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21 06:33 字数:5228
“没有啊。”
“那你门口写着‘停业’两字?”
玫姆哈哈大笑:“不是停业,是今天暂时不营业。”
我被揪着的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地,郑重提醒她:“你这样写不会引人误会吗?有些老顾客看到了,或许以后再也不来了呢。”
“管他!”玫姆大大咧咧地说,“爱来不来。”
“强人!服了你!”我朝她竖起大拇指,想了想,又问:“今天周末,生意最好,为什么不营业?”
她捋着长长的头发,歪着脑袋冲我笑:“因为今天我是寿星,女人二八了。”
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催命鬼般命令我们必须到场呢。环顾一圈,发觉今天晚上的‘心湖’
张灯结彩,真是喜气洋洋的。巨大的炕上堆满五颜六色的礼品,酒吧的角角落落都摆满烛台,插着漂亮的红烛;还有珍贵的藏香,正从香炉中袅袅升腾;最难得的是,一大堆木柴已经整整齐齐地垛在火盆旁边,看来今天晚上要举行货真价实的篝火晚会了。
“真是的,你为什么不事先说清楚?搞得我们连礼物也没有准备。”我埋怨她。今晚的玫姆,格外光彩照人。一袭火红色长裙,翠绿色手工滚边,裙子上用金线绣出繁复的金枝玉叶图案;肩膀上搭着一条毛线披肩,被粗针大线勾出朵朵大花,陈旧的墨绿色,长长的流苏。这种看似荒诞不经、大俗大雅、对比强烈的服饰披挂到她身上,既诡异,又妖艳,如同传说中那只流光溢彩的火烈鸟。
“专门不告诉你们,就是怕拿礼物。”她兴高采烈地揽住我和加贝,“你俩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那怎么能行?蛋糕订了吗?要不我们去订蛋糕吧。”加贝心有不甘。
“不用了,一切自有人包办了,我们一点儿心都不用再操心。”
“咦?什么人包办了?”我奇怪了。
她神秘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耳语:“今天晚上我所有的阿夏全部到场。我给他们分好工了,有人负责鲜花,有人负责酒品,有人负责蛋糕,有人负责饭菜。至于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捂住嘴,瞪大眼睛:“你太歹毒了,怎么能想出这一损招儿?”
她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笑:“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他们彼此间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不就不好玩了嘛。”
“还好玩呢!打起来怎么办?”
“若真打起来,那就更好玩啦!”她大笑着拍起巴掌。
不知是杞人忧天还是循规蹈矩,听了玫姆的“阴谋”,我的心,如同吊井里的水桶,七上八下。但与此同时,我又无比好奇,如同等待一场刺激的演出,紧张又焦急。
为了不造成误会,我把黑板摘下来,字斟句酌地让加贝改为长长一大串:“对不起,今晚暂时休业,明天继续营业,请见谅,欢迎明日光临。”
正在慢慢写着呢,“心湖”的门被一次又一次推开,男人们陆陆续续到场了。正如玫姆所言,这些男人们,有人两手提着满满两筐美酒;有人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好多箱水果与甜点;有人小心翼翼捧着巨大的生日蛋糕;还有个男人,直接率领几位服务生,将明晃晃的自助餐架整整齐齐摆在吧台前面。
玫姆快乐地尖叫,大笑着和每个男人亲吻拥抱;男人们也很兴奋,用力搂住美丽的玫姆怎么也不舍得松手。只是当他们看到身边的同类时,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些难看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这个玫姆,真会自讨苦吃!
不过,玫姆本人依旧没心没肺地笑,殷勤周到地照顾着每个男人,如同一只幸福而忙碌的青鸟。还好,男人们涵养都算不错,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后,尽管满腹狐疑,但依旧相安无事坐下。有的,还彬彬有礼地谦让一番,颇有君子风范。
我悄悄数了数,一共五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这些男人的年龄风度气质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追随在玫姆身上的目光,有着同样的爱恋与欣赏。
一片忙乱中,门又被悄悄打开了。一辆盛载着各式鲜花的小推车像长了腿似的,自动地、缓缓地“走”进来,立刻,馥郁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正在诧异呢,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腾空而起,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花丛后面跳出来:“玫姆,生日快乐!”
是约翰逊!今天的他,竟然穿了一件非常正式的黑西装,打着精致的领花,显得隆重又郑重。
玫姆非常感动,伸开双臂接过玫瑰:“谢谢,可是你怎么又送错花了?”
“我是专门送错的。”约翰逊深情地说,缠缠绵绵地吻她。
待人到齐后,酒吧里的灯光熄灭了。满屋子的蜡烛像得了什么命令似的,齐刷刷地全部燃起火花;生日蛋糕也被摆到台面上,蛋糕上的二十八束小火苗欢快地跳动着,摇曳多姿。
站在甜蜜的蛋糕后面,玫姆美丽的面孔被烛光映射得如梦如幻:“亲爱的,都过来陪我吹蜡烛吧。”说完,她的目光温柔地掠过每个男人。
男人们大吃一惊,约翰逊也张口结舌地望着玫姆,一副云山雾罩的懵懂相。
看没人动弹,玫姆解释说:“不用猜测了,你们全是我的阿夏,全是我的爱人。是你们的爱,让我成为富饶丰收的女人。所以今天我把你们全请来了,因为感激你们每一个人。”
“阿夏”们微微动容了,有一两位男士已经蠢蠢欲动了。然而,或许这样的方式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他们彼此观望着,打量着,对峙着。最终还是没有人有勇气最先站起来。静静僵持几秒钟后,气氛有些尴尬了。
“来啊,快点啊!”玫姆笑着招呼,但笑容渐渐吃力了。正当空气僵硬得几乎冻结时,加贝突然站起来,大踏步朝她走去,走到她身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恰在此时,“生日快乐”歌欢快地奏响,空气中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了。
男人们宽容地笑了。烛光音乐鲜花美酒中,第一个男人站起来,第二个男人站走来,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亲爱的,我真高兴,真是太高兴了!”玫姆与他们一一拥吻,眼泪幸福地流了满脸。
28
晚餐是在一种轻松和谐的气氛中度过的。吃过饭,酒吧里的服务生们开始准备篝火,加贝坐在舞池里唱歌。或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爱上同一个女人的男人,彼此也应该有几分相似之处,几杯美酒下肚,“阿夏”们的话多了,几位性子爽直一些的,竟然热火朝天地交谈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握着一杯红酒,玫姆懒懒地倚着门框,心满意足地看着酒吧里的每一个人。
“玫姆,感觉如何?”我走到她身边,哭笑不得。
她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满意地笑:“唔,感觉好极了!”
“怎么个好法?”
“就像,就像——”她伸出纤纤素指,如仙女魔杖般随意一点,立刻,面前荒唐的场景被笼上一层奇异美妙的意境。“就像我种的许多花儿,今天全部开放了。”她笑嘻嘻地说。
我瞥她一眼,她面若桃花,星眼微醺。“这个女人醉了。”我评价道。伸手招呼过一个阿妹,试图合力把她架到炕上。
“不,不,别拉我。”她抱住门框死活不走。
“你站在门边干什么,这么大冷天的?”
“等阿夏。”
“那满满一屋子不是吗?”我奇怪道。
“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她喃喃自语,笑意盈盈的眼中掠过一抹忧伤。
篝火点燃了,气氛一下子热烈到极点。玫姆大笑着将酒杯砸进篝火里,“砰”地一声脆响,然后,她用力踢脱两只鞋子,甩着长长的头发,拍着巴掌跳进舞池。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兴奋,今晚她的舞姿格外夸张出格:一会儿像条水蛇,从这个男人手中游弋到那个男人怀里;一会儿用力挽住阿妹们的胳膊疯狂打跳;一会儿又甩开众人,面对熊熊烈火独自起舞……
我没有跳舞,不知为何,在这炽热欢腾的气氛中,突然觉得莫名空虚。我要了一杯香槟,盘腿坐在炕上,欣赏满屋子“群魔乱舞”。
明亮的火光中,玫姆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孔雀,痛苦地扭动着,抽搐着,翻腾着,长长的头发在烈焰中倏忽漫卷,轻舞飞扬。正当所有的人被她淋漓尽致的舞蹈蛊惑得惊恐万状时,突然,一阵清亮的歌声乍响:
“鸡鸣已三遍,哥要离我走,阿妹心里哟,难依又难舍。我的阿哥哟,不要离我走。
阿哥离走后,何时能回来,给妹说一声,爬树打果实,妹该怎么办?请哥来回话。”
是玫姆!舞着舞着,她竟然唱起歌来,从来没有听过玫姆唱歌,在熊熊烈焰中,她的歌声如同裂帛,撕裂人心。
酒吧里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停住舞步,围在玫姆身边听她唱歌。她浑然不觉,继续边舞边唱:
“太阳已落山,阿妹心里哟,犹如那落日,沉寂又伤感,我的阿哥哟,阿妹泪汪汪。
树叶落进河水里,流水一去不复返。望穿双眼盼亲人,不见阿哥回家来。我的阿哥哟,何日才回来?
又是一年梅花开,花开花落又一年,我的阿哥哟,还是不见你回来。阿妹心里哟,泪水流成河……”
一曲终了,玫姆泪流满面。酒吧里静静的,听得到火花“毕毕剥剥”的燃烧声。突然,玫姆仰脸哈哈大笑,用力拭去眼泪,挽住两个男人,如羚羊般尖叫追逐。
音乐再度响起,人们又纷纷挽起胳膊,恢复队形,舞蹈继续。
因为喝了一些酒,燥热难耐,我一个人悄悄走出去透气。推开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知何时,下雪了。细细碎碎的雪花在漆黑的夜幕中,如同精灵,自由翩飞。我惊奇地看着漫天剔透的精灵,被一种纯洁宁静感动得无以言表。
恰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无声无息地朝酒吧缓缓驶过来,巨大沉重的压力把雪花碾碎成泥。我躲在黑暗的角落,目不转睛地盯住这辆奔驰,大气不敢出。
车窗被贴了黑色覆膜,看不到里面的世界,这令奔驰显得更加神秘。在酒吧前面的马路上,奔驰缓缓停住,熄了灯,死一般沉寂。
过了好久好久,车里依然没有人出来。正当我迷惑不解时,“心湖”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玫姆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踉踉跄跄跑出来。
“玫姆!”我从黑暗中跳出,一把拉住她。
“樱桃,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她试图挣脱我。
不知为何,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涌上心头,我紧紧拽住她:“别!”
“不,我一定要走”。她一把掷开我,朝奔驰跑去。
“玫姆!你不能去!”冲着她的背影,我大喝一声。
听到我的喝声,玫姆突然停住脚步。她慢慢扭过脸,茫茫雪花中,锦衣华裳的她更加凄艳绝伦了,如同那只火烈鸟,在烈火面前,其羽更丰,其音更髓。她微笑着冲我挥手,美丽的面孔平静安详。“樱桃,再见,再见。”说着,这只火烈鸟,毅然绝决地扑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头疼。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尽管没有喝多少酒,但不胜酒力的我还是醉了。怎么离开“心湖”,怎么上的车,怎么回的家,我都记不得了,印象中,我像一摊泥似的附在加贝身上,被他抱进门,脱去衣服,然后又被灌了好几口清水。
“樱桃——樱桃——”耳边,加贝在轻轻呼唤。我试图回答,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如同梦魇似的,被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攫住,丝毫不能动弹。
就这样,不知昏睡了多久,好不容易醒来,我的脑袋终于稍微轻松了一些,但喉咙却像着火般灼热。我挣扎着下床,为自己倒了杯凉水。
捧着水,我站到窗前。东方已经泛白,一夜飘雪过后,满世界银装素裹,冰清玉洁。突然,有歌声从雪国中传来:“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