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21 06:32 字数:5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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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思嘉被触动了。她打开瓶子,捏出几枚红豆放在掌心中,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很快又把红豆放回瓶子里,轻轻搁在桌上。
捧着一杯热茶,思嘉在我们房间里四处“视察”一圈。最终,她得出的结论是:“这宾馆不怎么样。”
“太不怎么样了!两百元一晚上,价钱也太离谱了。”我长吁短叹那两张大钞。
“离谱?!”思嘉瞪大眼睛,“小姐,你知道自己现在站在北京什么位置吗?”
“什么位置?”
思嘉不说话,打开放在桌上的北京地图册,拿支细铅笔轻轻在图上描了一个圈:“瞧,就是这一片,CBD。”
“CBD?”
“Center Business District。”
“商务中心区?”
“差不多。应该是北京商务中心。相当于香港中环、东京新宿、纽约华尔街。”说着,她把我推到窗前。窗户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如钢铁森林般一望无际。
“知道你面前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太多TOP了。IBM、INTEL、通用、思科、诺基亚、惠普、摩托罗拉、花旗银行、汇丰银行、索尼、松下、佳能……”她细长的手指指点着,如同挥舞着仙女魔杖,顷刻便把面前死气沉沉的巴洛克积木变成震耳发聩的巨人。末了,她笑意吟吟:“呵呵,樱桃,在北京,尤其是在CBD,你的野心将会一天天膨胀。”
“会吗?”我凝视咫尺天涯的“巨人”们,不敢回答自己。但无论怎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应该比别人飞得更高。想了想,我问思嘉:“附近的房子容易租吗?”
“那得看你出多少钱了。”
我和加贝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八百元呢?”
“什么?!”加贝扔下满手的东西,惊跳到我面前,“樱桃,你疯了?”
是的,我疯了。我们原计划最高只出四百元,短短几秒钟,我增添了一倍。然而,即便疯了也没用,只见思嘉摇摇头:“别的地方估计还可以,但在CBD,八百元只能租半地下室。”
“那就半地下室。”我爽快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留在CBD。”
加贝奇怪地望着我,似乎从来没见过我一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
5
出租车疾驰在东三环上。看着三环辅路堵得一塌糊涂的公共汽车,我感觉特别惬意。
我们打算去思嘉家。的士费由思嘉来付,她的单位能报销。思嘉的母亲把女儿安排在了一家清闲的进出口机关当公务员,工资虽不见得高,但灰色收入不少,而且吃喝拉撒全管。
思嘉住在光华路上的一个老社区里,社区名寓意丰厚,叫“远园”。“远”应该有多种含义:宁静致远、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听她说,远园紧挨使馆区,起初有资格住进远园的居民,多多少少得有些社会背景。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钱,名气再大的的宾馆的总统套房又算什么呢?所以,目前此社区的居民很多是工作在CBD、领着高薪的年轻白领。至于原来的“土著”们,大多数被“钱”砸到通县、大兴等郊区了。
思嘉家没有搬。尽管也有不少人与中介公司对她家逼仄的二居室开出种种诱人条件,但她妈妈坚持认为:凤凰择良木而栖,她们一家坚决不能倒退回小农社会,沾染农民气息。
“哈哈!你妈妈的言论实在太精辟了!”我听得哈哈大笑,不禁对思嘉妈妈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妈妈姓什么?”
“杜。”
“跟你爸一个姓?”
“不,我从小就随我妈姓。”
我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呵呵,了不起,了不起。杜妈妈巾帼不让须眉——”
正聊得热火朝天时,坐在前排一直沉默不语的加贝突然扭过头问思嘉:“思嘉,小武送你的相思豆没忘记带吧?”
我俩同时一愣。这个贺加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我们都看到了,思嘉把相思豆放在桌上后,就再也没有碰一下。而且,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小武”这个名字。
思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眼睛开始望着窗外。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忘记带了呢?”加贝这会儿真是蠢得要命,竟然一点儿也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依然不依不饶。
“是的,我忘记带了。”思嘉冷冷地说。
“瞧你,跟樱桃一样丢三落四。要不,我这会儿下车,帮你回去取?”
我倒抽一口气,不禁惊奇地看着贺加贝,真不知此时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如此傻。
“加贝,你看好方向,省得以后我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转换话题,用力把加贝的脑袋扳向前方。但加贝这会儿真是犟得像头牛,立刻又把头扭过来,死死盯牢思嘉。
相信加贝的目光一定不好承受,思嘉的脸越来越像一块冰。终于,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谢谢你。但不用了。因为我不能要。”
“为什么?!”我俩异口同声地问。
“我妈妈不同意。”
“什么年代了,还——”加贝气得满脸通红,几乎咆哮起来。
“贺加贝,你给我闭嘴!”我再次重重地、用力地把他脑袋扳过去。
呵呵,“妈妈不同意”,当一个人说出这样的理由,如果另一个人仍顽固不化,“痴心”是不是就是死缠烂打了?
相信加贝一肚子怒火被我压制得无处发泄,他“哗”地一声,重重摇下玻璃窗,面对滚滚车流,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吐出浓浓白雾。
驶过一条喧嚣粗糙的酒吧街,出租车拐进一条僻静的胡同,最终缓缓停在两扇颇有西欧风情的雕花铁艺门前。门上挂着一个松木牌子,暗绿色楷体字——远园。远园果然幽远,里面国槐参天、松柏森森,铁门前还不时有荷枪实弹的“橄榄绿”们,缓缓地、肃穆地走来走去。
真好,我喜欢这份藏龙卧虎的感觉,越是内敛,越是深不可测。它让我的心蠢蠢欲动。
在居委会大妈与思嘉的带领下,我和加贝背负着满身行李穿行在迂回曲折的红砖小楼间。小楼不高,五层或六层,朴素但内涵深厚。一株株高大的柿子树士兵般静静排列,干枯的枝丫上挂着星星点点火红的柿子。私家车多得不像话,从柿子林密密匝匝挤到马路两旁,我暗暗数了一下,光奔驰、宝马就不下十辆。
“半地下室条件不太好。” 这是居委会大妈说的唯一一句话。多棒,简洁凝练,丑话在先,爱住不住。
正当我们打算走进一幢爬满常春藤小楼的地下通道时,一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住。车窗缓缓下移,一张妇人的脸非常优雅地浮出“水面”。
“妈——”思嘉叫道。
哦!妈妈!未见其人、久闻其名的杜妈妈。
杜妈妈果然名不虚传。一头蓬松齐整的花白卷发;一张坚毅轮廓分明的“国”字脸。鼻梁略有些鹰钩,上面架着一幅精巧的半框眼镜。目光非常锐利,习惯用眼角的尾光打量别人。这样的目光让这位迟暮的母亲显得凛然有余而仁慈不足。难怪思嘉处处一副“乖乖女”的姿态。
“嘉嘉,干吗呢?”杜妈妈字正腔圆,估计当官当久了,连对女儿说话的口气都不疾不缓。
“帮我同学找房子。看,这是我常对你说的樱桃,这是她男朋友,贺加贝。”思嘉热心地把我俩介绍给母亲。
“嗯。”杜妈妈略略点头,矜持地微笑,“你们打算租这里的房子?”
“是的。”
“这里的房租不太便宜吧?”她显然对我们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我们租半地下室。”加贝老老实实地说。
“哦!”杜妈妈眼中难得的亮光一闪而过,扭脸对女儿说,“嘉嘉,完事了快点回家。”
“好的,我知道了。”思嘉乖乖地回答。
“有空到家里吃饭。”杜妈妈不冷不热地招呼我们。然后,车窗缓缓上移,那张脸徐徐消失。
我笑着冲车窗挥挥手。我知道,没空。不是我们没空,而是她没空;也不是她没空,而是她没那闲情。
6
幸好杜妈妈及时走了。
刚一踩到地下通道的楼梯,思嘉的额头便重重撞到头顶的楼板,“咚——”的一声闷响。
我和加贝急忙冲上前,万幸,只是破皮,没有出血或鼓包。
“入口矮,以后进来记得弯腰。”大妈扭过头,淡淡叮嘱。
思嘉揉揉脑袋,冲我们苦笑。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此时,她肯定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尽管只是地上地下,却有天壤之别。光线突然昏暗下来,高矮不一的水泥台阶令前面带路的大妈几次差点踩空。
空气不好,味道很重。朦胧的光束中,密密麻麻的灰尘虫卵般漂游。加贝有些过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地下室,没想到北京的地下室,竟然别有洞天。尽管阳光吝啬,空气污浊,但“生活”在这里依然热火朝天地持续着。狭窄昏暗的走道两旁堆着发霉的大白菜、干枯的大葱。头顶吊着女人的胸罩、男女内裤以及分辨不出性别的秋衣秋裤。由于经年拉扯,裤腿变形得厉害,夸张地从上往下吊着,踩高跷一般。地下室里静得令人窒息,房门紧闭,几乎每个房门处都摆着一个简易锅灶与煤气罐。因为空气不流通,煤气味、油烟味、洗衣粉味、厕所味、消毒水味、剩菜剩饭味、香水味、空气清新剂味……各种味道汇聚于此,琳琅满目,蔚为大观。
我们抽着鼻子,随大妈站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前。摸出一大串钥匙,大妈皱着眉头一个个试,好半天,门终于“吱”一声被推开了。
房间不算小,近二十平方米。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辨不清本色的塑料简易衣柜便是全部家当。窗户是细细一抹,恰好看得到路面人的脚。尽管有微弱的阳光,但依然需要开灯。北京风沙大,路面上的灰尘恰好透过那抹窗户洒进来,窗台积满厚厚尘土,它成了一个天然的土坑。
前任房主不知是谁,墙面排列有序地贴满各种高档别墅、度假村庄的宣传广告,湖光山色、光鲜漂亮。靠近床头处用红色荧光笔写着一句血淋淋的话:WHO 怕 WHO!
“WHO 怕 WHO!”我吐着舌头走上前去撕,粘得还挺紧,好不容易揭去后,下面竟然是更早期的人贴的各式豪华汽车铜版纸广告。我惊呆了,没想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竟然还埋藏着这么多伟大理想。
正在发愣呢,突然听到思嘉一阵尖叫。扭头一看,她正拉着简易衣柜的拉链惊恐万状。我和加贝急忙凑上前去看,满满一衣柜的虫,肥白温润,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吓着,正飞快地四处逃命。
“是蟑螂,别怕!”大妈探探头,安慰我们。
“蟑螂怎么是这种颜色?”加贝问。看得出,他也恶心得要命,正死命拧自己的鼻子。
“见不到阳光呗!地底下的虫,都是这种色儿。”大妈说着,随手打开抽屉,一大群“白蟑螂”又触目惊心地狂奔。“没办法,地下室就是蟑螂多。喏,还有这儿——”她又走到床边,揭开床罩,果然,又是白花花一片……
我毛骨悚然,蹲下去一阵干呕。加贝急忙架住我,用力拍我的背,又气又急:“樱桃,算了,CBD又如何?CBD也有蟑螂——”
我一把推开他,擦擦嘴,努力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问居委会大妈:“大妈,就冲这里的蟑螂,您是否也该让出点杀蟑螂的钱?”
蟑螂为我们省下了一百元,我也把自己当作了CBD的一只蟑螂。
直到多年后,每当回想起那满世界肥白温润、四处乱窜的蟑螂,