一见钟情地爱上象她这样的姑娘。既然如此,贾金斯一定会向姑娘求婚的。可是当他上姑娘家时,遇见的却是她家的二妹。当然这位妹妹更年轻,这样贾金斯便喜欢上了二妹。可是一天晚上,当他去姑娘家拜访时,开门的是一位更小的妹妹。这一来,贾金斯只好倒回去逐个地将众姐妹衡量了一番,到最后一个也没上手。
  也许贾金斯从未结成婚倒是件好事,因为贾金斯的情形每况愈下,越来越穷,结了婚会陷入更困难的境地。你知道,他卖掉了最后一项营生的最后一份股份后,便用这笔钱买了一份逐年支取的终生年金。可是这样一来,支取的金额将会逐年减少,因此他要是活的时间长了,早晚得饿死。
  与此同时,他的形象大变,看上去既老又古怪,上衣短了一截,裤子悬在破靴上,活像个瘪三,他那张脸也像个小老头,布满了道道皱纹。
  而且他一谈起话来总是回忆过去,他老是没完没了地给别人讲述自己在往昔的快乐时光所经历的故事,提到各式各样的人。
  譬如,他讲道──
  “我想起一桩相当古怪的事情:那天我在火车上遇到──”
  假如这时候你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贾金斯?”那么,他会用一种迷惘的目光瞅着你,好象正在推算时间,接着说道:“是1875年,也许是1876年,就我记忆所及,大致差不多是──”
  我还注意到,当他回忆这些往事时,总是往回追溯,越追越远。有一段时期,他讲的都是他年轻时候的往事,而今他讲的故事更加遥远了。
  不久前的一天,他告诉我一个有关他和其他两位他称作哈普尔弟兄的故事,这兄弟俩一个叫勒德,一个叫乔,他说勒德这老兄力大无比。
  我问勒德有多大岁数,贾金斯回答我说三岁。他还补充说另一位兄弟年龄更小,但却是个十足的机灵鬼,大约──讲到这里,贾金斯停歇下来推算,大约有18个月吧。
  于是,我才明白贾金斯缅怀往昔到了何种地步。他已经从童年退到了婴儿期。而现在,当他的年金枯竭,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就退到了生命的底线,究竟是死是生,我便不得而知了。
  然而,他的一生却向我揭示了一个我所体验过的最富有启发性的寓言。
  
  Number : 2098
  Title :童年时代的一颗星(外二篇)
  Author :尤里·邦达列夫
  Issue : 总第 69期
  Provenance :瞬间
  Date :
  Nation :苏联
  Translator :李济生、贺国安
  村落沉睡了,幽暗的夜空泛着银光,一颗绿色的星星,像夏夜那般温柔,它从深奥莫测的苍穹,从遥远的银河深处,若隐若现,友爱地向我眨着眼睛。当我走在布满灰尘的夜路上,它随我同行;当我停在桦树林边,在那幽静的树荫下,它就守候在树丛中间;当我走回家门,它就从漆黑的屋檐后面向我亲切而温柔地闪着光辉。
  “这就是它,”我想,“就是我童年时代的那颗星星,那般关切,那般柔情!我什么时候见过它?在什么地方?也许,我心中一切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都应归功于它?也许,这颗星星将是我最后的归宿,那时,也象现在这样,将用它那善良而欢乐的闪光来迎接我。”
  这是不是和永恒的联系?是不是和宇宙的交谈?这一切至今仍像童年时代神秘的梦幻一样,是那么不可捉摸,又是那么美妙。
  月光
  一个不眠之夜,我忽然想起一句奇怪的话:
  “月光并非照耀着每一个人。”
  为什么不是每一个人?为什么恰恰有月光?这句话一整夜都在我心中萦绕,它蕴含着一种美妙而神秘的含义,在它的潜在语中有一种令人痛心而又深不可测的意味。我幸福地生活在它那淡蓝色的气氛和迷人的隐秘之中,而这种隐秘像女人的柔情一般,向我预示着某种极大的欢乐和幸福,因为这句话的含义总是与女人息息相关。
  到早晨,我又觉得这句话变得灰暗、模糊、毫无意义了,可是后来当我把这句话写了下来的时候──蓦地,夜间那种感觉又在我心头象火花般闪现出来,同时,我在遥远的青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